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幾道身影之中,一人身穿雪白長袍,頭戴高冠,腰間配着一把長劍,中年模樣,乃是陰陽家金部長老—雲中君。
一者一頭粉色長髮,臉上帶着面紗,不言不語,有一雙彷彿會說話的眼睛在不停眨動,這便是陰陽家木部長老—少司命。
還有一個女人身穿黑紅色的長裙,看起來妖豔兇殘,雙手如同火焰般赤紅,上面還泛着有些奇異的銀色花紋。
她是陰陽家的火部長老—大司命。
在其身旁,則站着兩個身穿粉紅色長裙的女子。
這兩個女子的面容看起來都極爲俏麗,並且生得一模一樣,兩人彼此互視之間,還有着幾分互不相讓。
觀其模樣,兩人似乎是在暗地裡偷偷較着勁。
這兩個女子是一對雙胞胎,那是陰陽家的水部長老—娥皇女英。
最後一人,則是外罩黑袍,內穿紫衣,頜上留着些許鬍鬚,一看就知道,此人已經不再年輕。
他時不時地看向身旁的娥皇女英,眼神中充滿了苦澀。
此人便是娥皇女英的丈夫,陰陽家的土部長老—舜君。
在這等陣容之下,哪怕農家六大長老這麼多年來已見慣風雨,此刻額頭上也不免佈滿了汗珠。
其餘的農家之人面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他們本以爲,這就是一場很簡單的救援行動。
可是如今看來,這個地方卻很有可能成爲他們的埋骨之地。
“嘖嘖,人來的還挺齊的,看來這次可以一鍋端了”
緋煙的芊芊玉指之間跳動着金色的火焰,看向對面農家之人的眼神充斥着無盡的寒意。
農家,這是諸子百家中一個比較強悍的勢力,他們自稱是繼承了傳說中神農炎帝的道統。
但這個勢力真正變成一個宗派的時候,卻是從千年前的農家祖師許行開始。
這位祖師許行,嚴格意義上來說,應該算是農家第一任俠魁。
農家分爲六個堂口,分別是魁隗堂、神農堂、蚩尤堂、四嶽堂、共工堂和烈山堂。
每一個堂口分工都不一樣,但都是農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掌控這六個堂口的,一共有六位堂主。
這六位堂主只需要聽命於每一代的農家俠魁,那是農家真正的中力量。
每一代的農家俠魁都有着一身不俗的武功,並且可以號令那遍佈天下的農家弟子,乃是農家的最高掌控者。
一直以來,農家都奉行着“地澤萬物,神農不死,將相王侯,寧有種乎”這一信條。
所以農家弟子遍佈天下,遊俠隱士輩出,雖有着許多正直俠義之士,但卻行蹤莫測。
他們時常隱於田野市集之中,不求聞達於諸侯,是諸子百家中弟子數量最龐大的一派。
但因爲農家的弟子大多都出身於貧農,所以這一派的人對於那些朝廷、皇室之人最不感興趣。
而這一代的農家,因爲秦國頗爲嚴苛的律法,還有秦皇嬴政那極爲霸道的手段,一度對大秦朝廷非常痛恨。
所以,他們也是諸子百家之中唯一一個,願意全力相助反秦聯盟的宗派。
“可惜武安君閣下不在這裡,否則他見到你們六個老鬼一定會很開心”
聽到這話,農家六大長老的眉頭不禁都皺了一皺,面色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就算那個屠夫來了又能夠如何?當年我等能讓他重傷瀕死,今日便能直接斬了他”
一個帶着眼罩,只露出一隻眼睛,身形幹練的壯漢,手上提着一柄奇特的長劍,面色極爲兇狠地說道。
“天無二日,田有猛虎”
月神摩挲着玉指,帶着幾分嘲笑地說道:“這句稱呼倒還是挺霸氣的,可惜你和你那個大哥一樣沒腦子,田猛死在了武安君的刀下,你以爲你能強到哪裡去嗎?”
