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韓牧野走到山門處時候,山門外,劍光閃耀。
兩道身影交錯。
“當”
一柄長劍飛落在韓牧野腳前。
九玄劍門弟子的劍器。
韓牧野擡手一揮,長劍飛回那落敗的九玄劍門內門弟子手中。
“韓長老……”
那弟子面上脹紅,向着韓牧野躬身。
“你雲澤劍術修的還不夠純熟,剛纔那招疊雲慢了三分,出劍時候,劍招沒連上前一招流雲。”
韓牧野淡淡開口。
聽到韓牧野的話,那弟子激動躬身:“多謝長老指點。”
他沒想到,韓牧野竟然會出聲指點自己劍術。
哪怕只是一兩招,自己演練熟了,也是能提升戰力的。
劍術修行不就是這麼一點點進步的。
誰的修行不是一步一腳印,苦修得來?
韓牧野擺擺手,看向前方。
九玄劍門山門前的青石廣場上,八位身穿青袍和白衫的修行者立在那。
個個帶劍,明顯是劍修。
而且看衣衫樣式,乃是同一門派。
湯山劍派。
這衣衫,韓牧野認識。
對面,看到韓牧野,身穿白袍的楊紹激動低語一句,然後領着身側青衣少女大步往前走。
“楊紹,你叛我三潭閣,還有什麼臉面歸來”
九玄劍門山門前,有人低喝一聲,飛身上前,長劍出鞘。
三潭閣弟子。
那人身側,站着蘇成雲等一衆三潭閣弟子,個個都是面色陰沉。
長劍到,楊紹面色不變,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擡手。
“倉啷”
劍光一閃。
連綿如波濤的劍光將出手之人捲住,甩出數丈外。
好劍術!
這一劍,讓周圍所有人都是眼睛一亮。
都是練劍的,哪一劍好,哪一劍不好,一眼就看出來了。
楊紹這一劍劍光連綿,已經得水脈劍術中至柔不絕的道意。
這一劍,可戰地境!
那被楊紹一劍甩出去的劍門弟子爬起來,面上閃過茫然。
當初在劍門時候,楊紹雖然劍術比他好,可也只是好一點點。
這一年多來,他參加過幾場大戰,不管是修爲還是戰力,都提升許多。
反過來,楊紹叛出九玄劍門,成了散修,還被懸賞追殺,能活下來就不錯了,修爲和戰力,能有多少機會提升?
剛纔出劍,他就是想一劍拿下楊紹。
拿下叛宗的楊紹,這多少是一份功勞,還能挽回他三潭閣的顏面。
可結果,他竟然一劍都沒有接下。
楊紹,這一年多來,有怎樣的奇遇?
楊紹走到韓牧野面前十丈外。
不能再前了。
林深往前一步,擋在中間。
楊紹立在那,向着韓牧野一躬身:“韓師兄,楊紹前來拜見。”
說着,他看向身邊的那青衣少女:“徐瑩,這位就是韓師兄。”
聽到楊紹的話,那少女擡頭,看韓牧野,然後撩起衣裙,跪在青石板上,伏地跪拜。
“徐瑩跪謝師兄。”
這一跪,是爲韓牧野幫徐浩生傳遞消息。
這一跪,是爲韓牧野幫徐家留下傳承血脈。
看着眼前一幕,山門之前,那些九玄劍門弟子都是面上露出茫然。
什麼情況?
楊紹躬身,口中高呼:“當初恩師三潭閣長老徐浩生隕落,劍閣韓師兄收恩師佩劍時,得恩師殘魂寄語。”
“恩師有血脈傳承留下。”
“楊紹受韓師兄所託,完成恩師遺命,帶徐瑩師妹離開西疆,護住徐家血脈不斷。”
他聲音響亮,跪拜的少女淚如雨下。
徐家,滅在九玄劍門之手。
可她,是九玄劍門弟子所救,而且,徐家老祖,是九玄劍門之人。
有恩,有仇,此刻,所有情緒涌上心頭。
楊紹說話,山門處這些九玄劍門弟子全都神色變幻,看韓牧野,又看向楊紹。
叛宗的楊紹,竟是一位執行師父遺命,有情有義之人?
