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忍不住嘆氣。當着這麼多的人撒手投降,大概是天底下最令人不齒的事情了。從前被世人恨得咬牙切齒,現在估計要被天下人笑掉門牙了。我招誰惹誰了……
此間,我先後被塞進N輛馬車,好像是運到了離戰場較遠的玉虛宮的後方。
被拖進門的時候,看到氣派門面上鳳凰標誌。感慨一下,哎呀,鳳凰山莊就是好,財大氣粗的。
被扔進一個幽靜的小廳,押送我的人就跑得沒了蹤影。
“看到你那窩囊樣我就生氣。”
一聽聲音就知道是那個脾氣超爛,當年還裝純情的納蘭文卿。
心裡氣不過,於是反駁他:“我沒你那種戰鬥興奮綜合症。難道要我把你們人殺掉一半再抓住我你才高興?”
“哼。”他大搖大擺在雕花木椅上坐下,“手裡拿了一把嗜血的劍,卻說不想殺人?”
“大哥,劍是在我手裡。我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哈哈,好一個隨xing而爲的使劍者……”
我沉默,什麼亂七八糟的老頭子……滿嘴胡言亂語。
“文卿,把他鬆開。”
“是。”
總算是說了句人話。
納蘭文卿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劃開麻繩。
“勒這麼緊,我都快內出血了。”我扯掉身上的繩子,仍然懶洋洋躺在地上沒有起來。
“殷公子,你就現在這裡少安毋躁小住幾日,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老頭子說完舉步就走。
“哎,等等等。我有事請要問你啊!”我趕緊從地上爬起來。
“不好意思哎,我現在很忙。回頭見。”玉虛上人衝我眨了眨眼睛,下一秒就消失得影子都沒了。
不是吧……
“跟我來。我帶你去住處。”納蘭文卿瞥了我一眼,示意我跟上去。
“不是柴房豬圈之類的吧。”我跟在他後面,調笑着問。
納蘭文卿忽然邪惡得笑了一下。頓時我寒毛直立,難道是真的?
他把我帶到一個幽靜的小別院。園子裡有幾畝荷花池,兩層的小樓邊栽着高聳的樹木,紅磚橙瓦在綠色枝幹的映襯下格外鮮亮。
“呦……給我住這麼漂亮的地兒?對待俘虜是不是人道的過了頭啊?”
納蘭文卿別有深意說:“是師傅的吩咐。”
然後他不由紛說得一巴掌把我推進屋子。我正準備轉身,卻聽咣噹一聲,門被關上然後從外面反鎖的聲音。
接着是啪啪啪,窗子被鎖死的聲音。
“喂!你搞什麼飛機!”我捶門狂吼。
“把門砸壞,後果會很嚴重哦。好好享受吧。”聲音漸漸漂遠。
我正在納悶,忽然感覺這屋子裡有其他人。
我慢慢轉過身。
鳳丹青正一臉迷惑看着我。
看來,也是個受害者啊。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這裡……”我扯出一個非常非常難看的笑容,向他打招呼。
“啊……師傅那傢伙,還真做了。”
“什麼?”
“今天早上說什麼要撮合我們。”
我的臉瞬間跨下來。
“我說:‘不要太無聊。’結果被關禁閉了。”
我的嘴角抽了抽。
“你先梳洗一下,換套衣服吧。”鳳丹青指了指右手邊簾幕堆疊的一個走廊,“裡面有池子。”
這傢伙的潔癖還沒有改掉啊。
我看了看自己滿身滿臉的土,外加濺的一身黑血,順從點點頭。
一樣是個冒着氣的大池子。難道滄州滿地都是溫泉?
我躺在水裡閉目養神。眼前又浮現秦穆軒與我到劍相向的一瞬。
那雙眼睛,仇恨與憤怒的後面是什麼。深刻的悲哀。
我把臉全部埋進水裡。不敢再想下去。
等我從水裡出來,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下來。
鳳丹青已經離開了。因爲我看到大門非常悽慘得半吊着。這下就不是我的錯了,希望納蘭文卿不要把修門的費用算在我頭上。
屋外已近是燈火齊上。
似乎在舉辦慶宴呢。爲了逮住我這個大魔頭而慶祝?
一束淡藍色的焰火劃破天空,在夜幕上盪開藍色的火花。
我靠在窗欄上,看着外面的喧囂。所有的絲竹管絃,觥籌交錯,歌舞歡愉都離我很遠。就像是看着時間的對岸。遠而不可及。那種距離感,又像開始一樣強烈。但是又有所不同。
我走到案几便,把蠟燭撥亮一點。順手拿起旁邊架子上的一本書。
地理志。還不錯。
我翻了幾頁,忽然,裡面掉出來一張紙。我把它從借住,手指卻不由自主顫了起來。
佇倚危樓風細細,
望極春愁,
暗暗生天際。
草色煙光殘照裡,
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
對酒當歌,
強樂還無味。
衣帶漸寬終不悔,
爲伊消得人憔悴。
原來。這麼多年,他始終留着。
是什麼時候開始,從愛,變成恨,最後淡然。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但是這個人,始終沉迷於最初而不能自拔。
對酒當歌,強樂無味。衣帶漸寬,爲伊憔悴。
我真的承受不起,你的憔悴了。
“殷無邪。”一個熟悉的女聲把我從自己的世界中拉出來。
駱芙蕖依舊一身淡藍色的水衫,湖泊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層悲傷。
這個世界的人都怎麼了。爲什麼都哀傷如此。
“駱姑娘。”
忽然她拉住我的袖子,聲音裡帶着崩潰:
“我求求你,不要丟下師兄他不管。他真的……太痛苦了。我求求你,不要這麼殘忍,至少分給他一些愛……”
我不由後退了一步,慢慢把袖子從她手裡抽出來。
“對不起,駱姑娘。如你所見,我一直以來都是一個自私的傢伙,你的要求我做不到。”
駱芙蕖怔住了,她慌亂的眼神變得悔恨,憤怒。
“那我就殺了你。忘記一個死人,對於師兄來說,也許更簡單一些。”
兵器出鞘。我看見她所有的動作,拔劍,出招。
忽然,一滴水珠打在她的手腕上,駱芙蕖的劍掉落在地。
門口站着一個身披金紅盔甲,紅髯滿面,劍眉怒插的人。不過,他神情慵懶,動作輕浮,和身材與臉完全不搭調。
眼前人是玉虛宮現任宮主。老頭的遮臉布。真正的玉虛宮宮主座下第二大高手。
“芙蕖。回去吧。突然消失,你鳳師兄會擔心的。”
駱芙蕖彎腰行禮,“是。”
她從地上撿起劍,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