壯漢,也就是如今的農家蚩尤堂堂主田虎,聽到這話後,眼中立刻射出了無邊的寒光。
那隻獨眼中充斥着難以遏制的灼烈殺機和如淵如海般的仇恨。
農家之所以始終堅持和大秦作對,除了本身的理念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那便是,農家曾經出手圍殺過重傷的大秦戰神武安君白起。
白起在秦國的威望實在是太高了,如果他們殺成功了,儘管會受到大部分秦國人的仇恨,但也能博得極大的名頭。
可惜的是,即便是已經重傷的白起,同樣也不負人屠之名。
在農家六大長老和當代俠魁,以及其他衆多高手的圍殺之下,還是讓他以重傷瀕死爲代價,生生殺出了重圍。
不但將六大長老和農家俠魁打成了重傷,還順勢斬殺了農家前任烈山堂堂主—田猛。
也就是如今農家蚩尤堂堂主田虎的親大哥。
田虎曾經在自己大哥的靈位前發過誓,此生一定要斬下白起的頭顱,爲兄長報仇雪恨。
不過,處於全盛時期的武安君白起,那可是連天人至境的強者都斬殺過的絕世兇人。
田虎不過是一介大宗師,還不夠那個當世人屠一刀砍的。
他心心念唸的報仇,這麼多年來,也不過是一紙空話。
唰!
田虎的劍鋒上出現了湛藍色的劍氣,並在周圍不斷繚繞着。
這柄劍,那是田虎自己獨有的佩劍—虎魄。
“退下,田虎”
那個爲首的老者看到田虎一副想要上去搏命的樣子,立馬開口呵斥道。
田虎聽到這話,立刻想要開口辯駁。
但當他看到老者那嚴厲的眼神後,只好強壓下心頭的怒氣,默默退了下去。
農家的六大長老都是歷代堂主先推薦出各堂最優秀的人,再經過層層歷練和考驗才最終被挑選出來的。
這六個人傳承了農家千年的修煉精髓,除了農家俠魁以外,整個農家之中,便屬他們地位最高。
甚至論起實力來,這六大長老還要在俠魁之上。
至少這一代的俠魁田光,就連戰勝一位長老的本事都沒有。
農家六大長老,在農家內部,又被人稱爲六賢。
而這六賢則分別是司掌兵殺的兵主、司掌曆法的歷師、司掌百草的藥王、司掌耕種的穀神、以及司掌水利的禹徒和司掌音律的弦宗。
其中,以兵主長老實力最爲強悍,所以這六大長老也都是以他爲首。
剛纔開口的那個老者,便是這一代的兵主長老。
俠魁田光不在這裡,那就沒有一個農家之人敢反駁這位老人的意見。
“月神護法,好久不見了,近來可好?”
一個身穿雪白裘衣的美麗女子走了出來,面帶笑容地看着月神。
“田言姑娘客氣,本護法如今很好,但姑娘你自己,一會兒,可能就會不好了”
月神也是笑着迴應道,但語氣中卻充滿了寒冷。
這個女子,也就是有着農家第一智者之稱的田言,依舊是一臉微笑地回答道:“接下來的事情本就是各憑手段,我一樣也不會有半分留情的。”
這語氣依舊非常溫和,但那話語中所隱藏着的殺意,卻是毫不遮掩。
在其父田猛死後,田言便成了烈山堂的堂主,憑藉出色的謀略和手段,她很快就坐穩了這個位置。
如今的田言,在這個農家裡都有着不少的支持者。
而站在田言左邊的,則是一個身穿一襲長袍,手中把玩着幾個色子的中年男子。
此人臉上的神色看起來極爲玩世不恭,渾身打扮看起來像是一個富甲天下的大商人。
他就是農家當代四嶽堂堂主—司徒萬里,一個嗜賭如命,但卻很有錢的賭鬼。
而在田言右側的,則是一個身穿一襲花紋華美的淡紫色長裙,看起來高挑完美的成熟女子。
這個女子的容顏精緻絕美,微微盪漾的雙眸之中,彷彿流轉着醉人的光暈。
這是一個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在散發魅力的女子。
這個女人,便是農家第一美女,魁隗堂當代堂主—田蜜,也就是田言的小姨。
而在田蜜身旁,則站着一個看起來還算是魁梧的漢子,此人的容貌看起來和田言也有幾分相似。
這人是田言的一位族親叔父,名叫田仲,是農家共工堂的當代堂主,同樣也有着一身不俗的修爲。
雖然名聲無法和田猛、田虎兩兄弟相媲美,但也是一位大宗師級別的人物。
這幾個農家堂主,看起來雖然都有着各自顯著的特徵,但他們都不如另外一個人來的搶眼。
這個人便是農家當代神農堂堂主朱家,一個喜歡用面具來表達自己情緒的怪人。
此刻的他,便將之前輕鬆愉悅的面具替換掉,換成一張垂頭喪氣的面具。
這個人習慣雖然怪異,但論起實力,卻是這六大堂主中最強的一個。
並且,此人在農家之中有着很高的威望,僅次於農家當代俠魁田光。
農家六大堂主和六大長老齊聚於此,陰陽家三大護法和五部長老也紛紛匯聚在此地。
這可以說,也算是一個難以捉摸的奇蹟了。
“好了,本東君不想跟你們扯這些廢話了,這一次就拿你們農家這些人的人頭,作爲送給親王殿下和陛下,還有武安君的禮物”
緋煙玉手擡起,頓時化作了穿花而過的蝴蝶一般,拍出了一記強橫的掌力。
一記陰陽合手印在那一瞬間便打了出去。
兵主長老也立即出手,同樣澎湃無比的掌力馬上迎了上去。
嘭!
