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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如怒,黑夜如幕,星光暗淡,正是極南寒域,南海之畔。
南極的海面早已冰凍,積着不知多深的雪。
一隻只小小的生靈,身上雖有着厚厚的皮脂,也被此間的寒冷凍的夠嗆,瑟瑟發抖,避着海面上刮來的風雪。
冰凍的海面之上,有一個白衫中年人,面目普通,身材普通,服飾普通,但是渾身上下儒雅淡然的氣質讓每一個見到他的人心曠神怡,眉宇之間依稀可見一股試劍天下無人可敵的沖天鋒芒。
能在當今人類禁區——南極之地來去自如的,自然不是普通人。
事實上,他非但不是普通人,而且有着一個極爲有名的名字:令東來!
無上宗師令東來!
這位無上宗師,在十幾年之前就已經凝聚元神,修成無漏,離破碎虛空只差最後一步。這些年來周遊各國,想要探求大道之基。
如今,他卻是到了南極。
令東來向海上信步走去,腳步所觸之處,近人高的積雪簌簌而解,然後被風吹拂着向兩邊掠去,現出一條通道。
走了很遠,直到海面深處,他才停下腳步,伸手遙遙點向海面,只見一道約水桶大小的洞口,出現在堅硬的冰層裡,幽深不知數十丈深,直抵尚未完全凍凝的海水底部。
沒有過多長時間,幾尾肥嫩的魚兒,從冰洞口處躍起,落到一個木盆裡,也不知道他究竟使了什麼手段,竟能讓這幾尾魚穿過數十丈的冰層。
便在此時,他突然有感。擡頭望天。
紫氣三千里,有聖人至。
他神情微凜,漸漸露出歡喜之色,將這幾尾魚也不要了。落入水中,便往北趕去。
走了一剎那,已是十里之外,令東來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道往南而去。
南轅北轍是一個笑話。不過在極南之地往南走,便會到了極北。
而聖人,便在極北之地。
一葉孤舟,渡大洋。
……
玄天機降世,並沒有掩藏自己的痕跡,世間最爲強大的三位存在,幾乎是同時動身,紛紛向玄天機追尋而去,意圖窺測大道,求得解脫。
對於這些。玄天機已有預料。
不過,他根本不在意。
此時,他已經走出了北極之地,到了荒原。
七月的荒原,有斑斑雪花灑下,將枯黃的草木,輕輕遮住。
這裡已到了人類生存的生命界線。再往上,便是極北極夜之地,以如今人類的生活方式,尚不足以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生存下來。
饒是如此。這裡天氣的惡劣程度,遠非普通人所能忍受。
一枝羽箭深深射進雪經外的緩坡。
藏在雪坡裡的一隻雪兔後臀被箭簇撕裂,拼命掙動彈躍而起,又摔進雪地裡。彈動幾下便斃命。
沉重的腳步聲在雪坡上響起,一個穿着獸皮棉服的人,翻過了雪坡邊緣,搜索受傷雪兔的目光首先看到了一個青衣道人,不由一驚,拉弓搭箭對準了道人。
道人自然是玄天機。微微皺眉,看着那人雙手間的短弓,注意到弓材有些特殊,弓弦裡的絞絲微微閃閃,似乎用的不是獸筋,接下來他又注意到,有幾絡長髮從那人的帽沿處飄了出乘,仔細看那個面容,原採是個三十多歲的婦人。
玄天機平靜看着那名婦人,一絲絲神念飛出。
片刻後,他知曉了這個婦人的身份。
這位他來到人間見到的第一個人類,原來是蒙古某個小部落的普通村民。
玄天機開口道:“我沒有惡意。”
他的聲音,聽起來比起世間一切的聲音都要美妙,這名婦人聽着玄天機的話語,只覺心中涌出了一個不可動搖的念頭:他絕對是好人!
那名婦人立刻露出笑容,輕輕行了一個邀請的姿勢,又從雪兔身上拔下羽箭,細心觀看箭簇的磨損,然後抓起雪團,把兔子身上的血漬擦乾淨,便扔了進身後的袋子裡,熱情邀請玄天機往家裡而去。
玄天機沒有拒絕,跟隨着婦人而去。
行了不到三里路,便看到一處孤伶伶的帳蓬,帳蓬表面塗着一種近似黑泥的塗料,看模樣應該可以擋風遮寒。
玄天機進了帳蓬,婦人熱情地扔過來一大塊肉乾,又給他倒了一碗熱水。
肉乾裡沒有太多鹽,嚼乘雖然無味,但如果混着唾液久了,則會散發出一股粗勵原始的香味。
玄天機自成仙之後,便很少有機會接觸這等東西,輕輕嚼了幾口,微有不耐,便有一絲絲神光將剩餘肉乾蒸發。
他想了想,發現無話可說。
帳蓬之內雖未相對,卻是無言。
片刻後,玄天機打算離開。
便在此時,門外厚重的門簾被掀起,一個矮小的身影衝了進來,欣喜喊道:“我回來了。”
那是一個身材瘦小的小男孩,肩上扛着一隻肥圓的寒獾,臉上滿是喜悅驕傲的神情,但當他看到玄天機後,頓時變得警惕起來。
“是客人。”婦人上前接過他肩上的獵物,指尖輕輕一扯,極爲麻利地把寒獾淌血的口子給堵住,笑着拍了拍小男孩的腦袋。
玄天機看着那個小男孩絕對不會超過十二歲,心想在這般嚴寒的天氣裡,居然能獵到這麼大一頭寒獾,不免心生感嘆,目光向無窮遠處望去,似乎直望到洛陽那羣爭安享人生樂趣的少年,不禁生出些許感觸來。
“這是我兒子。”婦人看着玄天機吃驚的神情,呵呵爽朗笑了起來,說道:“我們蒙古部落規矩,在十二歲那一年的冬天,父母會陪着孩子進山打獵,三月裡若能夠獵到半車的獵物,孩子就算成人了。”
她神情嚴厲看着小男孩,卻無法掩飾掉眼中的溫柔。說道:“明年他就要成爲戰士,然後就要組織自己的家庭,所以冬禮是我們最後一次陪他。”
蒙古人十二歲成年,就要成爲戰士?玄天機心裡諸般心思閃過。難怪蒙古的戰力如此強大,窮山惡水出狠人,若不是他重新來到這個世界,大玄和蒙古之間應該會有一場慘烈至極的戰爭!
