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戲子正在病房裡面跳舞,邊跳邊在唱歌。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送回來,以至於我絲毫感覺不到一絲動靜。
戲子見我醒來:“你好。我變成一隻猴子了。我可以吃很多水果……桃子、香蕉、西瓜、李子。”
我道:“你不是蘑菇的嗎?”
戲子道:“你纔是蘑菇,你們全家都是蘑菇。我是一隻猴子。”話一說完,直接跳到牀上,搔首弄姿看着我:“你覺得我在猴羣之中帥不帥?”
我無言以對。
我發現太陽出來後,變得灰暗,世界只有黑白兩種顏色。
我看着樓上的賀茂雄,似乎對我微笑。
第四天晚上。
我夢到了折大彪。
他站在我面前,面目全非,他跟我說:“蕭大師。我受不了,我已經死了。我現在是一隻鬼魂了……”
我看着折大彪,他臉上的蛤蟆印記已經消失不見了。我問他:“你說胡話吧。你怎麼會死的。”折大彪說:“蕭大師,我在你夢中。我真的死了。我從樓上跳下來,當是就摔死了。”我看着折大彪:“你爲什麼要死啊?”
折大彪說:“我怕痛。所以我要死了。”
我問道:“你有什麼好痛的?”
折大彪道:“我不知道。我身體一直想回瘋人院,回到瘋人院就不會覺得痛了。但是我告訴我不能回。我受不住了,就跳樓自殺了。我和鬼差說好了,才能給你託夢的。好了,我不能多說了。蕭大師,我謝謝你了。我這個樣子,一定會下地獄的。”
我還沒得及多問,折大彪的脖子上套上了一根鐵索,被拖走了,瞬間化成了一縷白煙。我追上去,絆到了一個大石頭,踉蹌往前面摔倒,前面放着一把匕首,直插我的眉心……
我驚醒過來,出了一身冷汗,坐在牀上,四周看了一遍,發現自己還在病房裡面,不知爲何我流出了眼淚,控制着不要發出聲音。
我幾乎可以斷定,折大彪已經死了,臨死前給我託夢,到底要說些什麼呢。
可能是魏忠賢說的,離開了瘋人院就會死掉,折大彪跑了出去,過了幾天也死了。
我想了一會,折大彪死了,那麼古秀連呢?
我心中生出一種念想:放了那麼多蜈蚣在四周,難道古秀連沒有察覺到嗎?
我這麼多長時間沒有發現古秀連的蹤影。難道是說古秀連已經死了嗎?人死了,所以我才感覺不到他的氣息。
一想到這裡,我原本不高漲的內心就覺得更加絕望。
原來都死了,我還來遲了。
我咬着牙齒,默默躺在牀上,任憑淚水不斷流出來。
第五天早上。太陽依舊升起。
戲子一早上就在唱“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見我醒過來,呵呵笑道:“蘑菇。蘑菇,以後去我花果山上安家吧,我保證不會有人把你採摘,自由自在地生老病死。這樣可好。”
我猶豫了一下,小聲喊道:“戲子。你不是猴子。”戲子眼珠子翻白,看了我一眼,道:“你個傻逼。沒看出我是猴子嗎?”
戲子跳來跳去,看樣子是真正瘋掉了。
我的心中有一絲的愧疚,一時之間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說什麼了。
這一切是我造成的嗎?戲子是因爲幫我之後,賀茂雄才出手對付戲子的。
我一時火大,這個大變態,有本事針對我,何必對付我的室友。
我的肺都快氣炸了。我已經想好了,今晚子時一到就要動手了。我一定要大鬧一場。
好不容易,我把又跳又唱的戲子給拉出去。
戲子直接去找雞男和豬男一起玩了,鬧哄哄了半天,強烈譴責了人吃豬頭肉、燉小雞、喝猴腦的舉動,表示一定要進行反抗,並且要反抗到底。
戲子第一天加入他們的隊伍,格外地亢奮,滔滔不絕說了很多閃亮的點子。雞男和豬男兩人連連讚賞,三人大有相見恨晚的情緒,當即就要扣頭結拜,號稱猴豬雞三兄弟。
他們熱熱鬧鬧,我卻覺得格外難過。
難道戲子他娘真的瘋掉了。
“小姑娘”不知什麼時候走到我的身邊,把我嚇了一跳。
我急忙站起來:“你要幹什麼?”
“小姑娘”小聲說道:“我不害你。我知道你要出去。”我看了“小姑娘”的眼神,眼神不再兇狠,我想起昨晚他瑟瑟發抖,必定也是經歷巨大的心理創傷。
我看了一眼魏忠賢,魏忠賢點點頭,表示可以信任。
我道:“今天晚上,我要出去。”
“小姑娘”道:“我要出去。我晚上跟你一起出去。”
我不解地看着他。
“小姑娘”說道:“她要死了,我要去看她。”
我說:“你不是要毒死她的嗎?”
