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心想:“武當派果然在六大派之中,只是不知道是哪位師叔或師伯帶隊。”只是知道這一路西行,怕是少不了血雨腥風了。
只聽滅絕師太道:“俗語說得好:‘千棺從門出,其家好興旺。子存父先死,孫在祖乃喪。’人孰無死?只須留下子孫血脈,其家便是死了千人百人,仍能興旺。怕是你們都死了,老尼卻孤零零的活着。”她頓了一頓,又道:“嘿嘿,但縱是如此,亦不足惜。百年之前,世上又有什麼峨嵋派?只須大夥兒轟轟烈烈的死戰一場,峨嵋派就是一舉覆滅,又豈足道哉?”
羣弟子人人熱血,拔出兵刃,大聲道:“弟子誓決死戰,不與妖魔邪道兩立。”
滅絕師太淡淡一笑,道:“很好!大家坐下罷!”
張無忌見峨嵋派衆人雖然大都是弱質女流,但這番慷慨決死的英風豪氣,絲毫不讓鬚眉,心想峨嵋位列六大門派,自非偶然,不僅僅以武功取勝而已,眼前她們這副情景,大有荊軻西入強秦,“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之慨。
突然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在張無忌身邊響起,那聲音被壓的極低,好像怕被其他人聽到。
“阿牛哥,你......你是張無忌?”
張無忌心中頓時一驚,猛然回過頭,只見蛛兒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眼中還有着一絲激動和不可思議。
張無忌猛然想起,剛纔林明叫他真名的時候,可沒有避諱蛛兒,蛛兒聽到林明叫他“無忌”自然會猜到一些什麼。
他此時看向蛛兒的臉色有些尷尬,吶吶半晌,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蛛兒卻不管張無忌的反應怎樣,繼而激動地問道:“你真是張無忌?你爲什麼騙我?”
不等張無忌開口,又聽蛛兒自言自語道:“我要你隨我去靈蛇島上……”張無忌叫道:“靈蛇島?”蛛兒不理,接着道:“……你非但不肯,還打我罵我。咬得我一隻手鮮血淋漓……”她一面說,一面左手輕輕撫摸右手的手背:“……可是……可是……我還是想念着你。我又不是要害你,我帶你去靈蛇島,婆婆會教你一身武功。設法治好你身上玄冥神掌的陰毒,那知你兇得很,將人家一番好心,當作了歹意。”
張忌心中一團混亂,這時才知:“原來蛛兒便是在蝴蝶谷中抓住我的那個少女阿離。她心中念念不忘的情郎,居然便就是我。”側頭細看,見她臉頰浮腫,那裡還有初遇時的半分俏麗?但眼如秋水,澄澈清亮,依稀記得仍如當年。
張無忌有些不知所措,看着蛛兒,道:“蛛兒,我......我......”
突然林明的聲音響起:“這傻小子根本就不知道你的身份,再加上他想要隱瞞身份。自然就只能騙你了。這也怪不得他,江湖上想要從他口中知道謝遜所在的人太多了,由不得他不謹慎。便是金花婆婆還不是在找謝遜的消息。”
張無忌轉過頭去,看着林明微笑的樣子,道:“林大哥,原來你沒有休息啊。”
林明看着張無忌無奈苦笑一聲,道:“真是白費了你這一身的深厚內力,難道我休息了,這周圍的一舉一動就能逃過我的耳目?”
張無忌的高深功力全靠自練九陽,到了如今的境界。全靠自學,無人指點。練武之人耳目聰慧這件事,他一時之間還真是沒有想到。
見張無忌有些尷尬,林明轉向蛛兒。道:“殷離,這次的光明頂之戰,你父親應該也會到吧!到時候,你們父女見了面,唉。”
蛛兒看着林明,道:“你......你怎麼知道......”
林明道:“我怎麼知道你的身份的?”緊接着自問自答道:“這件事我和你也說不清楚。不過有一件事情,我想你應該要知道,無忌的父母叫張翠山和殷素素,十年前便在武當山自刎了。殷素素是誰,你應該知道的吧。”
蛛兒“啊”的一聲,神色大變,道:“她……她也死了?”
林明笑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不該說的,也說得差不多了。無忌的身份你不要泄露出去,我這次是真要休息去了。”
便在此時,滅絕師太縱聲長笑,哈哈,哈哈,笑聲從大漠上遠遠的傳了出去。羣弟子相顧愕然,暗自驚駭。滅絕師太衣袖一擺,喝道:“大家睡罷!”
靜玄就如平日一般,分派守夜人手。滅絕師太道:“不用守夜了。”靜玄一怔,隨即領會,要是青翼蝠王這一等高手半夜來襲,衆弟子那能發覺?守夜也不過是白守。?
