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遺這話說出來,我心中一震,腦子裡首先想到了卡夫卡《變形記》,主人公格里高爾早上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甲殼蟲……
可憐的主人公,最後鬱郁而死。
宋世遺手臂上的蟲子,難道也在爭奪他的身體。
我見過不少體內有蟲子,但是真的變成蟲子還真是沒有見過。
我急忙問道:“你是說,你體內的蟲子會控制你的思想,甚至吞噬你的魂魄,然後你就變成一隻蟲子了……”
我說到這裡,不由想起了蟲術一些內容。
謝靈玉曾經講過,有人用自己身體養蟲子,如果出現蟲子侵佔屍體的現象,可能會導致身體爛掉,還真一些蟲子佔據宿主的身體,結果宿主人不人蟲不蟲,身體的形態也會變,手變成了爪子,腦袋變尖,頭髮變綠變紅,成爲一些很怪異的物種。
如果說宋世遺體內的蟲子又毒又陰又狠的話,不一定很好控制,進而佔據人的身體,也不是沒可能的。
宋世遺點點頭:“雖然細節上有出入,但是和你講的和我的情形差不多的!”
我見宋世遺點頭,想法得到了驗證,背後一陣寒風吹來,整個人打了一個哆嗦,問道:“那你說我會不會變成怪物,我體內好像也住着蟲子的。”
宋世遺被我這麼一問給逗笑了,道:“哈哈,那我說不準,可能那天早上醒來,你發現自己變成一隻大烏龜也說不定的。”
我心說,變成大烏龜不一樣,但是變成一段木頭,或者變成一隻老虎還是有可能,千萬不要變成青木那個樣子,長出十幾隻手,那樣走出去,路邊的人躲命地跑遠,邊走邊喊,快跑啊,有個人變蜈蚣了。
我收住心神道:“還好我的蟲子都是好蟲子,和你先天之氣的蟲子不能比,不至於會變成一隻醜八怪的。”
宋世遺臉上很是不好看,他的蟲子被我說成了醜八怪欲哭無淚了。
宋世遺說:“好了,再說下去,咱倆變成烏龜醜八怪了。”
我說:“恩,既然你要變成蟲子,爲什麼你要來這裡,到這裡來幹什麼呢?”
宋世遺正色,指了指我身後的高山,道:“我來這裡,是因爲青銅門就在這裡。”
我想了一會,驚說:“你是要把蟲子給逼出來,然後把它送回青銅門,這樣你就能活下來,這樣就不會變成蟲子。”
宋世遺沒有否認我的想法,接着說道:“我本來想去風陵渡,但是那邊太危險了,郭家人肯定不會放過我的,而其他的地方我也不熟悉,所以只能來長白山上了,將我這隻蟲子給逼出來,放回青銅門去,這樣的話,我就不用……變成醜八怪了……”
我點點頭道:“你要上去,我也要上去。既然我們沒有什麼致命的大仇,在美國咱們差點被炸彈炸死了,也算患難一場。我可以和你合作,但是我不是很相信你,你至少可以給我相信的理由。”
宋世遺把自己的秘密說完後,恢復了固有氣焰,冷冷一笑:“我也不相信的你。少年人,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是有風險的,如果你不相信我,晚上在雪地裡面呆一夜,以防我們偷襲。明天早上,我再去找你,到時候咱們一起上山。”
我咬咬牙,心想,宋世遺能走出來和我聊天,就說明他有了和我合作的打算,再要什麼理由,顯得多餘了。
“讓那個叫做雄霸天的紅毛子老實點,小心虎王的弓箭……”我厲聲說道。
兩人分手,各自回去。鬍子們已經搭好了帳篷,不再保持警戒的狀態。
虎王問道:“你們說了什麼?”我道:“那個是西安的宋世遺,他來這裡,是要上背後的山峰,他無意和我起爭端,他現在是僱傭主,也會約束雄霸天的行爲。”
虎王鬆了一口氣,我讓金小賢在石屋後的高地警戒。
和虎王一起,將虎小七一家人悄悄地送走了。虎王虎目含淚,依依不捨,望着遠去的虎家族,長長地喊了一聲,虎家族齊齊迴應,一時之間,山野震動,在我聽來,似乎是一首山林悲歌。
虎小七一家人,下回就躲不過盜獵賊的的子彈了。
鬍子的帳篷外圍燒了篝火,並沒有多餘的動靜。我把金小賢喊了回來,讓他休息兩個小時,我出去看着。
到了凌晨最冷的時候,我在石屋周圍放了兩個雷子,如果他們冒然闖進來,必定會觸動雷子的。
直到東方發白之際,都沒有聽到雷子爆炸的聲音。我起了一個大早,將雷子收了回來,用白雪洗了一把臉,收拾完畢後,就看到王穩走了過來。
王穩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瘦,他原本有着結實的肌肉和槍桿的一般的腰,可現在,他瘦得和一隻猴子一樣,下巴尖尖,眼睛凹陷下去,走兩步還要咳嗽。王穩年紀比我要大十多歲,但是他看起來比我大了二十歲都不止。
他的身體他的靈魂完全被三尸蟲丸給吞噬了。
他見了我,表情有些僵硬,他呆了三分鐘都沒有說出話來,倒是我說的第一句話,問道:“老閒怎麼樣了,他還活着嗎?”
