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先生餘簾感受到遠處寧缺身上的那抹元氣波動後,也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
其餘的幾位先生,也都感受到了這股波動,臉上無一例外的露出了高興的神色。
在千里之外的一條通往極北荒原的小路上,夫子和站在他身邊的大弟子李慢慢,也紛紛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夫子,小師弟終於畫出了第一道符,成爲一名真正的符師了”
李慢慢那張樸實的臉上露出了真誠的微笑,顯然,此刻他很爲他的小師弟感到開心。
“看來你小師叔的眼光還是很對的,再過十年,也許又會有一位神符師出現了”
夫子捋着雪白的鬍子,眼中閃過了一絲思索。
“或許,是時候讓寧缺檢驗一下修行成果了”
“夫子,您的意思是”
李慢慢有些疑惑地詢問道。
“再看看吧,雛鷹總是要經過磨礪才能翱翔於天際”
說完話,兩人便繼續向極北荒原的方向前進着。
道路兩邊盡是捲起的狂沙,但無論如何狂暴,都沒能進入兩人周身一丈之內,連衣角都沒有碰到。
如此前行,倒是如同那孤獨的行者一般,明確而堅定。
在咸陽城內的一處客棧裡喝酒的高大老者,突然放下酒杯,開始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小崽子,總算成功了”
武王府中,嬴不凡也是展顏一笑,“那小子總算成功了,倒是比我預計的早些,還算不錯”
“什麼成功不成功的?你又在說什麼?”
身旁的緋煙正在替他磨墨,笑着開口問道。
自從那個晚上講出了自己的心意後,她便一直呆在嬴不凡身邊,像一個妻子一樣,兩人之間的感情也是突飛猛進。
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對他好,他自然會念着你的好。
“沒什麼,我在書院的一個師侄,他的修行有了突破”
嬴不凡看向緋煙的眼神中充滿了柔和,這個女人這數月來的陪伴,讓他的感情產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
雖然目前算不上愛,但也有了一些喜歡。
“王爺,陛下召你火速入宮”
張良走進了書房,恭敬地彙報道。
“發生何事了?”
“十五年前,那個被夫子親手封印的昊天道光明大神官衛光明,破封逃遁了”
……
咸陽宮,四海歸一殿內。
嬴政眼中充斥着怒火,“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趙高,朕把羅網交到你手上,你就是這麼回報朕的?”
“連一個修爲半廢的老頭,你們都看不住,你說,你們還有什麼用?”
暴怒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一股厚重的帝皇威勢籠罩了整個大殿,殿內的所有人都害怕地跪在地上,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趙高此時額頭上佈滿了冷汗,面對嬴政的怒火,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他跟着嬴政有十年了,很瞭解這個主子的性格,沒有利用價值的手下會被直接拋棄,所以趙高必須在嬴政面前證明自己的能力。
他一直做的很好,既表露了自己的利用價值,又不至於讓這位主子生出忌憚之心。
但這一次,趙高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他小看了一個老人,導致了他如今有可能送命的局面。
“陛下放心,臣定竭盡所能,將衛光明這個逆賊抓回來,請您再給臣一個機會”
趙高不斷地磕着頭,發出了“嘭嘭”的巨大響聲,額頭上有鮮血流出,聲音中盡是哀求和恐懼。
“抓?你們拿什麼抓?就算是全盛時期的羅網也擋不住一個相當於天人至境的高手”
“罷了,起來吧,此事不能全怪你,任憑誰也沒能想到,那個衛光明被困這麼多年,不但恢復了修爲,還更進了一步”
“不過此事還是挺有意思的,想必他會有興趣的”
嬴政說到最後,臉上竟無端浮現了一抹微笑。
“謝陛下饒命,臣謝主隆恩”
趙高聞言,頭磕得更厲害了,但語氣中流露出了一絲欣喜,總算把命保住了。
“好了,滾吧,給朕回去把羅網好好整頓一下,我大秦曾經震懾天下的絕世兇器可不能埋沒了”
“是,臣遵旨”
趙高如蒙大赦一般,飛快地跑出了四海歸一殿。
“你這火氣是夠大的,這個死太監差點沒被你嚇得魂飛魄散”
大殿中憑空出現了一張椅子,身穿黑金色王袍的嬴不凡也是從空中飄然落下,慢悠悠地坐在椅子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跑了的人可是衛光明,號稱昊天道創建以來最偉大的光明大神官,修爲蓋世,十五年前發生了什麼,你怎麼不會忘記吧?”