這一晚峨嵋派的戒備外弛內緊,以疏實密,卻無意外之事。
次日續向西行,走出百餘里後,已是正午,赤日當頭,雖在隆冬,亦覺炎熱。正行之際,西北方忽地傳來隱隱几聲兵刃相交和呼叱之聲,衆人不待靜玄下令,均各加快腳步,向聲音來處疾馳。
不久前面便出現幾個相互跳蕩激斗的人形,奔到近處,見是三個白袍道人手持兵刃,在圍攻一箇中年漢子。三個道人左手衣袖上都繡着一個紅色火焰,顯然是魔教中人。那中年漢子手舞長劍,劍光閃爍,和三個道人鬥得甚是激烈,以一敵三,絲毫不落下風。
林明見到這中年漢子,頓時一樂,轉頭看向張無忌,只見此時張無忌的眼光被身前一名峨嵋派男弟子擋住,須得側身探頭,方能見到那四人相鬥,只見那中年漢子長劍越使越,突然間轉過身來,一聲呼喝,刷的一聲,在一名魔教道人胸口穿過。
峨嵋衆人喝采聲中,張忌忍不住輕聲驚呼,這一招“順水推舟”,正是武當劍法的絕招,使這一招劍法的中年漢子,卻是武當派的六俠殷梨亭。
林明慢步踱到張無忌身前,笑道:“這些年過去了,殷六俠的劍法倒是進步很大。”
峨嵋羣弟子遠遠觀鬥,並不上前相助。餘下兩名魔教道人見己方傷了一人,對方又來了幫手,心中早怯,突然呼嘯一聲,兩人分向南北急奔。
殷梨亭飛步追逐那逃向南方的道人。他腳下快得多,搶出七八步,便已追到道人身後。那道人回過身來,狂舞雙刀,想與他拚個兩敗俱傷。
峨嵋衆人眼見殷梨亭一人難追兩敵,逃向北方的道人輕功又極了得,越奔越快,瞧這情勢,殷梨亭待得殺了南方那纏戰的道人,無論如何不及再回身追殺北逃之敵。峨嵋弟子和魔教中人仇深似海,都望着靜玄,盼她發令攔截。衆女弟子大都和紀曉芙交好,心想若非魔教奸人作惡,這位武當六俠本該是本派的女婿,此時均盼能助他一臂之力。靜玄心下也頗躊躇,但想武當六俠在武林中地位何等尊崇,他若不出聲救助,旁人貿然伸手,便是對他不敬,略一沉吟,便不發令攔截,心想寧可讓這妖道逃走,也不能得罪了武當殷六俠。
便在此時,驀地青光一閃,一柄長劍從殷梨亭手中擲出,急飛向北,如風馳電掣般射向那道人背心。那道人陡然驚覺,待要閃避時,長劍已穿心而過,透過了他的身子,仍是向前疾飛。那道人腳下兀自不停,又向前奔了兩丈有餘,這才撲地倒斃。那柄長劍卻又在那道人身前三丈之外方始落下,青光閃耀,筆直的插在沙中,雖是一柄生知的長劍,卻也是神威凜凜。
衆人看到這驚心動魄的一幕,無不神馳目眩,半晌說不出話來。待得回頭再看殷梨亭時,只見和他纏鬥的那個魔教道人身子搖搖晃晃,便似喝醉了酒一般,拋下了雙刀,兩手在空中亂舞亂抓,殷梨亭不再理他,自行向峨嵋衆人走來。他跨出幾步,那道人一聲悶哼,仰天倒下,就此不動,至於殷梨亭用什麼手法將他擊斃,卻是誰也沒有瞧見。
峨嵋羣弟子這時才大聲喝起採來。連滅絕師太也點了點頭,跟着嘆息一聲。
張無忌張了張嘴,“六師叔”這三個字已經衝到了嘴邊,突然覺得有人拉了自己一下,猛然醒悟,此時不是相認的時機。轉過頭見林明微笑的看着自己,微微點了點頭。
殷梨亭向滅絕師太躬身行禮,說道:“敝派大師兄率領衆師弟及第三代弟子,一共三十二人,已到了一線峽畔。晚輩奉大師兄之命,前來迎接貴派。”
滅絕師太道:“好,還是武當派先到了。可和妖人接過仗麼?”殷梨亭道:“曾和魔教的木、火兩旗交戰三次,殺了幾名妖人,七師弟莫聲谷受了一點傷。”
滅絕師太點了點頭,她知殷梨亭雖然說得輕描淡寫,其實這三場惡鬥定是慘酷異常,以武當五俠之能,尚且殺不了魔教的掌旗使,七俠莫聲谷甚至受傷。滅絕師太又問:“貴派可曾查知光明頂上實力如何?”殷梨亭道:“聽說天鷹教等魔教支派大舉赴援光明頂,有人還說,紫衫龍王和青翼蝠王也到了。”滅絕師太一怔,道:“紫衫龍王也來了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