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在發怒嗎?”王彥濤心裡咒罵着尉遲戰的遲鈍,長劍指向他,怒道:“要不是看在你對妲己師妹關愛有加的份上,我真想刺你一劍,懶得理你。”
尉遲戰不笨,他是在害怕,害怕鮫人看出字跡破綻,準確來講,是害怕魔首看出破綻,因爲他與宇文燁都曾見過魔首翻看諭旨,雖不知魔首是否能看懂,但確實是有看。
現在的他甚至不敢擡頭看魔首,也不敢做出任何暗示,裝作怒氣衝衝的甩袖而走,走到宇文燁身後站立。
那八個狂草寫就的大字,宇文燁也看見了,他與尉遲戰的想法相同,暫時不敢給出任何暗示。
魔首也在看着地面的八個大字,卻又哪裡能看得懂,翻看宇文燁的諭旨也不過是好奇人類文字而已。要知道,魔族的文字異常簡陋,還停留在以圖畫的形勢代替文字階段。
也虧了是邪性的王彥濤,才能想出這麼個辦法來,現在就等宇文燁或是尉遲戰給出暗示。
不僅是地面三人在等待着,識得八個狂草寫就大字的人類大能也有不少,其中就有金戈與曲巖。至於姜黎與袁霸雖能辨別不同,卻是不識狂草。二蛋與猿青山根本看不出其中奧妙,他們連修元界正常文字都不識幾個。
曲巖傳音金戈:“有幾分可能是在那位神階鮫人手中?”
金戈想了想,傳音道:“看情形應該就是在那位神階鮫人手中,否則他沒有必要刻意現身,下方鮫人也沒有必要提醒宇文燁。”
曲巖輕微頷首,“言之有理。”
金戈卻是皺起眉頭,傳音道:“雖能判斷是在那位神階鮫人手中,但是否都在還需宇文燁給出答案。”
曲巖當即傳音王彥濤,將金戈判斷告之。
王彥濤不動聲色,繼續查看軍士傷勢,嘴裡繼續在埋怨,不時就會擡頭怒視宇文燁與尉遲戰,將一位熱愛生命的丹師演繹得淋漓盡致。
這時,蜜爾祖返回,將十六位斷腿軍士放在傷殘軍士之間,又將三位胸口還在流血的鮫人放下,爾後便是站在三位鮫人身側。
王彥濤檢查了一番十六位軍士尚未癒合的傷處,連連點頭,說是斷肢重生不爲難。
爾後腳踩八個大字走向三位胸口受創鮫人,打眼就能看出傷口很深,且是剛剛受傷,心裡暗笑,臉上卻是一副正兒八經的表情。
就見他取出三顆丹藥來,似乎想要爲三位鮫人療傷,撓撓頭又收了起來,對蜜爾祖說:“小道擔心鮫人體質與人類體質有異,不敢輕易用藥,還需等候師尊前來查看,方可用藥。”
解釋得合情合理,不容鮫人生疑,蜜爾祖倒也有禮,學着人類的稽首禮施禮,用生硬的人類語言說:“多謝丹師。”
王彥濤一本正經的擺擺手,道:“不論是人類還是鮫人,皆是娘生爹養,對於我們丹師而言,並無不同。你們來到修元界也不容易,戰爭意味着告別爹孃,刀劍無眼啊,誰也無法保證能活着回去見爹孃!”王彥濤悲天憐人,似乎隨口問蜜爾祖:“不知閣下可有兄弟姐妹?”
蜜樂爾明顯一愣,片刻才道:“有。”
王彥濤卻是不再繼續問,搖搖頭,繼續悲天憐人,“誰沒有個兄弟姐妹啊,我也有啊,還是三兒兩女呢,可惜啊,就沒有一位能有修道資質,現在也不知在何處,真希望有有朝一日能與他們重聚,要是能全都在就好了。”邊說邊走開,走過尉遲戰身旁之時還嘀咕了一句:“全都在就好了啊!”
“全都在又能如何?”宇文燁接的口,“你們這些修士哪裡還會顧及凡俗家小,丹師?哼,我皇妹不就是被你們帶走了嗎?多少年才能見上一面,不如不見啊!”
“凡人又豈知修道的艱辛!”王彥濤頭也不回的道,“入道難,修道更難,道法有成卻能得長生,妲己師妹修道資質比我這個做師兄的要好得多了,長生有望啊!”
