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心中閃過一道亮光,結合適才二人勾肩搭背的怪異姿勢,心中頓時有了幾分猜測,一邊暗罵這師徒二人果然上樑不正下樑歪,一邊紛紛跳入水中追擊陳友諒。
小昭和周芷若二人提着寶劍,站在岸邊眺望水中情境,但除了時不時翻起的水花之外,什麼也看不到。
她們二人自然是深諳水性的,但畢竟是女子之身,不到萬不得已自然不想下水追敵。周芷若道:“衆長老都是長年在水邊生活的人,個個都有一身水性,那陳友諒下了水,哪是他們的對手?”
小昭道:“這可未必。那陳友諒據說是從小在沔水長大,水性之強,比起衆長老絲毫不差。再加上他又狡詐無比,衆長老只怕未必抓得住他。”
二人說話間,早有不少丐幫弟子划來一艘艘船,二人也自上了一艘小舟,搖起船槳,那小船如飛而逝,向着洞庭湖另一端駛去。
一直等到二人上了岸,也未見衆長老有誰抓住陳友諒的,似乎這廝已經上岸逃跑了。
小昭和周芷若順着官道一路前進了好幾里路,卻見一衆長老個個神色陰沉的站在一大片陰涼處,而陳友諒卻仍然不見蹤跡。
小昭道:“史幫主,莫非沒有抓到陳友諒?”
史火龍道;“這廝水性着實不弱,而且這段時間早將軍山上下乃至附近數十里地理摸得透徹,上岸之後,三轉四鑽竟不見了蹤影。”
“啊?”二女面面相覷,沒想到這種情況下都讓他給跑了,不禁有些鬱悶。
休子符道:“衆位也別擔心,這陳友諒再能躲,可如今漏了行跡,還想避過我丐幫無數弟子的追查不成?說句不客氣的話,在這兩湖之地,我丐幫要找一個人,即便是躲到地底下,我們也能將他找出來。”
史火龍道:“正是這個理,我們已經給各地幫衆下達了命令,這陳友諒雖僥倖逃得一命,但終將插翅難逃。”
幾人當下也不急着回去,就在這面積頗廣的陰涼之地歇着,一俟有陳友諒的消息,就要第一時間殺過去。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官道一側突然走來三個人。衆人定睛一看,頓時露出一絲喜色,卻見爲首那人秋水爲神、冰玉爲骨,容顏如畫、氣質如仙,一襲淡黃裙裾宛若流動的雲霞,搖曳生姿。
她後面跟着兩個明眸皓齒的丫鬟,一着黑裙,一着白裙,背上各自揹着一柄長劍。
小昭驚喜莫名,趕緊迎上去,叫道:“姐姐可算來了。這段時間可把我急壞了。”
楊瑤琴淡淡一笑,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小昭等史火龍等人見過楊瑤琴後,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一一細說,最後道;“姐姐若早來一個時辰,那陳友諒就算插上雙翅,也別想走出議事大廳。”
楊瑤琴沒料到這段時間竟然發生如許多的變故,稍稍皺眉道:“跑了倒也沒什麼,只要九韶平安無事,這陳友諒早晚不過一死。”
小昭點頭道:“話雖這麼說,但被這廝春風得意這麼久,末了還沒能一舉拿下,心中總有幾分不甘。”
楊瑤琴淡淡笑了笑,沒放在心上。畢竟是清冷如仙的女子,又是當世絕頂高手,這世上能讓他放在心上的人和事到底不多。
陳友諒憑着自小在水中摸魚摸蝦練就的高超水性,成功的逃過衆長老的追捕,上得岸後,依照以前留下的關鍵時刻逃生的暗道,悄無聲息的一路遁出十幾裡。
他由於先受傷,又連續交戰,再沒命奔逃,到了此時,體力已經嚴重不支,不得不躲在一個隱蔽處歇息一陣。
想到師父的死,陳友諒心中似喜似悲。雖然他一手害死了成昆,但到底是幾十年的師徒之情,便是一塊石頭也該焐熱了,更何況人心?