“小姑娘”道:“不是。我不想毒死她。我是愛她的……”
“小姑娘”很慌亂地離開我,生怕被我看穿他的心思。
我起身和魏忠賢交流了一下的意見。魏忠賢意思是,晚上子時一到,那個時候守衛比較寬鬆,這個時候最好走,但是那個日本醫生不好對付。
我的意思是,我去對付日本醫生。
我又說:“我已經要發現這背後的秘密,大家就算跑出去的話也會死的。你還要出去嗎?”
魏忠賢說:“在瘋人院裡面我讀過一首詩。”
我問:“什麼詩歌?”
魏忠賢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爲自由故,二者皆可拋。呆在這裡面,還不如飛出去。”
我在想,如果我和他們一樣從瘋人院跑出去也會死,我還會跑嗎?用生命去換取自由,真的值得嗎?
我苦笑:“原來你已經進化成現代人了。”
魏忠賢答道:“人永遠改變不了時代,而時代可以改變人。過了這麼多年,我也變了。”
我說不對,人可以改變時代,時代也可以改變人,二者是相互影響的。
魏忠賢沒有否認。
他說還要把皇帝帶出去,還有些準備工作要處理。
時間過得很快,很快就到了中午,出乎意料的是,我見到了牛金花,牛金花的神情相比以前似乎要萎靡了不少,可能因爲工作上的事情吃了一些虧,捱了批評。
吃飯的時候,氛圍很奇怪。牛金花兇巴巴地教訓了幾個不聽話的病人
牛金花依舊恐怖非常,好像忘記幫我的那一回。
我想,可能是偶爾發發善心,現在事情都過去了,就該忘記了。忽地,有兩個病人發作,將飯盒拿起來,要砸向牛金花。我見機兩腳,將兩個病人放倒在地上。牛金花面不改色地看着我,將兩個病人給拎起來,另外的男護工很快就上前,就發作的病人給帶走了。很快就安靜下來了。
下午,戲子靠在一旁睡覺。
我走過去,把戲子的手拿起來,感覺到並無異常,並沒有蟲子在他的體內,何以戲子一夜之間變成了瘋子,賀茂雄到底對他幹了什麼事情。
戲子醒了過來,看着我:“你要幹什麼?你要喝猴子腦嗎?”
我搖搖頭:“沒有人會喝猴腦的。你不是猴子的。你是一個人。”
戲子看着我,睜大眼睛:“你不要騙我,你是想騙我,然後把我的腦袋給吃了。”戲子瘋言瘋語,絲毫不懂我的話的意思。
晚上吃晚飯的時候,我把碗筷打在地上,又把凳子砸爛。
牛金花拿着甩棍毫不留情將我電昏。
我醒來後,躁動不安,叫着有人要殺我。
幾個人將我綁起來,帶我去見賀茂雄。
賀茂雄在治療室見到我,他似乎睡眠不足,見我進來,有些意外,讓幾人出去,戴上了口罩。
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賀茂雄親自上前將門關上,呵呵笑道:“林大南,我這幾日事情忙,沒有照顧你。你怎麼自己送上門了。”
我喊道:“我好了,我不是瘋子,我要出院。”
賀茂雄說:“每一個瘋子都會說自己不是瘋子的。你現在在治療的關鍵時候,你就乖乖地住在裡面。”
我道:“我來這裡不是治病。我是要找一個人。我要找一個道士。”
賀茂雄眉毛一挑:“你這是跟我攤牌,你不怕自己永遠困在這裡面嗎?”
我笑道:“就算不跟你攤牌,我也會死在這裡的。”
賀茂雄道:“據我所知,你根本就不是林大南,你用了別人的名字。”我道:“我就是林大南。”
賀茂雄道:“我去找胡春來警官喝個酒,他跟我說的,你不是林大南。”
我聽得出話的意思,賀茂雄很可能是在試探我,他可能根本就沒有和胡春來吃飯,只是在套我的話。
賀茂雄道:“當然名字不重要。我再問你一句話,你覺得你是不是一個正常人的了?”我看了一眼賀茂雄:“你媽你快把我朋友放了,不然我就報警了。”
賀茂雄道:“這是你所有的資料,你自己看一看,我還是那句話,你覺得你自己還是不是一個正常人。”
賀茂雄把一沓資料丟給我,我看着資料上面寫着:蕭棋,男,二十四歲,虛歲二十五,五行缺木,五行蟲師,鬼派風水師,接觸過狗、貓、老鼠、蛇、烏龜等動物。
缺點:善良。
我看着資料,知道賀茂雄已經知道我的底細。
我回答:“我當然是個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