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王莫名其妙,不搭理他,幽冥落開路,不一會兒就看見了層層疊疊的冥修。
顏羅破口大罵:“你們這羣死雞,誰是你們的王啊?吃裡扒外的一羣死雞,竟敢阻擾我回歸冥界,全都得死!”
罵完,飛身逃離。
顏王看着他逃離的背影,不由苦笑,這還是傳說中手眼通天的冥王嗎?還是能與聖獸對話,能與魔族之主抗爭的冥王嗎?
雖如此想,卻也不敢怠慢,幽冥落出,切菜砍瓜般斬殺黑瞳冥修,冥修紛亂,四散飛逃,便露出被他們包裹在內的一個碩大石球,顧不上追殺冥修,斬開石球,戚長征與顏如玉便露出身形。
“多謝元主援手!”戚長征大禮爲謝,“此番相救之情……冥王必報!”
顏如玉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顏王救我!”戚長征口中的冥王顏羅正飛速逃回,身後數位冥修緊追不捨。
顏王苦笑,回手便是一劍,冥修潰逃,再不見蹤跡。
戚長征奚落顏羅:“你丟不丟人啊!冥王的尊嚴何在?要我是你,下屬叛亂,早他孃的殺個乾淨了,真心丟臉!”
顏羅怒目而視,“別他孃的廢話,聖冥氣給我。”說完又補充一句:“全部!”
“什麼態度這是?”戚長征滿心不願,卻也不敢真耽誤了顏羅的大事。
顏王在洞穴外警戒,戚長征與顏如玉便將聖冥氣全數渡入顏羅體內。顏羅也於此時閉上了雙眼,道:“速速離去!”
二人飛出洞穴,一股劇烈的拉扯之力忽然自顏羅身上傳出,顏王一手抓着一人才將他們帶離深淵。
此時,整個肯特元山都震動了起來,一絲絲黢黑冥氣浮現,隨即交織蔓延,形成大片黑霧形態,鋪天蓋地向着深淵方向匯聚。
顏羅犬“汪汪”出聲,其聲震懾四方,卻是歡愉無限,與之對戰的魔馬神王棄戰而逃,遁入地底不見。
發生在雅布山脈的神王戰也於此時停止,魔牛神王相同的棄戰逃遁。
隨着蔓延整片肯特元山山脈的黑霧匯聚,深淵上方已是形成黑洞,肉眼可見肯特元山漆黑如墨的山石正在淡化,一股修元界獨有的五行靈氣自四面八方向着肯特元山匯聚。
天空中風雲變幻,電芒交織,一道道粗壯的閃電也於此時劈落肯特元山,隨即暴雨傾盆而下。
無盡深淵形成的黑洞帶走了肯特元山陰寒之氣,五行元氣漸漸濃郁,身處其中大戰之後剩下的三百多名大能以及不到兩千名大能修士紛紛升空,其中就有越發不安的顏喜在內。
她似有所悟,不顧身周修士阻擾,向着深淵飛來。
顏如玉飛身相迎,顏喜泣不成聲,只是追問顏羅去向。
顏如玉將她擁入懷中,只在其耳旁低語:“顏羅便是冥王,他將回歸冥界。”
顏喜怔愣,淚如泉涌,嘴裡茫然的不知在說着什麼,只能隱約聽清“孃親”二字。
淚水混合雨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似乎看見幼年時期的顏羅,倔強的就是不肯開口叫顏判阿爹,被顏判一次次教訓,依舊倔強着不開口……
隨着顏羅漸漸長大,周圍的修士都回避着他,沒有人願意與他來往,因爲大家都知道他腦子有問題,不懂尊卑,不懂孝道,也沒有任何修士願意收他爲弟子,他永遠是獨自一人。
顏判壽元早早耗盡,更有傳聞說他剋死了親爹,再有遇見他的修士輕則怒罵,重則毆打,顏喜每回見到他歸來,身上總是帶着各種傷痕,卻從未見過他流淚,相反的,哪怕是臉上被打傷,他依舊是笑着,顏喜知道那是他不想讓她過於擔心。
她只能哀求聖女收留於他,他也才能活到現在。
顏如玉輕聲細語之後,往事一幕幕浮上顏喜心頭,她終於明白顏羅從不開口叫孃的原因。
她能成爲冥王的娘,卻哪裡能讓冥王叫娘!
