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是江山,江山也是江湖。
江湖人說起魯州泰山的“鐵面判官”單正,有些要伸出大拇指叫一聲“好”,有些卻要在咬牙切齒之中瑟瑟發抖。
只因那“鐵面判官”單正生平嫉惡如仇,只要知道江湖上有什麼不公道之事,定然伸手要管。
他本身武功已然甚高,除了親生的五個兒子外,又廣收門徒,徒子徒孫共達二百餘人,聲勢之大,已不在尋常武林門派之下。因此,“泰山單家”的名頭,在武林中誰都忌憚三分。
單正的五個兒子,單伯山、單仲山、單叔山、單季山、單小山,五人號稱“單氏五虎“。當中單小山於兄弟五人之中年紀最小,功夫最弱,但好勝心,卻是最強。
這一次,他聽說武林之中赫赫有名的青玄劍江風被明王府通緝,心中思量:若是自己能夠殺得了江風,不僅僅能夠大發一筆橫財,更是能夠大大的漲了自己的威風。日後出去,別人也不會再問自己叫做:單氏五虎之中的小虎。
不過單小山雖然想要發財出名,但卻絕不是傻子。以江風可以正面擊敗南四奇的功夫,他單小山光明正大的單打獨鬥,那是有九個腦袋都不夠死的。
單小山能等,他一向認爲自己只要忍得住等待的寂寞,就一定能夠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這個道理,在他很小的時候,他的父親便已經和他講過不知多少次。
多少日遠遠的尾隨,多少次夜裡的堅守,多少次的風吹雨打。單小山終於等到了今天的機會,他可以確定,加入錯過這一次,他一定不會有一次更好的機會。
然而,就在單小山在自己最恰當的時間,最恰當的地點,最恰當的時機一刀揮出的剎那,卻變故橫生。而對方出手的理由也很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行兇殺人!”
這些年跟隨自己父親走南闖北,“主持公道”。但這樣一個時候,卻突然發生在自己身上,無疑使得單小山的心情大爲不好。
這倒不是單小山怕了對方的功夫,而是他深知道,對付江風這種高手,如果第一擊不能得手。那麼接下來,他單小山唯一要考慮的,就是如何從江風手中保住自己的小命。
判官筆這門功夫也算是奇門兵器的一種,天底下使此類功夫的人並不算多。而那女子方一出手,家學淵博的單小山便已經看出,來人使得功夫,正是豫州開封展家的判官筆奪命筆功夫。
這判官筆的功夫若是練到了高深之處,實在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點穴打穴,小巧機變之術。但此時那姑娘一筆點來,雖然招式看似變換無窮,但卻是爲了變化而出招,於武術之理來講,已是刻意而爲之,落了下乘。是以,這一招不過徒有其型,而失了凌厲剛猛。
此時那單小山心思一動之間,已是有了決斷。混跡江湖多年,捨得,捨得,有舍纔有得的道理他還是清楚的。
但見此時那單小山手中力道一加,竟是不管不顧,一招“刀分善惡”直取江風后頸。似乎那姑娘的判官筆,好似那天空之中偶爾略過的雲朵一般,激不起他的一點兒心思與漣漪。
“啪!”的一聲。
那是大瓷碗與桌面碰撞的聲音,江風這猛的一扣,身子藉助桌上的反震之力登時平移了三寸出去。
而那單小山此時刀勢已盡,眼見江風那好似有意,又好似無意的平平一挪。心中一驚之下,卻再也無力變招。
“轟”的一聲,那單小山的刀法臂力俱是不俗,這一刀劈下,那長長的木椅登時沒有絲毫阻礙的被對方的這一刀化爲紛飛的兩截。
而與此同時,那姑娘的判官筆也登時順着單小山的左肩而入,瞬間貫穿了他的筋骨。
“你……”
變質的牛奶混合了黑色的泥土會是什麼顏色?我想,這大抵應該就是單小山此時的臉色。
一個最大的失敗不在於失敗,而在於他差點成功了。單小山絕不認爲自己在偷襲之下勝不了江風,之所以差一點點成功,便是因爲這個突如其來的攪局者。
沉肩,單小山用自己的筋骨與血肉徹底鎖住了那姑娘的判官筆,右手單刀一轉,已是揮刀而出,一招“削峰斷霧”使來,誓要將對方持筆的右手削斷。
江湖人不僅僅需要一身高深的武功,決定勝負的關鍵,往往還在於一個“狠”字,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這樣的人,往往最是難纏。
無論是武功,還是狠辣,單小山都遠在那姑娘之上。然而,他的這一刀,卻沒有削下那姑娘的右臂。
原因很簡單,一個人即使武功再高,手段再狠辣,如果他已變成了一個死人,那麼他便再也不可能削斷任何人的臂膀。
那姑娘已經逼上了眼睛,一個人只有在即將失去的時候,才能夠意識到什麼東西對於自己來說纔是最寶貴的東西。她有一個夢想,成爲一名天下第一女捕頭,但,絕不該是一名獨臂的女捕頭。
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然而當問題到了,人們還是會本能的閉上眼睛去逃避它。只不過,總有一些幸運兒,只要一個閉眼的功夫,問題便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他,他……”
那姑娘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單小山眼神之中無限放大的瞳孔。只有死人,纔會有這種明顯的特徵。
“他怎麼死了?我,我沒想殺他,我,我只是,我只是想要抓捕他歸案……”
此時的江風將一串銅錢丟給已經躲在竈臺後面的老闆,時候拍拍手,笑着對那姑娘說道:“放心,他不是你殺的。”
“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
那姑娘拍拍胸脯,似乎放鬆了許多,一個人若是遇到了困境,往往陌生人一句簡簡單單的安慰,都可以使他們心安許多。
看着一臉好笑的江風轉過身去準備離開,那姑娘忽然開口喝道:“喂,你別走,你走了,就沒有人給我作證了,你得留給,和我去衙門證明我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