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一把年紀了,抱着一條狗激動萬分,讓我一時之間摸不準。雖然聽了不少,有人路上遇到一頭牛,發現是他老爹的魂魄投生的,把牛帶回去寄養。我也忍不住想到,難道狗小賤就是這個怪人的親爹,我知道這樣想,對老人是不恭敬的。或者說,小賤是他的早夭的兒子。怪人身懷異術,找遍大江南北,終於在我家找到了轉世爲狗的兒子。
我試探問道:“那個老先生,你這個樣子會把我們家狗哥給嚇到的。”怪人扭頭看我,不敢相信地問道:”你說他叫什麼名字?”我被怪人一看,心理有些發麻:“狗哥。”
怪人把小賤放下來,嘆道:“這就是緣分啊!道上稱呼我爲狗爺,它是狗哥。你說是不是緣分。”我扶住椅子,差點給震驚在地上。
“狗……爺……來找我是爲了什麼事情……”我這纔看清楚。狗爺用罩子罩住的那隻眼睛,如果沒看錯,應該就是狗的眼睛,難怪用罩子把眼珠子罩上了。我年輕時候喜歡看一部日本的動漫,裡面有個叫做卡卡西的角色,就是戴了一個眼罩子,裡面就是一隻十分厲害的眼睛。
但狗爺罩着一隻狗眼爲就想不通了。
狗爺見我發呆道:“你去煮慢慢一鍋米飯,打兩個蛋湯就好。”狗爺和小賤有故事,我心裡發癢,想聽一聽到底是個什麼故事,能讓風塵僕僕的狗爺和村子的小賤一見如故。趕緊洗米煮飯,整了蛋湯端上來、狗爺也不客氣,顧不上吃相,一鍋米飯吃個精光。
“想聽?”
我趕緊點頭:“騙你是小狗。”狗爺道:“不瞞你說。我小時候調皮搗蛋,上山玩,掉進獵人的坑裡面,兩枚竹籤當即就把我眼睛給戳瞎了。當時遇到了一個異人,他把我救起來,給我換上了一隻狗的眼睛。異人走了之後,說我肩負守衛世界和平的重任……一定要學好本領……”我打住:“狗爺,你說重點。”
狗爺道:“換上一隻怪眼之後。我就感覺看到很多古怪的東西。吐着白舌頭的吊死鬼,茅坑裡面住着的醜鬼餓死鬼。人們把我當成瘋子,我沒有辦法,只得離開村子,在外漂泊。卻也做了不少行俠仗義的事情。”
我問道:“和我們家黑狗有什麼關係呢?”
狗爺打了一個飽嗝:“不瞞你說。這條黑狗當人的時候,犯了大醉。判官罰它九世爲狗,這應該是第九世了。當時我的眼珠子就是它的前幾世爲狗的時用了它的。所以我見到它,覺得格外地親熱。”狗爺說話的時候,又把眼罩子戴上了,
“九世爲狗。這小賤到底做了什麼事情,以至於九世都不能爲人?”我問道。狗改不了吃屎,九世爲狗是好聽的說法,其實也就是九世吃屎的命,可憐的黑狗。
狗爺恢復了平靜:“這是問我沒用?”我道:“那問誰?”狗爺指着地下:“你去問閻王最後。這安排可不是我能管的。”我呵呵笑道,給狗爺上煙。
狗爺也不客氣,到底是風塵異人。抽菸起來,一連可以吐五個菸圈。小老鼠鑽進狗爺的袋子裡面。
狗爺道:“我知道你是五行蟲師。所以我從北方趕來找你,是要幫你成爲真正的五行蟲師?”我不解地搖搖頭:“什麼意思?”
狗爺道:“不過,目前最重要是你有沒有這個資格。你先把棺材釘收拾了,我在你家住兩天先。話說,龍遊水跟我打賭,輸了兩天飯的。”
狗爺話說完,也不客氣,直接進我房間,倒牀就酣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父親和母親醒過來,已然記不住昨天的事情,只是說做了很奇怪的夢,被一隻蜈蚣和毒蛇攻擊。我安慰他們都是夢境,沒事的,休息兩天就好了。
小賤掉了不少狗毛,醜陋不堪。
狗爺走出來,把老實巴交的父母嚇了一跳。狗爺道:“無妨。龍遊水欠我兩天飯,我過來討飯的。”母親聽了這話,道:“兩天怎麼夠,就多住兩天吧。”狗爺和母親對上幾句話,竟然都說上。母親自然不再懷疑狗爺的身份,讓父親去整治豬順風豬頭肉來,弄點好菜。
狗爺道:“你們老兩口不用出門,讓你們兒子去就可以了。”
我心中明鏡一樣,狗爺是出於保護父親和母親的考慮。如果譚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肯定會對父母下手。小賤昨晚耗費不少體力,完全沒有恢復過來。不能帶着跟我一起出門。狗爺道:“早飯煮點稀飯就好了。青魚啊,你過來,我講講我和父親在東北的往事。”
狗爺話一說起來,濃濃的東北口味。
母親喜道:“我爸去過東北。有什麼故事,老人家你快點講。”狗爺看着我罵道:“快去,傻看着幹什麼?”對母親說道:“青魚啊,當時,龍子……我是瞎子,就喊他聾子……這個你就將就着聽。龍子遇到一件怪事……”
狗爺帶來的一隻老鼠把蛇蠱吃掉,安然無恙。有他坐鎮,肯定沒有人犯。爲了以防萬一,我在家和院牆上面貼上了幾張驅蟲的符,布了兩個簡單的陣法,就出門去了,直接去找譚爺。
譚爺在另外一個生產隊,靠山的位子。是一間矮矮的土磚蓋成的房間,門口有一條水溝,流出奇怪的黑水。這間土磚屋,和附近的青磚紅瓦的小洋房格格不入。
傻蛋就坐在門口,右手上面拿着一把豬毛刷子,左手拿着一塊漆黑的黑炭,面前的大木盆放滿了清水。
我問道:“傻蛋,你爹呢?”
