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東皇太一身形一頓,語氣中多出了那麼一抹詫異和玩味。
“王爺果然是好手段,不過短短半個時辰的時間,這孤峰附近便已經佈滿了人手啊!”
似乎是感知到了什麼有些危險的東西,這位陰陽家之主身上的氣息驟然一變,變得更加深邃莫測了起來。
“沒辦法,本王實在太好奇閣下的身份,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
嬴不凡手掌往腰間一抹,七星龍淵劍便落入了手中,一股彷彿足以驚世的劍意在其身上隱而不發。
“本座以誠相待,可王爺卻暗自設下埋伏,着實令人有些心寒啊!”
東皇太一搖了搖頭,語氣中似乎有些許難過。
“陰陽家的兩大護法和兩位長老應該已經被王府裡的人擒下,所以不要指望有人來幫你”
“而此刻在這座孤峰周圍,差不多應該有三名神射手埋伏着,其中一名更是已經有了天人至境的修爲”
嬴不凡臉上佈滿了微笑,儘管這笑容之中隱藏着極深的寒意。
“如果是本王面對這樣的埋伏,恐怕也無法全身而退,還希望東皇閣下能夠認清形勢,不要讓孤爲難”
話音剛落,嬴不凡身邊便出現了一個身穿赤紅色甲冑,看起來如同遠古兇獸般的壯漢。
“王爺,陰陽家的兩位護法和兩個長老都已經控制住了,太史兄弟和黃老哥,還有養先生都已經在周圍準備完畢”
“就等您一聲令下了”
典韋將兩把短戟插在了腰間,然後恭敬地向這位大秦親王說道。
“很好,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件天工坊打造的重鎧嗎?”
“這一次事情過去,明日你便自己去天工坊定做,賬就記在王府頭上”
嬴不凡拍了拍典韋的肩膀,做出了嘉獎。
“多謝王爺,有了這具重鎧,末將就能替您擋住更多敵人了”
典韋面色一喜,看起來非常高興地說道。
聽到這話,嬴不凡眼眸深處隱隱掠過了一絲感動,隨後又重重拍了一下典韋的肩膀。
“不錯,你有心了”
隨後,他轉頭看向了對面的東皇太一,冷笑着說道:“東皇閣下,到現在還不願意摘下面具嗎?”
“本王只是要一個真相,知道之後立刻離去,絕不會爲難於你”
“好鋒銳的氣息,王爺府裡的這位三位神射手,只怕都堪比那所謂的天下三大神箭手了”
東皇太一察覺到了四周那三股將其牢牢鎖定着的鋒銳氣息,語氣中帶上了一抹感慨。
這位陰陽家之主很清楚地感覺到,這三股氣息已經將其全身上下都封鎖住了。
只要稍有異動,這位陰陽家的最高領袖便會被這三位神射手那以雷霆之勢射出來的箭給穿心而過。
“高手在民間,本王除了修行上的才能以外,也只有這雙眼睛,還算得上是慧眼識英才”
嬴不凡眼中閃過了一絲得意,語氣之中盡是驕傲。
“王爺還真是不謙虛,不過也足夠坦誠,不愧是命定的真龍”
東皇太一不禁啞然失笑,但最後還是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點着頭說道。
“還不快說,本王的耐心有限”
嬴不凡眼中閃過了一絲不耐,身上的氣息裡多出了那麼幾分凌厲之意。
“王爺的確大手筆,不過想要困住本座,終歸還是差了一點”
東皇太一搖了搖頭,說話的語氣重新變得像之前那般虛無縹緲了起來。
“什麼意思?難道你還能在本王面前跑了不成?”
嬴不凡冷哼了一聲,語氣裡帶上了些許不屑之意。
但就在這一刻,東皇太一的身形突然開始變得模糊了起來,氣息也逐漸開始變淡。
“什麼?”
嬴不凡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之色,然後磅礴的功力涌動,直接一掌拍向了前方。
身旁的典韋也拿起了一柄被赤紅色光芒所包裹着的小戟,然後扔向了東皇太一所在的位置。
“武成王殿下,本座今天所說的交易依舊有效,還望你回去之後能夠慎重考慮”
淡淡的話音落下,在這孤峰四周迴盪着,而東皇太一的身影也即將完全消失在了原地。
嘭!
與此同時,一根看起來平淡無奇,但卻蘊含着無盡鋒銳之氣的羽箭破空而來,徑直射向了那位陰陽家之主所在的位置。
咻!咻!