而這個小男孩,“光榮”的戰士。也有很大的可能化爲一抔黃土……
臨到走時,玄天機站起身來,微笑道:“我賜你們和平!”
他話語罷,身影驟然消失不見。
那蒙古婦人一怔,不知所措,揉了揉眼睛,面前已沒了道人的影子,不由跪倒在地,膜拜起長生天來。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而已。
玄天機繼續南下,漸漸遇到了更多的人。
不過。這些人,是蒙古的騎兵。
他們的性子,遠遠沒有那位蒙古普通婦人的溫柔善良。
他們望着玄天機,抽出腰間的彎刀,指着玄天機厲聲喝問起來。
似乎只要一言不合,他們就會將手中的彎刀砍下來。
玄天機微微皺起眉頭,他決定讓這些騎兵去死。
他向這些騎兵走去,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看着向自已走來的青衣道人,蒙古騎兵們的情緒變得複雜起來,有些不解有些震驚有些警惕。因爲他們想不明白,爲什麼他不怕自已手中鋒利的彎刀,爲什麼他能如此平靜,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看見。
一名騎兵大聲叫了兩聲。然後高高舉起手中的彎刀,然而看着他神情漠然的容顏,卻怎麼都無法把刀砍下去,因爲他很恐懼。
玄天機的這尊投影乃是半步天仙的投影,而半步天仙,執天之道。亦或者說。在這個世界,這尊投影,就是天,就是神靈。
玄天機手裡沒有武器,更沒有什麼強者的氣息,但不知道爲什麼,那名騎兵看着他的臉,就是莫名的恐懼,只想把手裡的彎刀遠遠擲出,然後跪到他的身前,尋求他的原諒。
騎兵小隊長厲喝一聲,應該是妖道的意思,從鞘中抽出彎刀,毫不猶豫向着他的頭頂斬落,如果仔細看,能看到他落刀時緊緊閉着眼睛,因爲他也沒有自信,看到他的臉,還能不能再鼓起勇氣。
鋒利的彎刀落在玄天機的頭頂,沒有青絲被斬落,沒有流出一絲血,更沒有血腥殘酷的畫面,甚至就連撞擊的聲音都沒有,就像是斬在了浩翰的大海里,然後刀身上驟然現出無數道光線,瞬間融化成空無!
玄天機身體之中,有無數道最純淨的仙光釋出,瞬間擴散開來,把四周的草甸全部籠罩。
片刻後,他從光明裡走了出來,繼續向南方去。
草原上的光線漸漸斂滅,十餘騎蒙古金帳王庭遊騎都已然灰飛煙滅。
第二天,他又遇到了人類。這一次出現在草原上的人數比較多,由數輛馬車和數百騎組成,蹄聲密集如雷。
馬車之中,是一尊魔神一般的男子。
蒙赤行身穿黑衣,身形高大神武,沉穩如高山峻嶽,膚色白皙,乍看有如一尊水晶雕成的神像,超越了世上衆生的美態。鼻粱高挺,嘴脣角分明,顯示出過人的堅毅和決斷。黑衣白膚,對比強烈。整個人充滿了一種魔異的魅力,使人心膽俱寒。
他看着窗外的草原風景,透明如白玉的瞼龐上,發出一片光輝。
有數百名蒙古金帳精銳騎兵隨侍在他左右,因爲他便是草原人心中的無上天神。
便在這時,騎兵們看到了玄天機。
一聲警哨,騎兵迅速列隊準備衝鋒或者防守,雖然草甸間緩緩走來的只是一個人,但正因爲如此,這個畫面便透着份詭異。
就像昨天死去的那些騎兵一樣,所有看到他的人,都莫名生出極大的恐懼,握着刀柄的手都開始顫抖起來。
他們是蒙古最爲精銳的騎兵,坐在馬車之中如天神般的神明更是擁有無上神威,然而此時看着緩緩走來的道人,他們卻感到了恐懼,這種恐懼令他們惘然,然而更加恐懼。
蒙赤行看着草甸裡那個道人,他的臉上漸漸露出震驚的神情,就像是看到不屬於人間的存在。
騎兵們不明白,爲什麼看到青衣道人,自已便會莫名生出極大恐懼,那是因爲他們是普通人。
蒙赤行不是普通人。
身爲人世間最強大的武者之一,他在這個道人身上,看到了天的痕跡,看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
凡是他渴望的,他幾乎都能看到。
蒙赤行凝望着玄天機,露出無比肅然的面容,喃喃道:“長生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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