兩人對話很是自然,沒有引起魔首懷疑,話裡機鋒卻已將宇文燁子孫情形表明,“全都在”便是答案。“不如不見”就是宇文燁在勸說不可讓宇文妲己冒險,而王彥濤迴應“長生有望”,意思就是告之宇文燁放心,不會失了性命。
得到想要的消息,王彥濤也到了撤離的時刻,以他還未入天陽的境界,接下來的救援就不是他能夠幫上忙的了。
不一會兒,宇文妲己與上官瑾、慕容秀到了。
上官瑾看上去略顯緊張,這也是端木高義沒有同來的原因,委實是上官瑾與他師兄端木高義都是性情敦厚之人,讓上官瑾扮演端木高義的角色,若是正主端木高義在側,他恐怕要更加緊張。
慕容秀薄施胭脂水粉,原本並不是太出色的她此時看上去就要明豔許多,同宇文妲己站在一處,單從容貌而言並不比宇文妲己遜色。
只不過宇文妲己天生貴氣卻不是通過化妝術能模仿得來,所幸慕容秀本就是一位活潑性子的女修,貴氣不足,添了幾分古靈精怪,卻也與青雲國傳聞中古靈精怪的小公主相似,沒有引起魔首懷疑。
慕容秀表現得很出彩,方一到來,見到下方的宇文燁便是驚呼:“皇兄!”要不是正牌公主宇文妲己拽着她,可不就是要飛落宇文燁身側,雖如此,她依舊在高呼:“別拽着我,皇兄臉上有傷,我要見皇兄。”
宇文妲己輕聲安慰,慕容秀方纔鎮靜下來,卻是怒目望向遠空魔首,質問:“是你傷了我皇兄?”
“妲己師妹不可如此。”王彥濤帶着訓斥的語氣,“師尊在側,不可無禮。”隨即面向上官瑾施禮,道:“稟師尊,二百八十三位今日傷殘軍士已由上官師叔救治,還有十六位受創逾六日軍士,創口皆有腐化跡象,需去除腐肉再行救治,另有三位鮫人胸口受創,弟子境界低,探測不明鮫人體質,不敢輕易用藥。”
上官瑾頷首,道:“待爲師看看。”一句話出口,上官瑾貌似不緊張了。
他飛落低空,神識查探,三位神階鮫人也沒有放過,隨後便是將目光轉向鮫人陣營,朗聲問:“戰事已休否?”魔首含笑飛出鮫人陣營,四位黑袍護衛緊隨在側。
魔首笑言:“今日無戰事。”
上官瑾稽首爲禮,道:“即無戰事,丹師救治傷患,還請雙方後撤。”
上官瑾說的是雙方,魔首略有詫異,人類陣營卻是一陣騷動。
王彥濤朗聲道:“師尊之意,既無戰事,治傷爲主,傷者爲大,聯盟修士還請後撤十里。”
曲巖猶豫,金戈傳音:“王政委有計,後撤靜觀。”
曲巖高呼:“後撤十里。”
於是,人類修士陣營後撤。
於是,魔首揮手,鮫人陣營後撤十里。
兩方陣營遙遙相對,中間空域只剩下上官瑾、王彥濤、宇文妲己、慕容秀四位丹師。
王彥濤又對宇文燁說:“六萬軍士爲何還不退?”
宇文燁微怔,下意識回頭看魔首,以他的目力又哪裡能看得清。
於此時,一位黑袍護衛與那位囚禁宇文燁子孫的神階鮫人飛臨,懸浮低空。
黑袍護衛說:“魔首有令,全憑端木丹師吩咐。”
於是,六萬軍士後撤。金戈與猿青山飛臨,同樣懸浮低空,原本留在下方的蜜爾祖飛昇低空,懸浮黑袍護衛身側,便有二蛋飛臨金戈身側。
上官瑾飛落地面,王彥濤三人隨之飛落。
由王彥濤與宇文妲己爲十六位斷足軍士治療,慕容秀爲宇文燁治療臉上傷勢,而那三位胸口受創鮫人則由上官瑾救治,救治之前自是免不了一番查探。
期間少有人開口,似乎一切都顯得那麼正常。
慕容秀傾情演繹,淚眼朦朧,爲宇文燁臉頰塗抹龍晶液便告完事,爾後頗有些不知該如何往下演的趨勢,所幸宇文燁配合得好,柔聲道:“尉遲傷勢比皇兄重,皇妹且爲他療傷。”
慕容秀得以繼續有事可做,未露破綻。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人類陣營忽然起了騷動,一位手搖摺扇的青袍修士飛臨,風度翩翩,自人類陣營後方飛入,徑直往最前方姜黎身側而去。
曲巖察覺身後騷動,回頭便看見青袍修士,面露詫異之色。
正感無趣的袁霸見了曲巖面色有異,亦是回頭看去,怒容爬上他的臉,卻是看了姜黎一眼,未曾開口。
鮫人陣營始終安靜,至少表面上如此,一位留着平頭的灰袍“鮫人”悄然而至,沒有引起其他鮫人關注。
“鮫人”蒼白的臉,耷拉的眉眼,嘴裡似乎含着兩塊小石子一般,將腮幫子微微頂起,打眼看上去,除了醜陋一些,與其他的鮫人也沒有什麼不同。
他似乎覺得位於陣營後方無趣,嘴裡嘟囔着鮫人語言,一點點向着魔首所在區域接近。
人類陣營忽有驚呼聲響起,引得鮫人羣體凝神查看,魔首皺眉:“他怎麼來了?”
金戈皺眉,“怎麼是他?”
猿青山問:“是誰?”
金戈答:“姜九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