而緊接着,空中又劃過了兩道如彗星般的一金一銀的軌跡。
金黃色的箭矢和銀白色的箭矢一前一後地劃過長空,攜帶着強大的威勢急射而下。
在那兩根箭矢的箭尖上分別化出了一隻巨大的金烏和一條長嘯的銀色巨狼。
金烏展翼,銀狼咆哮,都紛紛撲向了東皇太一所在的位置。
轟隆!
一聲巨響過後,在接二連三的攻擊之下,差不多有半座孤峰直接被擊成了粉碎。
大小不一的碎石如同磅礴大雨一般灑向了地面,就像是下了一場隕石雨一樣。
“真是好手段,這樣居然也能讓這傢伙逃了”
嬴不凡看着那座被轟掉了一半的孤峰,眼中閃過了一絲怒意。
隨後,他憤怒地一拳打在了旁邊的樹上。
嘭!
碗口粗細的樹應聲而斷,在這位大秦親王飽含怒意的一拳之下,整座山林都爲之一震。
“王爺息怒,這一次是屬下的失誤,沒能及時盯住他”
一名身穿麻衣的中年男子欠身說道。
這個男子手中拿着一張刻有火焰印記的神弓,身後揹着一個不小的箭袋。
觀其那如淵如海的氣息,這絕對是一位聲名不顯,但可怕到了極點的當世神射手。
“先生不必自責,好歹也是陰陽家之主,怎麼可能沒點壓箱底的手段呢?”
嬴不凡擺了擺手,眼中閃爍着思索之色,轉而又恢復了平靜。
“太史慈和黃老將軍他們人呢?怎麼到現在還沒有看見?”
看了看周圍,他開口向那個中年男子問道。
“子義和漢升兄去四周警戒了,順便搜尋一下東皇太一的蹤跡”
“讓他們回來吧,東皇太一那樣的人物,光憑找是找不到的”
嬴不凡說完,便準備轉身離開這裡。
但隨即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又轉過頭來對旁邊的典韋說道:“把陰陽家的人給放了,既然計劃已經失敗了,咱們就沒必要再節外生枝,把恩怨加深了。”
“一會去把仲康叫回來,明日黃昏之時,你們二人陪我去趟魚市”
說完,嬴不凡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了原地。
而典韋衆人也紛紛散了開去,有的去處理手頭事情,有的則回到了武成王府坐鎮。
…………
在大秦帝國的疆域中,流淌着一條叫作渭河的巨大河流。
它流入東海,滋養着大秦帝國大部分的農田,還讓大秦帝國的船舶開闢了和海外島國通航的路線。
甚至可以讓一些武者和念力修行者從海外得到一些罕見的珍寶。
巨大的渭河到了咸陽城,又分散成了數條支流。
這條河的源頭一直可以追溯到大秦帝國的邊緣,也就是巴山蠻荒之地。
而在咸陽城城東,便有着一條渭河最小的支流,叫做東清河。
這條寬不過十餘米的小河,已經因爲農田開墾的需要,被攔腰截斷。
位於城內的部分有些成爲了魚塘,而有些,則在上面建立起了市集。
這些所謂的市集,本身只是以一些已然無法行駛的船舶爲交易場所的水集。
然而經年累月下來,兩岸建起了無數重重疊疊的棚戶,而這些棚戶的屋頂和招牌遮天蔽日,裡面高高低低地隱藏着無數通道。
就連那水面和泥塘之間,也都建起了許多吊腳樓。
一些簡陋的木道舢板,下方的一些小船,甚至是稍微大一點的木盆,都成了這裡面的交通工具。
這一切的一切,更是將這裡變得如那陰溝裡的蛛網般交錯,顯得無比錯綜複雜。
尤其在天光不甚明亮的時候,從兩岸高處,往市集中心低處看向那位居於陰暗中的市集。
更是如同那建立在深淵裡的鬼域一樣,顯得鬼影重重,甚至還有鬼火在燃燒。
而這一片幾乎望不到盡頭的集市,在咸陽城裡的武者和念力修行者,甚至於那些普通百姓中,都有着很大的名氣。
這個地方叫做咸陽魚市,雖然叫做魚市,但這個地方賣的不僅僅是魚。
除了魚之外,不僅是尋常的百姓,就連絕大多數的武者和念力修行者,甚至於是那些一向自命不凡的符師。
他們所能想象得到的東西,這裡幾乎都有。
雖然大秦帝國從不禁止普通民衆攜帶刀劍,甚至公開的一些打鬥比試也不禁止。
但一些殺傷力巨大的軍械,乃至一些修行器具和修行典籍,都是屬於嚴禁交易流通的物品。
一名踏上修行之路的人所想象得到的東西,其中很大一部分,自然是不能用來交易的。
然而這些東西在魚市裡便如荷葉下的魚一樣隱着,一般人很難察覺的到。
而魚市又只不過是自發形成的市集,這裡面的很多生意,自然都並不合法。
只是這樣的市集就在咸陽城的邊緣,在那麼多大人物的腳下,甚至就在大秦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在這麼多大人物的目光注視之下,這樣不合法的地方爲何能夠這麼多年都一直長久地存在下來呢?
