黑白子抓住鐵棋之角,說道:“風兄,我以這塊棋抨作兵刃,領教你的高招。”
向問天道:“聽說二莊主這塊棋枰是件寶物,能收諸種兵刃暗器。”黑白子向他深深凝視,說道:“童兄當真博聞強記。佩服,佩服,其實我這兵刃並非寶物,乃是磁鐵所制,用以吸住鐵製的棋子,當年舟中馬上和人對弈,顛簸之際,不敢亂了棋路。”向問天道:“原來如此。”
王璟聽到此言,暗暗留心。卻是仍舊說道:“二莊主是想文鬥還是武鬥?”
黑白子問道:“文鬥如何?武鬥又如何?”
王璟回道:“我觀二莊主以棋盤爲兵刃,也必會以棋子爲暗器。若是武鬥,你我各持兵刃,打上一場就是;若是文鬥,二莊主發出棋子暗器,卻不可附內力於其上,我來接,亦不可用內力,棋子打中我,則二莊主勝。”
丹青生聽到這話,連忙說道:“就文鬥吧,如此不傷和氣,又顯得高雅。”黑白子也點頭同意。一來是他二人對黑白子的暗器十分自信,二來也是將王璟引爲知己,不願傷人。
黑白子放下棋抨,走回桌子邊,拿起黑白棋子,扣在手裡。說道:“風兄,注意了!”
王璟持劍而立,說道:“二莊主請!”
話音剛落,黑白子以迅捷無倫的手法發出兩枚棋子,王璟聽風辯位,瞬間出劍擊中。接來下黑白子越來越快,四枚、八枚、十六枚,直至越來越多,如同漫天繁星,傾撒而出。
一衆人看的頭皮發麻,暗暗爲王璟擔心,好在是沒有內力附在其上,就算被打中也不會傷人。
但王璟此時獨孤九劍已有火候,運轉破箭式,專門破解天下諸般暗器。但見場中劍光閃耀,繚繞不絕,只聽得棋子和劍相撞的聲音,盈盈於耳。
過得半柱香時間,黑白子的棋子已經告罄,只得無奈停手。起身拱手道:“風兄的劍術真是令人大開眼界,滴水不漏!”
王璟回禮道:“二莊主承讓了,若是有內力附在其上,但憑衝擊力就夠我手忙腳亂的了。”
黑白子說道:“既然是比拼劍術,如何能憑內力取勝,再說華山紫霞神功天下聞名,風兄不必過謙。”
向問天道:“既無人勝過風兄弟,三位是否要通告大莊主?”
禿筆翁心癢難搔那些字帖,問道:“二哥,我去請大哥出手,好不好?”黑白子道:“你二人在這裡陪客,我跟大哥說去。”說完轉身出外。
丹青生道:“風兄弟,咱們喝酒。唉,這壇酒給三哥糟蹋了不少。”說着倒酒入杯。
二人吵鬧了一番,王璟又跟丹青生喝了十幾杯酒。黑白子這纔出來,說道:“風兄,我大哥有請,請你移步。童兄便在這裡再喝幾杯如何?”
向問天一愕,說道:“這個……”眼見黑白子全無邀己同去之意,終不成硬要跟去?嘆道:“在下無緣拜見大莊主,實是終身之憾。”黑白子道:“童兄請勿見怪。我大哥隱居已久,向來不見外客,只是聽到風兄劍術精絕,心生仰慕,這才邀請一見,可決不敢對童兄有不敬之意。”向問天道:“豈敢,豈敢。”
王璟放下酒杯,跟着黑白子走出棋室,穿過一道走廊,來到一個月洞門前。一進屋門,陣陣檀香味傳來。
黑白子道:“大哥,華山派的風少俠來了。”
只見內室走出一個老者,六十來歲年紀,骨瘦如柴,臉上肌肉都凹了進去,直如一具骷髏,雙目卻炯炯有神,拱手道:“風少俠駕臨敝莊,未克遠迎,恕罪,恕罪。”
王璟回道:“晚輩來的冒昧,請前輩恕罪。”
那人道:“好說,好說。”黑白子道:“我大哥道號黃鐘公,風少俠想必早已知聞。”王璟道:“久仰四位莊主的大名,今日拜見清顏,實是有幸。”
黃鐘公道:“聽說風少俠是華山派前輩風老先生的傳人,劍法如神。老朽對風先生的爲人和武功向來是十分仰慕的,只可惜緣慳一面。前些時江湖之間傳聞,說道風老先生已經仙去,老朽甚是悼惜。今日得見風老先生的嫡系傳人,也算是大慰平生之願了。不知風少俠是風老先生的子侄麼?”
王璟回道:“晚輩是他老人家的後輩子弟,資質愚魯,受教日淺,他老人家的劍法,晚輩學不到十之一二。”
黃鐘公嘆道:“倘若如此,我三個兄弟都敗在你劍下,風老先生的造詣,當真是深不可測。”
王璟謙虛道:“三位莊主只是和晚輩隨意過了幾招,未分什麼勝負,便已停手。”
黃鐘公點了點頭,笑道:“年輕人不驕不躁,十分難得,請進琴堂用茶。”
王璟和黑白子隨着他走進琴堂坐好,一名童子捧上清茶。黃鐘公問道:“聽說風少俠的至交好友創作了《笑傲江湖》曲譜,十分了得,不知可否一觀?”
王璟從懷裡拿出曲譜,離座而起,雙手奉上,說道:“大莊主請!”