“當然不會,只要是秦人,就都不會忘記”
嬴不凡眼神微眯,濃烈的殺機在他身上一閃而逝。
二十年前,昊天道當代光明大神官衛光明因爲一則關於冥王之子的預言,率人潛入了秦國,製造了無數樁兇案,甚至驚動了當時的秦皇,也就是嬴政的父皇—嬴異人。
嬴異人因此震怒,發出了通緝令。
足足二十三位武道大宗師,還有兩位知命境界的念力修行者,在邊境處截住衛光明,展開了慘烈的廝殺。
可最後依舊只是將其重傷,沒能攔住他,好在最後夫子恰好回到了秦國,便出手廢了他的修爲,將其封印在一處名叫幽閣的絕地中。
“二十三位武道大宗師,還有兩名知命境界的念力修行者,都沒能拿得下一個衛光明”
嬴政站起身來,雙手負在身後,眼神中盡是不可捉摸的深意。
“當年參與圍剿的有二十五人,皆是聞名天下的強者,但活下來的只有十二個,其中一個還成了廢人”
“當年此獠就這般兇悍,何況如今,他修爲又更進了一步,若是放任不管,只怕會生靈塗炭”
嬴不凡活動了一下脖子,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
“衛光明當年正面接了夫子一拳,修爲近乎全廢。而幽閣之中毫無一絲天地元氣存在,又有夫子設下的封印,幾乎沒可能脫困”
“但他偏偏就出來了,而且不但修爲盡復,還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陛下就不覺得,這件事很值得推敲嗎?”
嬴政眼神一凝,“你的意思是,有人幫他”
“恐怕不止如此,那地方我曾經也去過,還親自出手加上了幾道封印”
“除非有相當於天人至境的高手出手,或者是有人掌握瞭解開封印的方法,纔有可能讓那衛光明出來”
此言一出,一股霸絕天下但又森冷至極的煌煌帝威從嬴政身上散發出來。
嬴政此生經歷過太多的背叛和欺騙,所以他最討厭有人背叛他,或者欺騙他。
當年長安君嬴成蟜謀反失敗後被抓,是嬴政親手送他上路的。能親手殺死自己的親哥哥,可見內心是有多恨,多怒。
“這麼看來,是咱們御下不嚴啊,朕倒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敢把手伸到我大秦內部來”
這聲音幽寒得如九幽冥獄一般,嬴政心中難以抑制的怒氣釋放而出。
體內強大的功力也因此催動了起來,一縷縷寒氣也隨之散發而出。
滋啦!一朵朵冰花在殿內四根鑲有金龍的柱子上綻放開來,地上也隨之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整座大殿的溫度極速下降,幾乎降到了冰點,這四海歸一殿在一瞬間彷彿化爲了冰雪世界一般。
一念之間便能化出一個冰雪世界,這位以雄才大略聞名於世的秦皇,其實也有着不爲人知的可怕修爲。
嬴不凡摸了摸地上的冰霜,眼中閃過一絲讚歎,“好一招已殝至化境的碧冰雪,這渾天寶鑑你倒是練得爐火純青”
渾天寶鑑,乃是大秦皇族嬴氏趙姓的鎮族神功,據說傳自上古大神女媧,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絕世神功。
其中的每一層心法都能當做一種驚世絕學,最強的玄宇宙更是據說能超脫這個世界。
這門神功包羅萬象,氣象萬千,囊括着天下萬物,修煉到極致,甚至能夠演化出大千世界。
嬴政剛纔這一手,便足以證明他在這門神功上的造詣只怕比起那些隱居的皇族宿老,還要高出不少。
哪怕是嬴不凡,單論渾天寶鑑,也未必能強過嬴政,畢竟他所學頗雜,不如嬴政這般純粹。
“在這亂世之中,哪怕朕已身爲帝皇,也總得有些自保之力”
嬴政平復了一下情緒,重新坐在了龍椅上,那冰雪世界也隨之迅速消融,整個大殿的溫度恢復了正常。
“朕倒是得到消息,那衛光明好像準備去極北荒原”
“看來那捲天書,真的在極北荒原”
“天書?莫非是昊天道遺失的那明字卷天書”
嬴政開口詢問道。
“正是那明字卷天書,如今昊天道已是苟延殘喘,能讓他們不顧一切的,怕也就這明字卷天書了”
“也對,那衛光明乃是光明大神官,自然要拿回那捲遺失的天書”
嬴政想了想,似乎也只有這個理由才能解釋衛光明剛剛脫困,就跋涉萬里,前往極北荒原的行爲了。
“那明字卷天書可不能落在昊天道手上,否則七卷天書齊聚,這昊天道說不準還真能捲土重來”
昊天道之人信仰昊天,修行昊天神輝這門功法,掌握着光明之力,門人實力強悍無比。
昊天道全盛時期的時候,曾經連少林寺這般傳承悠久的勢力都要向他們低頭。
要不是後來出了重大變故,又正處在亂世,恐怕如今的少林武當還未必能比的上呢。
“放心好了,那捲天書誰也拿不到,倒是那極北荒原,藏着一樁不錯的機緣”
嬴不凡的語氣中盡是自信,顯然這件事依舊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記得你還沒立太子吧,讓那幾個小兔崽子都去那裡歷練歷練,也好考察一下他們的能力,你覺得如何?”
