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瞪口呆,因爲屍爺只不過是抓了一把麻將子丟在地上。
屍爺站起來,踢了兩腳老閒,蹲下身子將老閒嘴裡麻將子給扣了出來,對我說道:“人都是有破綻的,老閒的破綻就是賭癮。”
屍爺啪啪打了兩巴掌,道:“你個老東西雖然控制了體內的三尸蟲,沒什麼慾望,但你就是喜歡玩牌,看着麻將牌癮發作,三尸蟲也不聽話了,閒爺,還裝嗎?”
老閒那眼神已經出賣了自己,痛起來就跟蝦一樣,兩隻手已經快被自己抓出血,裝了三天,最後因爲牌癮暴露出來,
屍爺拿出一顆黑色藥丸,分成兩半,將半顆塞到了老閒的嘴裡。老閒臉上飛起了紅霞,閉上眼睛,一臉的笑容,噼裡啪啦,連續不斷地喊着“國士無雙十三幺”“萬字清一色”“條子清一色”……
足足叫了半個多小時。
我的手心都浸滿了汗水,三天前的屍爺只是給我展現了冰山一角;那麼現在,屍爺已經把手腕露給我看了,他實在是太恐怖了。
我受不了老閒的叫喊,去衛生間接了一盆水,直接照老閒腦袋往下淋。老閒打了一個機靈,醒了過來,全身哆嗦,整個人就坐在地上,身邊四周散落着麻將子。
老閒知道自己已經成癮,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不再裝傻,道:“屍爺,你要問什麼我都告訴你,只求你不要再折磨我的。”
屍爺連忙起身,趕緊把老閒給扶起來,讓人拿乾毛巾,又讓人去準備濃茶,一連歉意地說道:“閒爺,我這也是迫不得已,我向你保證,今天你在這裡說的話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的。”
屍爺宋世遺的這個變化,還真是奧斯卡影帝級別的存在,我不得不服。我只能說,屍爺縱橫江湖這麼多年,沒有一點過硬的演技,還真是不行。
很快,毛巾上來,茶水上來,還準備了一雙乾淨舒適的布鞋。屍爺道:“這是老北京布鞋是給老領導準備的布鞋,一般人都穿不上。”屍爺越是這樣做,老閒就越覺得自己不能再裝瘋賣傻,也不能說假話了。
老閒給了屍爺一個暗示。屍爺伸手屏退了兩個手下。老閒又看着我和王穩。屍爺指着王穩道:“是個廢物而已。”王穩呵呵笑成一朵菊花:“對,是廢物。”王穩很快自己走了出去。
我原本想聽,但不能表現得太明顯,跟着王穩就往外面走。我本以爲屍爺會喊住我,但事實上並沒有。
出了宋世遺的房間,王穩不敢再看我。他似乎短短几天就換掉了一個人,原本的氣質已經被那黑藥丸蠶食乾淨,我看着他也不知道說什麼。我是該同情他,還是該討厭他,或者不需要任何情感?
時間慢慢地過去。屍爺和老閒一起到了我們這間房子,老閒也得到了屍爺剩下的那半顆黑藥丸,暫時不會再發作,只是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大腿上海散發出一股濃濃的藥味。老閒臉上堆滿了笑容,看着我道:“我們是一夥了……蕭……棋先生……恭喜發財啊……”
老閒在說到“蕭”的時候,很明顯有個停頓,我猜這傢伙想說“蕭不全”的,至於“恭喜發財”這四個字,是因爲麻將館我換牌的事。
宋世遺看了看王穩,很滿意地點點頭,把我單獨叫了進來。我進來後,就把門關上了。宋世遺讓我坐下來,看了看我,好像從來沒有認識我一樣,我在沙發上面連換了幾個姿態,拿不定宋世遺爲什麼要看着我。
宋世遺還是開口說話了,語氣和緩地問道:“你和騙神認識?”我這心中一驚,暗地裡開始後悔,千不該萬不該忘記了這一點,宋世遺之前提過騙神,而且對騙神有些成見。
老閒一定是說了,我換牌假扮身份的手段,這老東西心機果然是很深。
我不清楚宋世遺知道多少騙神的事情,開口道:“我知道騙神,不過是從戲子的嘴裡得知的,他是千門之中鼎鼎大名之人,而我只不過是個無名小輩,怎麼和他認識呢?我只是覺得他的名號好用,纔打了他的旗號。”
宋世遺沉默了片刻問道:“你沒有騙我?”