兵主長老雖然修爲深厚,但這位陰陽家的東君同樣也有着大宗師巔峰的境界,比起這位農家六大長老之首還要更勝一籌。
在這一記陰陽合手印之下,這位兵主長老竟被直接震退,連續倒退了近十步,方纔卸去了那股剛猛的勁道。
“農家弟子聽令,擺地澤二十四陣法”
兵主長老穩住身形之後,立刻大喝了一聲。
嗖!嗖!嗖!
農家六堂之中最厲害的一批高手瞬間飛身而起。
數十道身影在空中交織,分別按住了二十四節氣的方位。
蚩尤堂堂主田虎、四嶽堂堂主司徒萬里、神農堂堂主朱家、烈山堂堂主田言、魁隗堂堂主田蜜,以及一批農家的精英弟子,聯合了隱世多年的農家六大長老。
他們聯手佈下了這農家的最高陣法,據說是由神農炎帝所傳的地澤二十四陣法。
二十四名農家高手將陰陽家衆人圍在中央,他們彼此的氣息相互聯結。
這農家的二十四節氣,在這一刻,似乎真的化爲了一個無休無止的輪迴一般。
頃刻之間,一個五光十色的光罩撐了起來,將此地與外界隔絕,形成了一個近乎完全獨立的世界。
“地澤二十四陣法嗎?看起來倒有幾分門道”
緋煙淡淡地掃視了一下這座陣法,眼中提起了一些興趣。
“陰陽家衆人,隨本東君一起破了這陣法”
玉手之上瞬間凝聚出了一隻栩栩如生的金烏。
唳!
鳥嘴輕動,發出了一聲低鳴。
陰陽家最強的絕學之一,魂兮龍遊,在第一時間便被陰陽家東君施展了出來。
金烏展翅,無邊的金色火焰瞬間在這座陣法中燃燒了起來。
其餘的陰陽家之人也隨即迅速動手,層出不窮的陰陽術在這地澤二十四陣法中爆發開來。
……
“藺相如,何必死撐下去呢?投降吧,以你的才能,會得到重用的”
呂不韋看向對面的眼神中顯得有些無奈,但眼眸深處卻隱隱有着一絲敬佩。
而對面的藺相如面色則已變得無比蒼白,沒有了半分血色。
那原本曾經籠罩整個天地的浩然正氣,此時已經縮水了大半。
只有他周身五米的範圍內,纔有着儒門浩然正氣的存在。
藺相如全身的衣袍上到處都是點點血跡,嘴角溢血,整個人似乎都化爲了一個血人。
他半跪在地上,一隻手深深插入了厚厚的沙層之中,死死地撐住了身體。
“我是趙國人,過去是,現在是,哪怕死後,我也依舊是”
有些顫抖,但充滿了堅定意志的話語從他口中說了出來。
“何至如此,老夫也出生於趙國故地,可不依舊進了大秦朝廷,曾經還坐到了宰相的位置”
呂不韋用有些不理解的語氣說道。
“我和你不一樣,我們從來就不是一類人”
藺相如艱難地撐着身子,眼中帶着些許鄙夷,很不屑地說道。
“那你便堅持你的不一樣吧,希望在九泉之下,你依舊能堅守着你的不一樣”
呂不韋盯着藺相如看了片刻,之後長嘆了一聲,那捲呂氏春秋再次出現在了手上。
只不過這時候的卷軸,比起之前的要虛幻了很多,那磅礴的氣息也弱上了不少。
唰!
一個個文字在這卷軸上不斷地脫出,隨後在空中環繞着,並開始高速旋轉起來。
這些文字在這個過程中,被不斷揉碎重組,最後形成了這樣兩個大字:春秋。
“現在就讓老夫,來送你這最後一程吧”
轟!
春秋二字悍然落下,直接向藺相如當頭鎮壓而下。
藺相如擡頭看向頭頂的這兩個大字,嘴角竟無端泛起了那麼一絲笑意。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體內僅存的浩然正氣盡數催動,然後一躍而起,直接迎上了這兩個從天而降一般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