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經有云: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我回頭,只看見蒼茫大海,霧磊濤濤,何處是岸?也許,在你踏入江湖那一刻,便早已沒有了岸!
霸刀,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或者是,對於霸刀來說,他已經不需要別的名字了。
“你本應該早早離開這裡!”
霸刀看了看江風,淡淡的說道,隨後,他緩緩抽出了一柄刀。刀長四尺有餘,厚一寸一,寬三寸三分有餘。陳舊,猩紅,殺戮的氣息在包裹它的布條剛剛落下之際便撲面而來。
“你本不該來!”
這是江風的回答,龍鱗依舊藏在袖子裡,未曾出鞘,不僅如此,此時江風身上的劍意越來越濃,但龍鱗之上,卻是沒有分毫的殺意。但越是未知的東西,豈非越令人感到恐懼?
“你現在走還不遲!”
霸刀的手中出現了一塊布,那是一塊相當上等的布料,即使將霸刀的一身衣服和水果攤全部賣了,恐怕也買不起這麼一小塊布。他在擦自己的刀,很輕,很慢,彷彿那不是一柄刀,而是他這一生最愛的女人。
“你現在走已經遲了!”
言罷,江風忽然一步邁出,這一步並不大,大概只有常人四分之三步的距離。然而,這一步邁出,澎湃的氣勁便登時自江風和霸刀二人身上同時涌出。
人未到,刀未出,劍在藏,但無形的氣勁,卻已經將周遭的一切盡數絞殺。
清塵,一隻迷迷糊糊的小蟲飛過,撞進了二人之間。眨眼的功夫,彷彿天地合力的絞殺便將它的身形徹底抹去。
此時霸刀忽然已經舉起了刀,一刀在手,他的眼中已是一片迷茫。無論是誰此時看到他,都不會將他和剛剛那個送給小男孩梨吃的和藹攤主聯繫起來。
絕情絕義,絕憐絕愛,絕親絕友之後,就是絕天絕地,絕神絕魔,天地之間,唯有我刀。這絕情斬的心法,瞬間使得霸刀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那個一刀在手,擋者無赦的過去。
“殺!”
一聲暴喝,那霸刀已經一刀襲來,帶着一種天地之間,舍刀之外,別無他物的氣勢,朝着江風的胸口一刀劈來。
這天底下最難斬斷的是什麼?不是刀,不是劍,也不是任何所謂的堅固材料。而是一個情字,情之一字,剪不斷,理還亂,唯有無上慧劍可斬之。
而霸刀的絕情斬,乃是先要斬斷自己的七情六慾,再行斬斷敵人的生命。
一個人若是沒有情,便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影響到自己手中的刀。
“昂……”
大袖一甩,綢緞在空氣之中劇烈的抖動彷彿天雷炸響,一聲龍吟般的聲音忽然從中傳出。聲現,光出,那是一道金色的光芒,自江風袖口飛出,凌空而來。
二人的距離本已不算太遠,霸刀揮刀的瞬間,已是一步踏出。身影暴進,連帶着那斬斷一切的刀光。
金光飛射,好似龍吟大川,於毫釐之間,與那霸刀匹練般的刀光糾纏在一起。
只要霸刀的刀還想要將金光之後的江風化爲兩段,第一件事情,便是必須將自己眼前的這道金光斬斷。然而,這一劍飛出,內中已經醞釀了無數蓬勃的內力,霸刀的絕情斬雖然威力絕倫,但在這一刀一劍的對撞之下,卻也沒有賺到太大的便宜。
刀劍相交,便好似點燃的火藥桶一般,一剎那的功夫,彷彿炸藥一般的內勁爆裂而出。直激得那一刀一劍不斷的後退,這後退的力量是如此巨大,以至於以霸刀苦修過年的內勁臂力,也不得不後退了一步,方纔穩住了身形和手中的刀。
短劍倒飛,江風的身影卻沒有退。但見此時的江風彷彿大雁一般凌空而來,衣袖一展,順勢凌空一卷,那龍鱗短劍已經收到手中。
下一刻,已是手持短劍,一劍襲來。
此時的霸刀脊椎一挺,整個人已經彷彿化身爲一座亙古矗立的雕塑一般,一股滄桑和不可撼動的氣息撲面而來。
再次一刀斬下,然而,與第一刀相比,雖然看上去速度力量絲毫不見減弱。但這一刀之中,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在江風的眼中卻是少了不少。
刀與劍再次的碰撞,與第一次相比,速度,力道沒有絲毫的區別,但這一次碰撞之後,在所有人的眼中,卻是沒有一絲的聲音,一絲的煙火。
沉默,很多時候,沉默往往意味着積蓄。一如黃河的源頭,廣袤的沙漠以及那無邊的冰川。越是沉默,爆發的時候,便會爆發出越是驚人的力量。
“藏拙於巧……”
這一招乃是江風受陸竹和尚原本啓發,爲了幫助黃蓉短期內練成足以抗衡闢水劍法所創。若說玄妙,倒也未必,只不過一劍擊出,講究的便是佔據先機,封死對方四面八方的一切退路。
以江風那足以稱得上是曠古爍今的內力,一旦陷入了純粹的內力比拼之中,除非鐵膽神侯朱無視一類的絕頂高手親臨,否則,還沒有什麼人能夠在內力的純粹較量之中取勝。
絕情斬,斬絕情,但是刀劍相交之下,第一次,霸刀忽然之間感覺到自己手中的刀有了一絲的顫抖和震動。這種感覺,自從霸刀學刀的那一天起,只經歷過兩次。
第一次,是一個叫做歸海一刀的孩子,那真是一個天賦絕頂的孩子。從第一眼看到對方開始,霸刀在那孩子的眼中就看到了仇恨。仇恨是一種很神奇的力量,有了他,人往往能夠發揮出遠大於常人的毅力和潛能。
那是一個夜色深沉的夜晚,歸海一刀殺死了和自己朝夕相處的最後一個朋友。那一天,當霸刀準備將自己的絕情斬徹底傳授給歸海一刀的時候,卻發現,歸海一刀已經徹底領悟到了絕情斬的真諦。
天地之間,唯有一刀,能夠使出絕情斬的刀,只有一把。
突然之間,霸刀感到後悔,他輸了絕情斬,卻贏了家人,贏回了自己曾經失去的一切。這一刻,他想到了家人,吃飯的時間,他的妻子一定在家裡準備好了熱騰騰的麪條,他的兒子一定在家等着他回去騎大馬。
有了家人,便有了破綻,如果有一天他能夠徹底放下刀,他不會輸,如果他從未放下刀,他也不會輸。可惜,這世界沒有如果。
起風了,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