此刻,一個看起來衣着華貴的年輕人心裡便有這樣的疑問。
這個年輕人是一位少年,他的衣袍上繡着金色的花紋,衣服的材質用的是最上好的布料。
而在他的腰間,則配着一柄黑色的長劍,劍雖未出鞘,但卻淫淫已透出鋒芒。
很顯然,這是一柄很不錯的寶劍。
而在他身旁,則站着一個衣着極爲樸素,但眉宇之間卻流轉着堅毅灑脫之氣的少年。
這少年面容還算清秀,但說不上英俊,只是身上那種獨有的桀驁氣質,頗有些引人注目。
這兩個人手裡都拿着一把黃紙傘撐在頭頂,爲他們擋住那落下的小雨。
在前方魚市無數重重疊疊的棚戶上,從高到低不斷落下了如珍珠跳躍般拋灑的雨珠。
那個衣着華貴的少年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寧缺,爲什麼這樣的地方能存在這麼久呢?”
那個少年冷笑了一聲,開口回答道:“這是因爲朝堂上那些人的同意和默許,這地方纔能夠存在得這麼久。”
那個衣着華貴的少年頓時愣了愣,然後依舊帶着一絲不解地看着旁邊這個叫做寧缺的少年。
“不合法的交易,往往能夠帶來更高的利潤”
“而更高的利潤,則能讓更多不要命的人,源源不斷地帶來更多的東西”
寧缺繼續冷冷地說道:“這些年在咸陽城裡多了許多來自於海外的奇珍異寶,甚至還有不少的海外商人在咸陽城定居。”
“不少的海外偏遠小國能和修行者與咸陽城之間建立聯繫,依靠的不僅僅是渭河的航道,還有這個魚市的關係”
“而對於高坐廟堂之上的那些人而言,他們也能夠從中獲取到之前不可能獲得的東西”
“所以他們便採取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容許這個魚市繼續存在下去”
那個衣着華貴的少年聽着聽着便握緊了拳頭,有些憤怒地開口說道:“爲了自己的一些利益,他們便置整個大秦的利益於不顧嗎?”
“公子,每個人都有私心,而且在他們眼裡,這未必是在損壞大秦的利益”
寧缺淡淡地開口說道。
“在這個地方做生意的人,比任何地方的生意人都要懂規矩,他們很懂這個地方所需要的秩序”
“所以不要說廟堂裡的人,就算是皇族,恐怕也有不少人插手過這魚市裡的生意”
“就連堂堂的大秦皇族,都已經墮落至此了嗎?”
衣着華貴的少年眼中的憤怒之色更濃了幾分,兩隻拳頭被握得更緊了。
“公子,你一定要明白一點”
寧缺看到少年這個模樣,淡淡地開口說了一句。
“哪一點?”
“任何的勾當,一定要給人帶來更大的利益,纔會令人有興趣和你交易”
“而且絕大多數的亡命之徒都不會與虎謀皮,他們不會和那些遠遠高於自己,隨時可以一口吞掉自己的對象交易”
“所以公子你以後在處理事情的時候,一定要緊緊扣着利益二字,並且學會藏拙”
寧缺拱了拱手,看起來頗爲真誠地說道。
“這世間的所有事情,難道本質上都是從利益出發的嗎?”
少年將雙手負在身後,眼中劃過了一絲淡淡的憂傷。
“從某種角度來說,無論是誰,做什麼事情,那都是需要有利益來驅策的”
寧缺平靜地回答道。
“所以說,十三先生今天帶我來這個地方,便是想要教會我這個道理嗎?”
少年的神色突然冷冽了下來,語氣也不復之前的親近。
“在下只是想告訴公子,如果您真的想要爭那張位子,這便是必須要牢記於心的道理”
寧缺看起來依舊不卑不亢,並沒有因爲少年的動怒而感到驚慌。
“很好,真不愧是夫子的高徒,頗有見地啊!”
少年突然笑了起來,然後大步地向前走去。
“走吧寧缺,來都來了,總要好好逛逛”
“今天,你在這裡的一切消費都由我請客”
說着說着,少年便拉着寧缺走入了魚市之中,並很快地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