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振彪微微一愣，忙坐直身軀，點點頭道：“韓兄請說。”
韓牧野修爲戰力強橫，之前對他張振彪還有救命之恩，只要要求不過份，他都會答應。
身爲劍修，他行事自然有自己的恩怨準則。
作爲一方鎮守，他也有足夠的能量。
韓牧野輕聲道：“我希望張兄莫要宣揚關於我身份，關於我的事情。”
張振彪微微一愣。
韓牧野面帶笑意：“一位還未成爲正式弟子的修仙者力挽狂瀾，對於張兄你的名聲不是好事。”
這句話讓張振彪面上一紅。
但他知道韓牧野說的實話。
他鎮守一方，卻差點毀掉散火城，反而需要一位不是正式弟子的人來救援。
“韓兄，要是不說——”他才說話，韓牧野已經擺擺手：“就說是一位同門出手，乃是張兄你好友便是，其他的就不用傳出了。”
一位同門好友出手，這可比韓牧野未有正式弟子身份好多了。
而且，還能襯托張振彪人脈廣，背景強。
韓牧野這要求完全是在爲他考慮啊！
張振彪看向韓牧野，掩住心中欣喜，低聲道：“韓兄，這般對你來說是不是太過委屈？”
韓牧野那日出手之後直接拂袖而去，沒有留名姓，張振彪也沒有對他的身份太過宣傳。
就是不想自家名聲受損。
“無妨，劍藏匣中，終有光耀天下之時。”韓牧野淡淡開口，目中透着無盡深邃。
劍藏匣中，終有光耀天下之時！
如此，纔是劍修本色！
這等自信話語若是外人說出，那是狂傲。
可韓牧野說出這話，卻顯得自然至極。
能一劍斬翔天虎衛頭領，這位有這樣的資本。
想到翔天虎衛，張振彪微微一愣，心中一動。
韓牧野是不是也不想斬殺翔天虎衛的事情傳出，引來苦仙域的追殺？
還有，那顆涅槃珠理所當然的被韓牧野收取了。
或許他也不想這珠子被外人知道？
韓牧野從張振彪這裡走出時候，趙辰和左百籌都來拜訪。
一座小樓頂上，三人圍坐。
“韓大哥，還有一日，傳送陣就能修補好，那時候我們就離開散火城，直接往雲廬城。”趙辰看向韓牧野，開口說道。
說着，他有些遺憾：“可惜，散火城地火耗損太大，要想恢復從前的繁盛是不可能了。”
“那些委託熔鍊的烏金礦也一時煉製不出來。”
仙界也好，凡俗修行界也罷，都是如此。
盛衰之間，不過一線之隔。
誰能保證長盛不衰呢？
“這是提前熔鍊出的烏金礦，韓大哥你這一份先交給你。”趙辰擡手將一團西瓜大小的礦石拿出，放在桌面上。
一大車的礦石，就煉製出這麼多。
韓牧野也沒有客氣。
他不會爲這點烏金礦再回散火城，而聚金商行反而是在此地有駐地，隨時都可以拿到。
“韓兄，我這邊暫時無事，也想去一趟雲廬城。”左百籌看向韓牧野，輕聲道：“不知可能同行？”
這一次散火城之亂，雖然與萬申商行關係不大，可也有牽扯。
引動九死蟲和神禽力量的紫檀石髓，就是他帶來的。
玄靈劍宗要調查這事情，必然會引到萬申商行身上。
左百籌這一趟還要想辦法，去尋商行相熟的劍宗強者，將商行洗脫乾淨。
當然，要與韓牧野同行，他也有屬於自己的私心。
韓牧野那一劍之強，他也動心。
與此等強者結交，往後或許就能成爲他左百籌的靠山。
“同行當然沒問題。”韓牧野笑着道。
對於韓牧野來說，萬申商行這等大商行，也是有些作用的。
左百籌又拱手感謝，然後拿出些靈果仙酒。
這些價值不菲的寶物外人難以嚐到，但三人都是隨意品嚐些，低聲說些仙界掌故。
韓牧野從張振彪的劍塔藏劍中得到許多記憶。
再聽兩人說的故事，也不會插不上話。
趙辰背後的聚金商行雖然只是千萬裡內穿行，但也算從小四處奔波，見識不凡。
左百籌更是見識廣博，三州之地幾乎都踏足過，各處勢力，各方高手，都能說一二。