身爲劍修,秉持劍道,最是講求情義爲先。
此時聽楊紹說,爲救師父血脈後人,不惜自絕大好前程,叛離九玄劍門,所有人都是面色複雜。
有敬佩,有遺憾。
水脈那邊,許多人都是面上神色變幻,有人慾言又止。
不由的,所有人都看向韓牧野。
這件事是真是假,還需要韓牧野開口。
所有人眼前,韓牧野開口道:“楊紹你的選擇不錯。”
聽到他的話,楊紹激動點頭。
韓牧野說完,看向跪在石板上的青衣少女:“徐浩生長老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至於其他,無須在意。”
少女擡頭,看着韓牧野,慢慢起身。
她的面上淚痕猶在,但雙目中透出恨意來。
“老祖和楊師兄護我,這恩情徐瑩我記着。”
她轉頭看向九玄劍門的山門,咬着牙:“九玄劍門滅我徐家之仇,不能不報。”
她話音落下,一位穿着湯山劍派衣袍的中年劍客往前跨一步。
“轟”
隨着這一步跨出,沖天劍意化爲劍光,百丈的劍光青色沾染雲氣,攪動風雲。
九玄山上的護山大陣瞬間激發,蕩起一道金色的光幕。
“東海道友,真欲在我九玄劍門山門之前動手?”
九玄山山巔,有聲音傳來。
拓跋成的聲音。
“在下湯山劍派王蕩,內門第七。”
凝出劍光的中年擡手,向着山門一禮:“今日我來,是奉師尊凌濤真人之命,爲師妹徐瑩討個公道。”
他擡起手,手中一柄長劍幻化。
“西疆劍道,九玄劍門實力非凡,劍道謫仙之名傳徹。”
“我今日挑戰九玄劍門後輩弟子,若是有能勝我手中劍着,我湯山劍派從此不再過問徐瑩師妹私人仇怨。”
眉頭一挑,王蕩雙目中透出精光:“師尊說徐瑩師妹天賦比我強十倍,今日九玄劍門後輩若無人能勝我,他日徐瑩師妹必橫掃九玄山。”
話音落下,雲濤震動。
這一刻,天地之間似乎有大勢凝聚。
韓牧野目光越過王蕩,落在那長袍黑鬚的背劍老者身上。
湯山劍派不會任憑几位後輩弟子就來西疆。
這位護持的劍修,修爲已經能感應天地大勢,不但劍道修爲通天,自身靈氣修行,也到了天境。
一位天境來西疆,就爲徐瑩尋仇之事?
韓牧野面上露出笑意。
再怎麼被看重的後輩弟子,也沒有這等待遇。
湯山劍派衆人來此,另有任務。
而且這任務,八成還跟自己有關。
是爲了火源界?
現在的挑戰,不過是爲考量九玄劍門實力,看九玄劍門有無資格與湯山劍派結盟罷了。
修行界中,從來都是講求實力對等,方纔能成朋友。
山門之前,一時間無人迴應王蕩。
他展現的修爲戰力不凡,沒有地境戰力,根本是送菜。
湯山劍派乃是東海大宗,其內門第七,實力之強,九玄劍門後輩強者中,或許只有那一兩位能抵擋。
“我來吧。”
片刻之後,一位身穿白袍,揹着一柄黑色長劍的青年走上前。
九玄劍門內門第十四,洛東陽。
洛東陽是長老嫡傳,劍術修的是木脈傳承,很少去靈地,與韓牧野交集不多。
此時,他大步走上前,擡手,背後長劍出鞘。
一股恢弘劍光凝成。
這劍光淡薄,與王蕩那恢弘劍光相比,差了不止一籌。
不過劍修之間比鬥,並不是只看修爲與劍光,還要看自身閱歷,臨戰之時的應對,以及自身劍術傳承。
“九玄劍門洛東陽,前來領教。”話語落下,劍光已經斬下。
一蓬青翠長竹瞬間出現在青石廣場上,將王蕩包裹在竹林中。
意境。
這一蓬翠竹,乃是劍意所化,展現出的,是對劍道修爲的精深理解。
翠竹一出,山門處一片譁然。
“師兄已經能凝出翠竹意境!”有人驚喜低呼。
很明顯,這是洛東陽的同門。
說話之人身側,也有數位身穿白袍之人,一臉羨慕。
“洛東陽纔是內門第十四吧,此等修爲戰力,才排內門十四?”有人低語,面上露出不敢置信神色來。
凝出這等劍意,戰力絕強,便是門中的那些執事長老,也不過如此吧?
難道內門前十的弟子,戰力都能超過地境長老?