她忽然想起臨產的那一幕,那一日的情形與此時的情形何其相似,只不過是顛倒着來,天雷滾滾,暴雨傾盆,肯特元山的五行元氣被驅散,隨之而來的便是無盡陰寒,黑色山石被純黑陰寒冥氣滲透,元山山脈從此陰寒黝黑無生機。
而正是在此時,她產下顏羅,初生嬰兒竟是面無表情,不哭不鬧,雙眼瞳孔漆黑,眼白皆無。
她慌忙遮擋其雙目,不敢告之任何人,包括他的道侶顏判在內,好在不長時間之後,顏羅的雙眼變得正常,卻依舊不哭,看着她的目光像是在辨認着什麼,然後竟是笑了起來。
初爲人母的她當時並不覺得顏羅的笑容有何古怪,此時回憶起來方覺得那個笑容來得過於突兀,好似初生的顏羅就已擁有了思想,笑容太過成熟世故,完全不是初生嬰兒應該有的笑容。
一切的一切都在顏如玉的輕聲細語之後完全明白了過來,顏喜忽然間不知如何是好,手足無措。
“他是你親身親養,你管他什麼身份。”戚長征笑着說,“他要是不喊你一聲親孃,我幫你收拾他,別看他現在是冥王,我照樣能收拾他。”
戚長征自然是在誇大其詞,顏如玉聽出來了,卻是微微一笑,附和道:“他獨自對付不了顏羅,還有我,一起上總能收拾得了他。”
顏喜心知肚明,兩人會如此說都是在安慰於她,心裡雖感到彷徨,卻也能鎮定下來,回頭看着那處黑霧匯聚之地,搖了搖頭,道:“只要他能好好活着,叫不叫孃親又有什麼關係。”
當最後一縷黑霧進入深淵,暴雨立止,雲開霧散,肯特元山也恢復了昔年的形貌,元山上空的修士卻是鴉雀無聲,有心人猜到了顏羅的身份,震驚不安,絕大多數人卻是被眼前的變化震懾,連私下神識傳音也不敢。
絕對靜默持續的時間不長,便是譁然驚呼,無盡深淵在萎縮,自深淵處出現的顏羅犬隻有丈許大小,渾身黑霧纏繞,外露的氣息卻是連顏王也要爲之規避。在其後背盤坐着一人,黑瞳無眼白,正是恢復真身的冥王,應當叫顏羅王。
顏羅犬帶着他飛上高空,他的目光掃視着周圍,所有被他看到的修士俱是感到周身發寒,最後他的目光停止在雅布山脈方向。
那個方向此時正有一道人影閃現,似乎遠在千里之外,頃刻就已到了眼前,個頭不高,肩膀極寬,整個人看上去像是方的。
顏王對之行禮,顏如玉也對之行禮,爾後不論是否見過此人的所有修士都對其行禮,包括戚長征在內,他猜到來人的身份,從他與莊小蝶契約火猿相似的身形中,他猜出此人必是鎮守玄冥仙陣的神猿。
化形爲人的神猿沒有理會衆人的禮,目光灼灼盯着顏羅,顏羅黑瞳也同此般。
他們之間似乎在交流,片刻之後,神猿離去,顏羅的目光望向顏王,對其點頭示意,顏王稽首爲禮,目光看向顏如玉,顏如玉附身行大禮,目光看向戚長征……
戚長征指着自己的腦袋,傳音:“你的答案!”
顏羅嘴一咧,忽然消失在顏羅犬後背,下一刻就出現在戚長征身側。
戚長征面含期待的望着他,不料,迎來的卻是當面一拳,隨即被一腳踹飛。
身在空中,破口大罵:“你他孃的……”
罵聲方出,就被顏羅禁錮,直挺挺的摔落山間。
顏羅犬呲牙咧嘴,像是在笑,一躍而至戚長征身側,也不叫,也不咬他,就那麼直勾勾的盯着他。
顏羅不再搭理戚長征,黑瞳望向顏喜,顏喜不爭氣,面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顏羅嘴角微翹,隨即笑容放大,笑道:“顏喜,我想了想,還是不能現在叫你,等我把冥界的事情處理完,帶着顏判來見你,到時候再叫可好?”
“好……啊!”顏喜怔愣,後知後覺的聽清了顏羅所言,“你說什麼?顏判沒死?”
