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輝聽到一縷若有若無的聲音。
他擡起頭,警惕地四下張望,凝神仔細傾聽。
篝火獵獵,學員們從白天的不適應中恢復過來,新鮮感讓大家的情緒高漲,他們圍着篝火熱烈地討論着,有些性格活潑外向的學員都開始載歌載舞。許夫子被大家的熱情感染,也是滿臉含笑。
艾輝沒有坐過去,而是悄然坐在距離篝火越四十米遠的一棵大樹底下。
夜晚野外的篝火,是最醒目的目標,太容易招來野獸。
雖然艾輝也知道在感應場,沒有什麼兇猛的野獸,再加上有周教官這樣的高手保護,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是長久以來的習慣,已經成爲他的本能,把自己隱藏在夜色中,讓他感到更加安全。
一進入野外,艾輝就彷彿回到蠻荒,回到那個冰冷和殺戮的世界。他驚訝地發現,自己不僅沒有半點排斥,反而心中隱隱有些興奮。當他踏入叢林的那一刻開始,如魚得水的感覺,讓他覺得也許自己上輩子其實是一隻生活在叢林的野獸。
人就是賤!
艾輝自嘲,剛剛沒過幾天好日子,就開始懷念過去。
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地面卻是安靜如常,沒有枯枝踩斷的聲音,沒有灌木深處的異響,風聲中也沒有羽翼所特有的破空聲。
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艾輝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周教官,周教官沒有什麼反應,在吹噓着自己當年的戰績,他很享受同學們崇拜的目光。
艾輝緊抿的嘴脣不由勾勒出一抹弧線。
真是美好啊!
是啊,這裡的野外不是蠻荒,沒有危險的野獸,只有安靜寧和。
自己的反應有點過度了,艾輝暗自搖頭,他想到自己剛剛進入感應場的時候,好幾次都差點失手殺人。他花費了很長的時間,纔開始逐漸適應感應場。野外的場景,實在太容易喚醒他的蠻荒記憶。
這裡不是蠻荒。
艾輝不得不再次提醒自己一次,他已經很久沒有提醒過自己。
白眼狼現在一定很爽,艾輝有點幸災樂禍。
端木黃昏現在的感覺糟糕透頂,樹冠上的風比下面大很多,他都要被風灌飽。他覺得自己真是腦袋發抽,爲什麼要搶這個放哨的活?
周教官給他詳細講解了崗哨應該需要的細節。
端木黃昏無法容忍自己敷衍了事,他仔細按照教官叮囑的內容執行。比如要時刻保持警惕,要注意周圍的風吹草動。
一開始端木黃昏覺得也沒有多難,但是隨着時間的流逝,沒有任何情況發生,時間一長,無聊和乏味的感覺,讓他的眼皮越來越沉重。風吹動樹葉的聲音,聽的時間一長,就像是催眠一樣。
嗯?什麼聲音?
他猛地一個激靈,他剛剛好像聽到一縷若有若無的聲音,和樹葉的沙沙聲完全不同。
但是當他凝神仔細傾聽,入耳的依然只有熟悉的樹葉沙沙聲。
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端木黃昏不是太確定,他剛纔出在迷迷糊糊快睡着的狀態。
他打起精神,他雖然沒有經驗,但是也知道在野外,崗哨的重要性。自己關係到大家的安危,不能懈怠。既然自己搶過來崗哨的活,那自己一定要做好,起碼比艾輝那個混蛋要做得好。
熊熊燃燒的篝火漸漸安靜下來,一天的勞累和折騰,讓大家都堅持不住,很快營地就是一片寧靜,大家都陷入沉睡。
一晚上,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當艾輝睜開眼睛,看到蒼青微光的天空下,篝火只有嫋嫋餘燼。
正在巡視的周小希也注意到艾輝醒過來,朝他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之色,接着繼續巡視。帶着這麼一幫粉嫩羔羊,他的壓力也很大,吹牛歸吹牛,在正事上他一點都不含糊,他曉得輕重。
果然是精銳!
艾輝心中佩服不已,周小希的表現,比他見過的那些元修大人更強。十三部的精銳,果然不是那些狩獵團的元修可以比擬。
漸漸,醒來的學員越來越多,當太陽升起的時候,所有人都被喊起來。簡單的洗漱和收拾完,大家要開始一天的趕路。
值哨回來的端木黃昏,頂着兩個清晰可見的黑眼圈。
白眼狼變成白眼哈士奇……
也不容易啊,艾輝心中感慨着,幹得真漂亮!
隊伍集合之後,大家開始徒步跋涉,朝下一個目標地前進。
聽着同學們嘰嘰喳喳熱烈無比的討論,還有不少學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零食,艾輝覺得真像郊遊啊。
艾輝和隊伍有點格格不入,他吊在隊伍的尾巴。
路上負責講解的是許夫子。
“我們現在前進的方向,是舊土。同學們之中有許多來自舊土,也就是說,我們在朝着你們的故鄉前進。舊土不僅僅是這部分同學的故鄉,也是我們所有人的故鄉。的建立,和舊土密不可分。舊土和,同根同源,我們是兄弟和親人。未來我們的許多學員,也會加入,今後我們會並肩戰鬥,不是爲了,也不是爲了舊土,是爲了我們所有人的明天而戰鬥。”
陽光中,許夫子的神情莊重,學員們聽得很入神。
周小希沒有說話,他看了許夫子一眼,繼續低頭前行。
艾輝注意到周教官的興致不高,他知道爲什麼。在前線,和舊土的隔閡,就像一道看不見的牆,好像看不見,卻不時不在,無處不在。
但是艾輝也沒覺得許夫子說錯了什麼,因爲無論舊土還是,蠻荒纔是最大的敵人。
而且,他也很佩服許夫子。感應場的夫子們都能感覺到這個問題,但是很少會公開討論這個問題的,但是許夫子做到了,很有勇氣。
當然,艾輝能夠如此淡然面對這個問題,是因爲他覺得這麼高大上的問題和他沒什麼關係。
自己的世界很小,小到容不下這麼大的理想。
活下去,變強大,再能保護幾個他在意的人,已經足夠而且完美。
艾輝的目光看似隨意掃過四周,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處樹樁,他停下來。
他走到樹樁面前,蹲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