我隨即點頭:“沒有騙你,我真的不認識他。”宋世遺又沉默了,他一沉默我就覺得恐怖,這種恐怖不是因爲他戰鬥力驚人,而是因爲他的晴雨不定,一時春風和煦,一時陰霾沉沉。
可能是過了兩分鐘,宋世遺才說話:“我相信老閒是不會再騙我的了,因爲在三尸藥丸下,沒有人會有抵抗力的。”說完這話,他又頓了頓。
我心中驚訝,連忙問道:“難道老閒說這事情和騙神蕭不全有關?我真的只是隨口說一說而已。”
宋世遺臉色又陰沉下去,道:“沒錯,他說這事情就是和騙神有關係……你還是承認了你知道這件事情……”
我整個身子一軟,雙手撐在沙發上,後脊骨瑟瑟發涼。
在真正的老江湖面前,一刻都不能放鬆。
老閒幾天瘋癲,失去自我控制力面前,很有可能還是說了假話!
這種演技,只能拿宇宙級別的影帝獎,奧斯卡根本不夠用。真是狗日的恭喜發財啊。
我連忙辯解道:“如果我真的認識騙神,知道這件事情和騙神有關係,那麼我又何必打着騙神的旗號,這不是暴露自己的行蹤嗎?”
宋世遺呵呵笑了一聲,道:“你說了假話!第一,你說你只是聽過蕭不全,是通過戲子認識的,據我所知兩年前江城武漢有一起大的詐騙案,做下這事情的就是騙神的徒弟九頭鳥,後來你和騙神一起對付了九頭鳥,也就是說,早在你認識戲子之前,你就認識了騙神蕭不全;第二,騙神用過這種直白的騙術,他站在我面前跟我說他是騙神,我沒有相信,結果他真的是騙神。”
我的心一下子就涼了,老閒的嘴真他媽厲害,第一回和屍爺獨聊,直接把屍爺弄成了瘋子;第二次獨聊,結果把這事情說成是騙神了。
我不由地開始相信,這真的是騙神的騙術?難道幕後主使就是騙神蕭不全?
我不知道如何反駁,我和騙神認識這一點,知道的人並不多,屍爺居然知道。
我只得勉強笑了笑:“就算我和騙神認識,可是兩年沒有聯繫,我也不知道這事情和他有關係,你不用懷疑我,我只想找到那具女屍的。”
宋世遺又笑了:“剛纔我差點要把你脖子拗斷,但你剛纔的話我還是信服了。咱們準備去找騙神!”
“你不會是真的相信老閒的話吧。”
宋世遺道:“呵呵,這個世界上我誰也不相信……”
我嚥下一句口水,看不透眼前的屍爺宋世遺。我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儘快弄清楚發生的這一切。
透過玻璃,看到無邊無際的燈光。
都市的夜晚亮如白晝,夜空一顆星星都沒有。
不知爲何,我有些思念故鄉的郭七七和那隻女鬼了。還有那可愛的小狗父子,那烏龜,那蝸牛,那一草一木。
今夜,我在紐約,格外孤獨。
當天晚上深夜,我給建國叔打了越洋電話,只說了一件事情:“我在美國。不管你想什麼辦法,必須在明天江城武漢發行的日報上,發佈尋人啓事,版面越大越好,花多少錢我都不管。”
建國叔乾脆問道:“什麼內容?”
我沉思一會地說:“紐約風大,葉孤衣盼來相見。其他譬如那年失散,叫什麼名字等細節,由你自己杜撰……記住……我這是性命相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