黃鐘公欠身接過,細細看到,才翻到第二頁,便大爲驚歎,一邊翻閱,一邊左手做出挑捻按捺的撫琴姿式。
黑白子見此,只怕他看得入迷,幾個時辰也看不完,便插口道:“這位風少俠和嵩山派的一位童兄到來。說到梅莊之中,若有人能勝得他的劍法……”黃鐘公道:“嗯,定須有人能勝得他的劍法,他才肯將這套《笑傲江湖》借我抄錄,是也不是?”黑白子道:“是啊,我們三個都敗下陣來,若非大哥出馬,我孤山梅莊,嘿嘿……”
黃鐘公淡淡一笑,道:“你們既然不成,我也不成啊。”黑白子道:“我們三個怎能和大哥相比?”黃鐘公道:“老了,不中用啦。”
王璟回道:“幾位莊主皆是淡泊高雅之士,此曲譜大莊主儘管抄錄。”
黃鐘公和黑白子都是一愕,不想王璟如此慷慨。黑白子是善於對弈之人,只以爲王璟此舉必是佈下了陷阱,要引黃鐘公上當,但又瞧不出任何破綻。
黃鐘公道:“無功不受祿。你我素無淵源,焉可受你這等厚禮?”
王璟道:“在下對琴棋詩畫也略懂一二,同道中人,何必客氣,晚輩只是欲見識天下高明武功,以增進自己的劍術修爲。”
黃鐘公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切磋一下,點到爲止。”回頭從壁上摘下一杆玉簫,交給王璟,說道:“你以簫作劍,我則用瑤琴當作兵刃。”從牀頭兒上捧起一張瑤琴,微微一笑,說道:“我這兩件樂器雖不敢說價值連城,卻也是難得之物,總不成拿來砸壞了?大家裝模作樣的擺擺架式罷了。”
王璟接過玉簫,但見那簫通身碧綠,竟是上好的翠玉,近吹口處有幾點朱斑,殷紅如血。黃鐘公手中所持瑤琴顏色暗舊,當是數百年甚至是千年以上的古物,這兩件樂器只須輕輕一碰,勢必同時粉碎,自不能以之真的打鬥,眼見無可再推,雙手橫棒玉簫,恭恭敬敬的道:“請大莊主指點。”
黃鐘公雙手撥動琴絃,以內力灌注其中,縷縷琴音傳來。黑白子臉色微變,倒轉着身子退出琴堂,隨下帶上了板門。
王璟知道這是黃鐘公的獨特法門,原著中令狐沖是靠沒有內力,誤打誤撞避開的,他卻有高深內力在身,不能使用這種方法。好在王璟對音律也十分熟悉,更精通獨孤九劍,擅長髮現破綻,只需要找到音符破綻節點,擊潰之,便可破解。
只聽得黃鐘公琴聲時緩時急,忽爾悄然無聲,忽爾錚然大響,過了一會,琴聲越彈越急。王璟細細聆聽,每當音符由急變緩,由緩變急之時,便持簫相擊。若是琴音高亢,則停住玉簫不動;待琴音不動時,又轉動玉簫相抗。
如此以靜制動,又以動制靜,三炷香後,只聽得一聲大響,跟着啪啪數響,似是斷了好幾根琴絃。原來卻是瑤琴不堪過多的內力撥動,斷裂開來。
王璟手持玉簫,站在一旁,躬身說道:“得罪!”
黑白子等吃了一驚,推開大門搶了進去,又再推開琴堂板門,只見黃鐘公呆立不語,手中瑤琴七絃皆斷,在琴邊垂了下來。顯而易見,這番比武又是黃鐘公輸了。
黑白子等三人盡皆駭然。黃鐘公苦笑道:“風少俠劍法固是老朽生平所僅見,而內力造詣竟也如此了得,委實可敬可佩。老朽的‘七絃無形劍’,本來自以爲算得是武林中的一門絕學,哪知在風少俠手底竟如兒戲一般。”神情頗爲落寞。
王璟心中不忍,回道:“晚輩並非以內力取勝,前輩的獨門絕技十分了得,只是晚輩也略懂音律。”說完便吹起玉簫,按照黃鐘公剛纔的音符,一一吹奏出來。衆人皆驚。
黃鐘公哈哈大笑道:“風少俠天縱奇才,竟然短短時間就學會了我的音攻法門,老朽心服口服。”一掃剛纔的頹廢模樣,原來他知道並非是自己的絕技不行,而是對方太聰明,聽一遍就會,如何能不輸!
幾人出得月洞,向問天見四人臉色均甚鄭重,知道王璟和大莊主比劍又已勝了,如若不然,幾人必定意氣風發。
向問天拱了拱手,說道:“既然梅莊之中,無人勝得了我風兄弟的劍法,三位莊主,我們就此告辭。”轉頭又向王璟道:“咱們走罷。”
王璟抱拳躬身,說道:“今日多謝諸位厚待,大慰平生,日後若有機緣,當再造訪寶莊。”
黑白子等人回道:“風兄是我等知己,隨時前來我們都歡迎。”
黑白子等直送到大門之外,這才和王璟珍重道別。禿筆翁和丹青生對着向問天直瞪眼,恨不得將他背上那個包袱搶了下來。
向問天攜着王璟的手,步入柳蔭深處,離梅莊已遠,正待上馬,忽聽得有人叫道:“童兄,風兄,請你們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