但他並不後悔犧牲成昆換取自己逃命的機會,他若不動手,那他現在和成昆的下場就要對調過來了。陳友諒野心勃勃,乃是實打實的蛟龍性子,爲人處事向來是‘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爲了活命,別說是師父,便是生身父母也未嘗不可捨棄。
陳友諒伸出右手,輕輕撫摸着左肩,在那裡的要穴之處,墊着一塊巴掌大小的金絲薄片,七八枚塗着劇毒的纖細鋼針倒立其上,若有人以手擊之,立時便要中毒,反被其所乘。
陳友諒向來惜命,其實不光肩膀,全身上下只要容易被敵人制住的要穴,他全都做了防護,爲的就是在關鍵時刻翻盤。卻沒想到第一個成爲針下亡魂的竟是自家師父。
他呆在廕庇之地休息半刻鐘後,體力恢復許多,當下不敢再久留。他可是深知丐幫那些無孔不入的探子的厲害,這裡又是丐幫的大本營,若不想辦法逃的遠遠的,隨時都有可能被抓住。
陳友諒鑽出荊棘叢,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後,急忙拔足狂奔,一路上接連避開數撥疑似丐幫之人,才堪堪出了巴陵縣地界。
但他仍不敢鬆懈,看準向北的方位,身形一轉,就要沒入山道中,卻突然眼前一暗,接着肩膀上一沉,他擡起的腳步頓時不由自主的落回原地,全身仿似壓上千鈞重擔一般,動彈不得。
陳友諒驚駭欲絕,艱難的擡起頭,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黑鬚黑髮的道人。這道人雖然鬍鬚飄飄,但看上去卻絕對不老,不僅面色光滑紅潤,雙眼更是氤氳有神。山風徐來,太極道袍隨風飄舞,一派仙風道骨模樣。
陳友諒驚喜莫名,道:“百損道長,晚輩陳友諒啊!成昆便是家師,曾和道長在汝陽王府共事。”
百損道人淡淡嗯了一聲,道:“”“陳友諒麼?貧道知道你,攔下你是向你打聽點事。你可知道丐幫有個叫小昭的丫頭在何處?”
陳友諒眼珠轉動,心中念頭急轉,道:“這個晚輩知道,她如今正在君山之上。不知前輩找她何事?”
百損道人道:“她曾是我的徒兒,卻趁貧道受傷之時叛逃,不僅如此,還引來外人對付貧道。貧道如今得閒,自然要將這個不孝的弟子帶回去好生調教一番。”
陳友諒心中大喜,他可是深知百損道人的爲人,玄冥二老那麼忠心耿耿,將百損道人奉若神明,可最終卻被百損道人吸乾精氣神而亡,有此可見,此人已經完全泯滅了人性,按照他自己的話,乃是存天道、去人情。
他如今要帶走小昭,自然不會是真的想要培養徒弟。那小昭必是知道他的爲人,才叛逃而出。如今以她跟丐幫的關係,百損道人若想強行帶走她,必然會跟丐幫爆發激烈衝突,若那幾個長老都被百損道人一舉幹掉,那還有誰有功夫來管自己?往後豈不是安全了?
陳友諒一念至此,心中大定,忙不迭道:“晚輩師徒和丐幫發生了些摩擦,沒想到他們仗勢欺人,非要我師徒性命。晚輩師尊爲了給晚輩爭取逃生的機會,力戰而亡。如今小昭和丐幫長老全都在君山之上,前輩儘管去,一定能找到小昭。”
百損道人臉上泛起一絲喜色,道:“這丫頭當時被波斯明教之人帶走,貧道多方打探,才知他竟然和丐幫攪合在一起。既然丐幫長老都在,貧道索性一次性送他們下地獄去,然後再去光明頂上殺了張無忌和衆魔頭。親手滅掉天下第一大幫和天下第一大教,人生至此,夫復何求啊?”
陳友諒心中一動,這百損道人似乎還不知道蕭璟已經出來的消息,不然絕不會如此淡定從容。不過這樣更好,等他殺了丐幫衆長老,蕭璟肯定會拼命找他報仇,如此一來,就更沒心思關注自己了。
百損道人鬆開按住陳友諒肩膀的右手,身形一晃,已經消失在陳友諒眼前。
陳友抹了把額頭冷汗,頭也不回的再次急奔,半個時辰後,轉入大山中。山中行人比較稀少,一條長長的幽徑蜿蜒而過,從山的這一邊通到山的另一邊。
陳友諒正行間,忽然前方傳來一陣陣得得的馬蹄聲,那馬蹄聲似緩實急,聽着腳步聲並不密集,卻在片刻之間便似乎由遠及近來到了前方的不遠處。
陳友諒暗暗警惕,擡頭凝神眺望,片刻後眼前一亮,只見前方林蔭小道下突然走出一匹高大神駿、赤紅如火的大馬。那馬身量高壯,四蹄展開間,隨便邁步,速度都能及得上一般馬匹的奔行。
但真正吸引陳友諒的並非這匹一看就是萬里無一的神駒,而是神駒背上的兩個人。
是的,這匹馬背上有兩個人,一男一女,仿似從畫中走出來的神仙眷侶一般。
男的劍眉星目,脣紅齒白,氣度優雅雍容,漆黑深邃的雙目神光內斂,顧盼之間,仿似洞悉世間萬物,令陳友諒油然而生一種自慚形穢之感。
那女的更是美麗絕倫,令山中百花黯然失色。陳友諒搜索枯腸,卻愣是覺得世間絕沒有一種事物能夠形容她的美麗、她的氣質、她的風采。
那女子靠在男子懷中,雙目澄澈中帶着一絲嫵媚,桃笑李妍間,一種滿足與幸福自然流露,讓陳友諒心中莫名酸澀。
那二人似乎也發現了陳友諒,那男子低聲在女子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便見他跳下馬,徑直朝着陳友諒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