王穩笑了笑,說話一點底氣都沒有,無奈地道:“老閒的十根手指都砍掉了,可能戒掉了吧,有一天他跑出去把自己關在棺材裡面,我就再也沒有看到他了。”
老閒是一個賭癮很重的人,他把手指砍掉了,以爲能夠戒掉賭癮,但是如果心癮不戒,睡在棺材裡根本沒有用。
我想象得出,老閒會跟一隻流浪狗一樣,四處覓食,痛苦不已,直到死去。
“那你呢?”我問道。
這話問出來,我就後悔了。有時候,有些問題真不好問的。因爲這麼一問,對方不好回答。因爲只要用眼睛一看,就知道王穩過得不好。這麼一問,難道是等着王穩說,自己過得不好。
這本來就是很殘忍的事情。
王穩還是笑了笑,表情依舊僵硬,道:“蕭棋,我算是沒救了,我現在活着只有一個目標。”
“什麼目標?”我問道。
王穩回頭看了看鬍子的帳篷,小聲道:“在美國出賣我們的人,我還沒有找出來。我現在唯一目標就是要把這種碩鼠給找出來,這是我活着的唯一目標。”
“可是……你爲何糟踐自己……”我有些不忍地說道。
王穩小聲道:“只有我變成一灘爛泥,我才能讓宋世遺完全信服我的。對了,我來這裡,還想對你說一句話。”
“什麼話?”
“謝謝你!”王穩說完這句話,沒有再逗留,轉身回去了,依舊咳嗽不停。
我知道他是感謝我,用他的名義將那筆國家文物送了回去,這樣他是烈士的稱號,家裡的老婆孩子父母也不用生活在陰影之下。
王穩瘦弱的身子走得並不快,走兩步就咳嗽起來。
我再看的時候,已不覺得他瘦弱如同猴子,他走的這條路,是自己選擇,他瞬間無比高大,也無比令人佩服。
如果說他是一個偉大的人,並不正確。但說他是一個偉大的平凡人,這句話再正確不過了。
不知爲何,風吹來的時候,我的眼睛竟然溼潤了。
我本來想讓虎王離開這裡,上山去的肯定會很危險,雄霸天如果對他有深仇的話,指不定會放冷槍的,但虎王拒絕了我。
金小賢將尖石收好,他對這塊石頭有一種極強的敬意和信任感,我想,靠着這塊石頭,他肯定數次從死亡的邊緣走了回來。
雄霸天的手下常年在雪地裡幹事,動作很快,帳篷和武器裝好,一隻二十人的小隊伍已經整裝待發,晨光照在他們手上的武器上,尤其奪目驚人。
雄霸天耳朵包紮好,上前喊道:“兄弟們,等這趟辦完,去哈爾濱,隨你們玩……”
小分隊的人員響着各種語言,嘰嘰咕咕地響着。
宋世遺和王穩走前面,另外兩個大概是宋世遺隨身保鏢一類,身板結實,虎背熊腰,保護很周全。虎王把硬功和兩筒羽箭背上,虎目威嚴地看着雄霸天。
雙方人馬走進,雄霸天怒喊道:“誰打傷了我的耳朵的……”將腰上的一把ak端了起來,直接對準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