苦仙域中有哪些強者不能惹，玄靈劍宗治下，誰是真正的高手，還有那些名聲很響的精英，誰有什麼事蹟。
“你去過血戰宗治下？”聽到左百籌說跟血戰宗做生意最難，韓牧野面上神色一動，出聲問道。
左百籌點點頭：“血戰宗大多是戰瘋子，很不講道理的。”
壓低聲音，他輕聲道：“這些年血戰宗執掌昇仙臺和化靈池，覆雨仙界的僞仙都少了不少。”
來到仙界，得到許多劍器中記憶，韓牧野也算真正瞭解化靈池和昇仙臺的作用。
仙界傳承散播，需要更多界域。
很多弟子會往凡俗修行界歷練。
還有各種資源也會從凡俗世界聚攏而來。
執掌昇仙臺，就是掌控海量的資源。
只是這資源也不能無限制壓榨。
但血戰宗明顯不管這些，以化靈池生靈煉器，以那些飛昇強者組建軍陣，四處征伐。
掌管昇仙臺五千年，血戰宗實力膨脹不少。
如今與玄靈劍宗和其他幾家宗門之間的關係已經僵到極點。
“血戰宗掌控昇仙臺也只有不到三十年了，等他們退，哪家宗門最有機會？”韓牧野開口問道。
這種問題沒誰知道答案。
起碼低階修行者不可能知道。
只是左百籌到底是各處行走，傳聞也好，秘聞也罷，總歸是知道不少，又有些屬於自己的判斷。
“韓兄，仙界執掌昇仙臺是五千年一輪換，按說這一次該是鐵甲戰門。”
“只是你也知道，鐵甲戰門要想搶奪執掌機會，還要與雲嵐道門和其他幾家爭一場。”
“雲嵐道門上個五千年就是執掌，作爲覆雨仙界第一大宗，他們可不願將這機會拱手送出的。”
神庭神帝慕容正就是出身雲嵐道門。
雲嵐道門是覆雨仙界執掌昇仙臺時間最長的勢力。
天耀門和鐵甲戰門幾乎每十萬年纔有一次執掌的機會。
“玄靈劍宗，血戰宗，雲嵐道門，都可能。”左百籌說出自己的判斷，然後道：“主要是看誰家是鐵了心要搶。”
總歸只是五千年執掌機會，又只是昇仙臺而已，又不是仙界州域。
爲這地方去拼命，也要看看劃不划算。
左百籌說的跟韓牧野從劍器記憶中感知的差不多。
“疾風盜，苦仙域仙妖王，玄靈劍宗這被牽扯住，恐怕也頭疼。”坐在一旁的趙辰輕聲低語。
左百籌點點頭。
韓牧野雙目眯起，忽然轉頭看向窗戶之外。
“嗡——”
一道轟鳴之聲從遠處的天際傳來。
轟鳴炸裂，仿若萬馬奔騰。
“疾風——”
虛空之中，呼嘯長喝。
疾風盜！
箭。
無數長箭從百里之外飛射，遮天蔽日。
“防禦！”
散火城中，張振彪的聲音響起，一尊金色的劍塔浮現，盤旋在虛空，化爲萬丈。
萬丈劍塔上散發道道流光，向着前方的箭雨撞去。
一面淡薄的華蓋浮現，與劍塔之力相合，化爲屏障，往前方箭雨下墜之地壓去。
彭明道君引動殘存大陣之力，倒是也能有些力量。
看來他是真的想將功贖罪，希望能被玄靈劍宗從輕發落。
“嘭——”
劍光與箭雨相撞，漏過的箭矢撞在護城大陣力量所化的光幕上，嘭嘭作響。
那光幕肉眼可見的淡薄，一支支長箭扎破光幕，紮在散火城剛剛重建好的建築上。
那些木質的樓閣直接被射穿，每一根箭矢似乎都蘊含千鈞巨力，轟然炸裂。
“啪——”
一根長箭在韓牧野他們聚會的小樓之前崩碎。
手持一柄長刀的楚老一步落下，然後面上神色凝重。
“是疾風盜的疾風箭陣。”
楚老飛落趙辰身邊，沉聲開口。
“唯有匯聚上萬疾風盜，才能結成此陣。”
“百里之外，十輪箭雨，便是人仙巔峰的天尊強者也擋不住。”
疾風過萬，風捲殘雲，天崩地裂。
疾風盜能憑藉人多勢衆橫行，靠的就是強橫的戰陣。
縱橫來去，風行萬里。
“疾風盜，你們敢來我玄靈劍宗治下攻城，是找死嗎？”張振彪高喝，四層劍塔之上的金光凝成實質。
一尊百丈元神出現，手持長劍，當空而立。
他也是人仙半聖境高手，力量匯聚，劍道手段強橫。
有他出現，原本慌亂的散火城頓時安定許多。
前一次的動亂，已經讓不少人心悸。