這一劍,那些湯山劍派同來之人,面上都露出一絲凝重。
楊紹目光投向韓牧野,見韓牧野面上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他身側,少女徐瑩緊緊握拳,眼睛盯着被青竹籠罩的王蕩位置。
“轟”
一聲震響,那翠竹之中,有水汽瀰漫。
水汽才起,轟然化爲水龍,一聲咆哮,水龍撞開竹林,往洛東陽而來。
竹林被破,洛東陽渾身一震,面色一白。
見水龍當頭撞來,他低喝一聲,手中劍化爲璀璨的流光,迎着水龍一劍斬下。
“嘩啦”
長劍劈開水龍。
只是才劈開一半,剩下一半已經撞在洛東陽身上,將他撞的倒飛出去。
九玄劍門山門處,一道靈光掃過,將洛東陽接住。
敗了。
九玄劍門內門第十四,凝成劍意的洛東陽,一劍敗北。
哪怕知道洛東陽難勝,可誰也沒想到,洛東陽會敗的這麼幹脆。
“內門第十四?”長劍一引,水龍迴轉,王蕩面上神色透出傲然:“我湯山劍派內門第十四,比你強一籌。”
這對比,就是說湯山劍派比九玄劍門強?
是整體實力強,劍術傳承強,還有弟子的資質天賦強?
劍門之外,九玄劍門一衆弟子都是變色。
那些隱在後方的劍門長老也是神色凝重起來。
輸贏是小,宗門顏面是大。
如果王蕩一劍贏了洛東陽,然後誇讚幾句九玄劍門劍術了得,大面子上過去也就罷了。
可是現在王蕩一句話,將九玄劍門懟牆上了。
今日如果劍門後輩之中,無人能敵洛東陽,那九玄劍門顏面丟盡,連着整個西疆劍修的面子都掉光。
更是坐實東海劍道強盛之名。
王蕩轉過頭,擡起手中劍,看着巍然不動的韓牧野。
“九玄劍門劍閣韓謫仙。”
“我最想挑戰的是你。”
他的雙目之中,有戰意升騰,彷彿要透出雙眸。
“墨淵先生一式萬劍歸宗橫行東海,我等劍修無不敬仰。”
“他願將萬劍歸宗劍術傾囊相傳,卻不收入室弟子。”
隨着洛東陽話語,他身後那些東海劍修,全都是目中透出戰意,緊盯韓牧野。
“韓謫仙,我很好奇,憑什麼你能成爲墨淵先生唯一弟子。”
“你這謫仙之名,有幾分水準。”
話音落,劍光起。
王蕩手中長劍朝着韓牧野斬下。
他身側的水龍一聲長吟,往韓牧野撲去。
“大膽!”劍門山門處,有劍門長老低喝,但還未出手,就身形一頓。
王蕩身後,那黑鬚老者身上,有凌厲的劍光一閃而逝,斬在劍門護山大陣的光罩之前,留下一道長痕。
“住手!”有不少劍門弟子要飛身來擋王蕩那道水龍劍意,卻感覺肩頭沉重。
這是天境強者的威壓。
一位東海天境大修堵門,要盡掃九玄劍門顏面!
“不要!”楊紹瞪大眼睛,他身側的徐瑩掩住嘴巴。
韓牧野有劍道謫仙之名,可來西疆都知道,韓牧野修爲已失。
王蕩那如龍一劍,是一位失去修爲的凡人能接下?
看着撞來的水龍,韓牧野搖搖頭,面色沒有絲毫變化。
他沒有出手。
不需要。
林深一步上前,擋在水龍之前。
“滾。”
“轟”
一聲低喝,水龍應聲炸裂,化爲翻騰雲氣。
出劍的王蕩面色一白,腳步連連後退。
劍意被破,他的心神震盪,滿身劍氣潰散,差點沒有傷了經脈。
一聲喝破水龍劍意,林深再踏一步。
一股凝重至極的劍意升起。
原本還想出手的王蕩面色再變,腳步再退。
之前站在他身後的黑鬚老者雙目眯起,身形閃現在王蕩前方,然後擡手,一道劍光化爲水浪。
就在這水浪剛出現的剎那,林深已經拔劍。
拔劍千萬,裂石摧山!
手握劍柄,林深整個人瞬間如同化爲天神般,凝實如山嶽的力量炸裂顯現。
這一劍,快。
這一劍,烈。
這一劍,發於手,存於心!