嬴政聞言,臉色有了稍許變化,“朕有十八個兒子,你也都見過,雖然沒幾個爭氣的,但修爲倒還算是不錯,你覺得讓誰去比較好”
“這我可管不了,還是陛下你自己乾綱獨斷吧。這次極北荒原之行,我們大可以把它當做大秦年輕一輩的一次歷練,反正那地方也算是我大秦境內”
“雛鷹總是要經過磨礪,才能搏擊長空,不經歷血與火的洗禮,又憑什麼指望,他們有扛起未來的能力呢?”
嬴不凡的語氣顯得語重心長,眼神也是變得深邃悠遠。
嬴政聽到這話,倒是笑了笑,眼神變得有些許古怪,“你的年紀沒比他們大多少,何必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
“這次書院要不要派人去荒原?”
“當然要派,而且我有一個很合適的人選,有了他,這一次衛光明絕對跑不了”
嬴政倒是有些驚訝於這語氣中的自信,眼中閃過了一絲疑惑。
“究竟是何方神聖,能讓你這麼有信心?”
“衛光明侍奉了他心中的昊天一輩子,信仰無比虔誠和堅定,所以他最在乎的便是當年的冥王之子的預言。因爲,那是可以從根本上摧毀昊天道的存在”
“莫非,那冥王之子真的存在,而且還在書院?”
嬴政的眼中閃過莫名的神采,饒有興致地問道。
“什麼冥王之子,只不過是一個天生擁有暗黑幽冥體的孩子,這種體質的人一旦踏入修行,他所具有的氣息便會是天地間至陰至邪的存在”
“而那股至陰至邪的氣息可是光明之力的最大剋星”
“否則,堪稱天人之下無敵手的光明大神官,又怎麼會甘願冒着這麼大的風險,也要除掉他呢”
嬴不凡把玩着指上的黑戒,慢悠悠地說道。
“那孩子是誰?”
“夫子新收的弟子,書院的十三先生,寧缺”
“原來如此,夫子的弟子,果然什麼人都有”
嬴政的話中好似頗有深意,但又讓人難以捉摸。
“夫子一向有教無類,只要是可教之才,他都會教”
似乎感覺到嬴不凡話語中對夫子的推崇,嬴政問出了一個他一直很想問的問題。
“以你那妖孽到極點的天賦,如今這世上已經沒有幾個人是你對手了。但是,若比之夫子,又如何呢?”
“這世界上的任何人,我都有一戰之力,夫子也不例外”
嬴不凡生性逍遙自在,不喜爭名奪利,但他是個非常驕傲的人,如果不存在絕對事實,他是不會承認不如別人的。
“單論境界,夫子確實要高我一籌,這天下應該也沒有比他更高的人了,但若論起戰力,恐怕得打過纔會知道”
“夫子真的有這麼強?”
嬴政苦修渾天寶鑑神功多年,自問實力不弱,但比起嬴不凡身上那股如淵如海,深不見底的氣息,他自愧不如。
比這般境界還要再高,那究竟是何等的存在?
“若沒有這份實力,夫子如何稱得上天下第一人,當年又憑什麼能保住這大秦朝呢?”
“好了,事情說的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
嬴不凡站了起來,那張由天地元氣所化的椅子也隨之化爲了漫天光點散去。
“讓人封鎖好這消息,再派人傳訊給諸子百家,派些年輕人來歷練一下”
“我這次會親自前往極北荒原,送衛光明去見他的昊天,洗刷當年我大秦的恥辱”
嬴不凡的語氣變得殺氣騰騰,不復之前的平淡自如。
“我走的這段時間,黑冰臺會交給幾個年輕人來管,我相信他們會交出一份讓人滿意的成績單”
“值得信任嗎?”
嬴政一向最關心的就是忠誠問題,先確定忠誠,然後纔會考慮能力。
“天下沒有能夠完全信任的人,但我覺得,那幾個年輕人還沒有能力承擔背叛我的代價”
聲音在大殿中迴盪,但說話的人早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