傻蛋看着我:“有蟲有蟲。”我見他傻傻呆笨的樣子,眼睛裡面的血絲越發地明顯,好似有蟲子在裡面鑽動。我又問道:“傻蛋,你爹在不在家裡面?”
傻蛋搖搖頭道:“我好餓……我好餓……但是老爹說了,把黑炭刷白才能進屋吃飯……”我上前躲過傻蛋手裡面的黑炭,猛地一扔丟到陰溝裡面,罵道:“傻瓜,黑炭本來就是黑的……永遠不可能刷白的。”傻蛋哪裡聽到這個簡單的道理,在他看來,把黑炭刷白之後,就能吃上飯。
“你是壞人……”傻蛋踉蹌地站起來,猛地衝到了陰溝裡面,不顧黑色的污水,跳了進去,在爛泥之中尋找那塊黑色的木炭。
土磚屋前的木門上貼着門上,上面掛着銅環。門原本是緊閉着的,忽然門動了一下,從中間縫隙裡面吹來一股陰風,裡面的牀上面似乎睡了一個東西,玉尺隱隱動彈,驚悚萬分,實在是想不通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嚥下去口水,喊道:“譚爺。在家嗎?”
叫了兩聲,我心中擔憂,難道是譚爺怕我上門找他,連夜逃走了。看着縫隙之中露出來的黑黝黝一張桌子,桌子上面擺着一碗白米飯,似乎還冒着熱氣。想必是譚爺給傻蛋準備,讓他把黑炭刷白之後才能吃飯。
看來譚爺並沒有走多久,而且他根本不擔心我找上門的,不然不會把笨蛋兒子留下來。
忽然,只感覺一股陰風來勢洶洶,一道黑影撲騰而來。我猛地往後退,踉蹌地撞在木盆上,到了陽光下面。門口的陰處,停下了一隻撲騰翅膀的蠱蟲,似乎是一隻金蠶。
這蠱蟲極爲聰明,應該是嗅出我的獨特的氣息,沒有靠近,但是嘴巴發出古怪的聲音,卡茲卡茲地叫聲,讓人心裡覺得發麻。
傻蛋從陰溝裡面找出了黑炭,高興地叫道:“好了。好了,終於找到了。”褲腳和雙臂上沾滿了黑泥,一身腐臭。傻蛋坐在椅子上,將木炭丟在水裡面,依舊用刷子刷。
撲騰翅膀的蠱蟲猛地一躍,落在了傻蛋的身上,高傲兇狠地看着我。傻蛋丟開黑炭和刷子,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另外一隻手去堵住自己的肛門所在。這蠱蟲好像對於傻蛋的身體特別熟悉,無地方可以鑽,咬開了手臂上的一道口子,鑽進了手臂。
傻蛋好似已經習慣了這種折磨,依舊傻傻地將黑炭刷白。我沒料想,這入殮師譚爺居然把自己的兒子當成了蠱蟲的寄身。
傻蛋之所以會這樣傻,怕就是被蟲子弄壞了。
不遠處的路口,譚爺走得飛快,手上提了兩個罐子,裡面傳來咕咕的叫喊聲,是土蛤蟆的叫聲。譚爺天殘,一隻眼珠子看來,轉身就往山上面跑。土屋後面就是羣山。
譚爺做賊心虛,見了我就跑。我大喊一聲:“譚爺。我有事問你。”跟着就追了上去。譚爺年紀大,很快就被我追上了,等我走進,才發現他手上面的罐子,似乎就是土地廟裡面那種樣式。沒有花紋,烏黑烏黑的。
裡面傳來了蛤蟆咕咕的叫聲。
還差十米的時候,譚爺速度忽然快了起來。完全變了一個人。在山裡面繞了半個小時,跳過一塊大石頭後。等我站到大石頭上面,譚爺不見蹤影,好像憑空消失一樣。我看了時間,已經是上午十一點。
此刻,陽光充沛,不是蠱蟲出動的時候。
咕咕……咕咕……五十米外的一簇茂密的竹林裡面傳來了土蛤蟆的叫聲。我想也沒想就追了進去。等我進去,只見一棵竹子下面放下幾個陶罐子,卻不見了譚爺的蹤影。竹林東南方五米處,有一棺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