心中有劍,山河可摧!
“轟”
劍光直接劈在黑鬚老者招引的水浪上。
這一劍,讓黑鬚老者面色一沉。
水浪直接被劍光撕開!
天境大修的劍招,竟是擋不住這一劍!
黑鬚老者擡手,又是一劍。
第二重水浪翻涌而出。
“譁”
水光冽灩,波濤翻卷。
一重重細紋,帶着消減之力,裹住劈下的劍鋒。
肉眼可見,劍光被纏住。
林深的劍光在第二重的水浪之中掩沒,消弭於無形。
劍閣林教頭,竟然強到如此程度!
山門外,那些劍門弟子都是驚駭的看着林深。
剛纔那一劍起時,山川震盪,讓人神魂失守,便是半步天境大修士出手,也不過如此吧?
林教頭,有多強?
劍閣,到底有什麼樣的機緣?
黑鬚老者看着面前還劍歸鞘的林深,沉聲道:“後輩弟子爭鋒,你如此干涉,恐怕失了身份吧?”
林深那一劍,便是半步天境來接,猝不及防之下,都要丟醜。
如此劍道修爲,沒有兩百年潛修絕對不成。
修行界中,默認的年輕輩弟子是百歲之前。
林深一個前輩高手直接向王盪出手,這是完全不顧九玄劍門的臉面了。
黑鬚老者身上,一蓬璀璨劍光繚繞,雙目透出駭人的光暈。
林深立在那,身上氣勢如淵,一分不讓。
“咳咳,”站在後方的韓牧野輕咳一聲,然後道:“這位前輩,林教頭是我劍閣護劍人。”
“他,今年還未過四旬。”
沒到四十,已經有這等戰力!
那幾位湯山劍派弟子都是瞪大眼睛。
不少九玄劍門的弟子也是嘴角抽動。
四旬,絕大多數內門外門弟子都比林教頭年歲大。
這傢伙混在外門當教頭時間久了,都以爲他是個宗門老人了。
原來,還是個嫩小夥。
那黑鬚老者一愣,目光盯着林深。
一個人的年歲,在大修士面前不是秘密。
氣血,壽元感應,都是一目瞭然。
“真的……”黑鬚老者面上露出一絲錯愕,然後神色複雜的低聲道:“西疆九玄劍門,果然是藏龍臥虎啊。”
他轉過頭,看向身後的王蕩:“王蕩,你不是這位林小道友的對手。”
“便是我湯山劍派內門第一顧元龍來,也不敢說穩贏這位。”
聽到他的話,王蕩面上閃過一絲失落之色,點點頭,向着林深拱手,剛準備開口,韓牧野的聲音又傳來。
“林教頭雖然是年輕一輩,但他另有奇遇,戰力修爲已經超越同輩。”
“以他戰力應對年輕輩挑戰,勝之不武。”
什麼意思?
所有人看向韓牧野。
那些宗門長老也是皺眉。
剛纔林深一劍戰力之強,讓人難以想象。
如此一劍,已經超越劍門中絕大多數長老。
這一劍,也鎮住東海之人。
憑此一劍贏了挑戰,今日這收場也算完美。
可韓牧野爲何要說這一局勝之不武?
林深勝之不武,九玄劍門中,年輕輩還有誰能勝那東海挑戰者?
韓牧野目光越過林深和黑鬚老者,看向王蕩。
“你想挑戰我,對吧?”
王蕩微微一愣,然後點頭道:“不錯。”
“你自信東海劍術,是強過西疆的,對吧?”韓牧野又開口。
王蕩看一眼林深,然後點點頭。
這位,不算。
重來。
深吸一口氣,王蕩看向韓牧野:“若是韓謫仙肯賜教”
說到這,他朗聲道:“便是壓制修爲,以劍術相搏也可。”
韓牧野不是失去修爲了嘛,那就不比修爲,只比劍術。
不只是韓牧野。
單單隻比劍術,就算是面前這位劍閣護劍人,他王蕩也不怕。
聽到王蕩的話,韓牧野搖搖頭:“我勝你,勝之不武。”
王蕩面上一愣,神色一變,只聽韓牧野再次開口:“我九玄劍門五脈傳承,隨便出幾位吧。”
“贏你沒問題。”
說完,韓牧野伸手指向山門外站着的那些九玄劍門弟子:“這些人,你隨便挑。”
“單比劍術,挑戰贏一位,今日算你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