箭雨已經停住。
“擋不住的。”左百籌看向遠處，低聲道：“疾風盜的劍陣，一輪強過一輪。”
“第二輪的箭雨，便是不能摧毀整個散火城，也會擊敗張振彪。”
他說到這，忽然一愣，面色急變：“韓兄，傳送陣。”
箭雨會毀了傳送陣！
趙辰也是變色。
韓牧野點點頭，身上淡淡的劍意浮現。
他本不想管這些事情，可惜，他無法置身事外。
沒有傳送陣，他怎麼去雲廬城？
“嗡——”
虛空震盪。
那是第二輪箭雨匯聚的力量。
長弓引而不發，卻帶着震懾心神之力。
這力量匯聚，讓整個散火城都微微震動起來，那些仙氣無法凝聚，似乎被百里外的戰陣吸納空。
半空而立的張振彪面額凝重，咬着牙，低喝一聲：“疾風盜，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之前的大宗威嚴不可犯，變成此時的詢問。
宗門力量終究不是自身之力。
生死存亡之前，還是要看自己。
“嘭——”
回答張振彪的是第二輪箭雨。
不談。
“殺！”
張振彪一聲高喝，劍塔上金光耀眼，往前撞去。
彭明道君引動的大陣之力，也緊隨其後。
“轟——”
鬆散的箭雨在半空化爲一道萬丈箭矢，撞在張振彪的金塔上。
金塔一聲震響，炸裂成一塊塊的金色碎片。
一尊三寸青灰小塔飛回，撞在張振彪的元神虛影上，帶着其身形墜落。
這位散火城的鎮守弟子，時隔幾日，再次身受重傷。
撞碎金塔的萬丈箭矢直直插下，紮在才修復不久的青石廣場上，激起一片碎石，入地千丈。
“嗡——”
那箭矢震盪，發出讓人神魂動盪的刺耳轟鳴，直到百息方纔慢慢散去。
這一箭，讓滿城驚懼。
“放了我疾風盜兄弟，拿出千億仙靈石賠罪。”
“交出擒拿我疾風盜兄弟之人。”
虛空之中，傳來冷漠的低喝。
聲音之中透着煞氣，似乎屍山血海浮現。
“不可能——”張振彪低呼一聲，卻引動傷勢，一口鮮血噴出。
“我不是跟你談條件。”虛空中的聲音再起。
“你還沒有跟我談條件的資格。”
冷漠聲音之中，帶着上位者的威嚴。
“給你百息。”
百息！
滿城生死，就在這百息！
不少修仙者驚慌飛身而起，向着城外飛遁而去。
張振彪身爲散火城鎮守，絕不可能放棄宗門臉面，向疾風盜屈服。
散火城必亡！
張振彪手持長劍，託着青灰小塔，面色變幻。
他擡起頭，看向天際。
“我輩劍修，生死而已。”
仰天長嘯，他身上的劍意炸裂，面上全是絕然赴死的慷慨。
“韓兄，張振彪誓與散火城共存亡，等宗門人來，還請韓兄告知，我張振彪未失玄靈劍宗顏面。”
百息之內，不管是韓牧野還是張振彪，都能逃離。
可張振彪是散火城鎮守執事，他要是走了，玄靈劍宗的臉就不要了。
他的生死，已經與自己的職責綁在一起。
但韓牧野可以走。
閣樓之上，趙辰和左百籌都是看向韓牧野。
疾風盜要百息之後才發起第三輪箭雨攻擊，這時間，足夠他們離開散火城。
“百息？”
韓牧野一步跨出，身上劍光帶着絲絲破碎虛空的震動。
人在半空，韓牧野向着張振彪一點頭。
“且等我十息。”
十息？
做什麼？
張振彪微微一愣，還未開口，已經是瞪大眼睛。
韓牧野身後，劍匣之中長劍飛出，化爲劍光之龍，長龍橫空，馱着韓牧野一息百里。
人與劍，當空光耀。
“給你們個機會。”
劍光長龍咆哮，韓牧野手中劍緩緩下指。
萬騎林立，長弓滿月。
“讓我看看，聞名仙界的苦仙域疾風盜，到底有幾分本事。”
下方，戰陣之中，一聲高喝：“射——”
萬箭齊發，遮天蔽日。
韓牧野雙目之中迸發神采，手中劍一劍斬下。
劍光長龍，轟然炸裂。
萬劍。
對萬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