顏羅苦笑,道:“死了,我讓顏羅犬帶他的魂魄去的冥界,他性格古板你也知道,等我把事情忙完,就讓他作個判官,專門重判那些無恥之徒,你看可好?”說着還看了戚長征一眼。
顏喜想笑卻是笑不出來,僵硬着臉,道:“你說怎樣就怎樣……”
“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嘛!”顏羅急了,“冥界真沒有聖子的說法,除了七殿殿主之外,就屬判官權勢最大,七殿殿主在我離開冥界期間,爲我守着半壁冥界,勞苦功高,無端撤了人家的職,說不過去啊!”
在旁的顏如玉原本還擔心顏羅成爲冥王之後性情大變,此時見他雖有變化,卻只是表面的變化,性格貌似沒有多大改變,也不再畏懼他,說道:“你孃親是怕你。”
“怕我作甚?”顏羅楞了楞,隨即恍然,“我說顏喜啊,你生我養我這麼大,我變成冥王也好,變成魔王也好,還不都是你兒子,你想打我就打我,想揪我耳朵就揪我耳朵,折壽不怕,我現在恢復修爲,生死冊就在我身上,折了的壽元我也能給你補回來……”
“顏羅……”顏喜試着叫了一聲,顏羅便笑了,顏喜也露出笑容,顫抖着手撫摸顏羅身軀,又摸他的臉,隨即道:“冰涼冰涼的,不像顏羅身上熱乎。”
顏羅苦笑,道:“這個真沒辦法,我要是身上發熱就離死不遠了……”
“瞎說什麼呢。”顏喜教訓,“別整天把死掛在嘴邊,要活,好好的活着,我兒是冥王,爲娘就是冥王孃親,誰也改變不了。”
顏羅連連點頭,道:“這就對了嘛,不論怎麼變,顏羅始終是你的兒子。”
顏喜就笑,淚水卻是又流了下來,顏羅慌忙爲她擦去眼淚,“好好的怎麼又哭了,好在那臭小子給了聖元果,哭也不怕把臉哭花……”爲顏喜擦着眼淚,顏羅回頭看了眼即將消失的深淵,“顏喜,等着我,等我帶着顏判一起來看你,到時候我再改口。”
顏喜強自在笑,淚水橫流,道:“孃親等你們……”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顏羅雙眼閉上,眼角有淚光閃爍,深吸氣,回頭就走,一滴漆黑的淚珠飄到顏喜臉上,顏喜打了個冷戰,隨即眩暈。
顏如玉眼疾手快,將其摟在懷中,卻是感到驚人的冰寒。
“三天後甦醒。”顏羅留下一句話,隨即面向顏王,“顏王,幫我照顧好顏喜。”
顏王點頭應下。
顏羅伸手一招,顏羅犬叼着掙扎不斷的戚長征飛臨。
顏羅大腳踹在他屁股上,躍上顏羅犬後背,顏羅犬飛向深淵,轉瞬消失在深淵之內,連同消失的,還有被顏羅犬叼着的戚長征。
顏如玉臉上變色,驚呼出聲。
天空也於此時重聚烏雲,一道驚雷劈向即將合攏的深淵,卻被顏羅回手一道如墨冥氣阻擋。
遠在數千萬裡之遙的黑袍龍神面色爲之大變,青龍聖獸也於此時怔愣,還有那封印在通天峰內的聖獸玄武,無邊湖水震盪,代表着他也在吃驚。
顏羅的舉動,天上地下關注着此地的大人物們誰也搞不明白,深淵消失,神念探測亦遭到梗阻,自天而降的一道道驚雷亦是劈不開合攏完全的深淵。
“嶽!”天外之音響起。
神猿去而復返,現出山嶽神猿形貌,擎天身軀人立而起,雙手高高舉起,猛的砸向深淵。
肯特元山震動,地面的修士連忙升空規避。
神猿巨大的雙掌砸出一道裂縫,卻已不見深淵形貌,再砸,元山再震,深淵所在已被砸出一個深坑,卻依舊非深淵形貌。
“罷了!”天外之音響徹虛空。
神猿對着深坑怒吼,無濟於事,仰首怒吼,雙掌猛烈捶打着胸口,當是怒到了極點,隨即縱躍消失。
天空也在此時重放光明,天外之音在場修士都聽見了,皆是噤若寒蟬。
烏雲消散,天空放亮,隱約還能見到無盡遠空有着一道模糊的身影,似有無限大,又似雲朵重疊出人形,雲朵隨風飄散,身影也消散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