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霍光與城外的鬱成王隔空瞎扯了一頓後,便換人去與那鬱成王貧嘴。
自己則是叫人打來從鬱成王府中搜刮來的一罈子大宛美酒,細細地品嚐起來。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嘖”
霍光砸吧了下嘴巴後,又繼續念道起來:“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好詩好詩!”
“可惜,可惜”
這首是唐朝王翰作的《涼州詞》,因爲是唐代的東西,在漢朝人聽起來,感覺上肯定會有些怪怪的。
若是在長安,霍光肯定不會瞎唸叨這種東西。
不說漢朝人能不能接受唐詩宋詞的格式,就是算他能接受。
霍光現在也懶得弄這種藉由他人詩詞來裝自己人前顯聖的格調了。
無他!
僅地位超然爾!
至於霍光現在爲何念起這詩?
嗯!
無聊,打發時間罷了。
再加上,自己這四千人馬,都是些大老粗,誰能聽得懂這些?
這邊,霍光正嘖嘖稱讚的大宛的酒水與長安略有不同,一旁的趙大牛眼巴巴的盯着霍光喝酒的碗,一邊問道:“將軍,咱爲何不跟那鬱成王直接幹啊?”
“他手裡有李廣利這孫子怕甚!”
“正好。”
“俺看他不舒服,出去給他跟那個鬱成王一塊剁了。到時候朝廷問起來,就說是給大宛人殺死了。”
聽到趙大牛這話。
霍光不禁啞然一笑,道:“咦~”
“大牛啊!”
“平常看着你老實啊,咋也會有這損招,還說大宛人弄的。”
趙大牛聽到霍光打趣他,只得尷尬地撓了撓頭,道:“俺就想跟這些大宛人過過手,老被人圍城,憋着屁不放,他不舒服啊!”
霍光自己喝完了一碗酒,又拿起酒杯,將酒水倒滿,將其遞給趙大牛,說道:“大牛啊,我跟你說,打仗不是這麼打的!”
“得看天時,地利。”
“就一股腦的衝出去,那不跟李廣利這蠢人一樣了嘛!”
“來,你也喝一口。”
趙大牛接過霍光遞過來的酒水,沒有任何思考,一股腦就給喝光了。
霍光氣地破口大罵:“誒誒誒,你個兔崽子,喝一口就行了,咋都給我喝光了!”
趙大牛喝完先是摸了下嘴,然後說道:“俺還嫌碗小呢,這麼點酒哪夠喝!”
說完。
他將碗放在食案上,然後眼睛還直愣愣地盯着地上的酒罈子。
見狀。
霍光只好拍了拍趙大牛的胳膊,說道:“等打贏了這場戰鬥,回長安,想喝多少酒,喝多少,這邊的酒水,差點意思!”
長安乃大漢國都,酒水自然是極好,豈是這彈丸小國能比的。
當然。
小國也有小國的特色。
大漢雖大,也不能面面俱到,比如大宛馬就普遍的比漢朝的馬要好。
其中。
以汗血寶馬最爲出名。
至於霍光不讓趙大牛喝酒,主要是,大宛國的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打一場仗就能了的。
後面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
譬如怎麼對付大宛國的國君毋寡,還有處理大宛歸附漢朝的事情。
當然了,這些都是後話!
現在首先要做的,還是把城外的鬱城王三萬精銳打敗再說。
霍光擡頭看了看天,刺眼的陽光照射的他近乎睜不開眼睛,隨即用手擋了擋,陽光只能灑在他的手上。
“鬱成城城門朝東,此刻太陽也在東方,此刻出戰,對我軍不利!”
“需等太陽落西方,餘暉刺眼大宛軍隊進攻方向,方可出擊。”
“這樣。”
“大牛,你傳我命令,三個時辰後,開城門,迎戰鬱成王!”
聽到霍光的命令後,趙大牛當即憨憨一笑,道:“行,終於可以放開手跟他們幹一場了。”
“將軍。”
“那我先去傳達命令去了!”
霍光笑着點了點頭,隨後揮手道:“去吧!”
“諾!”趙大牛拱了拱手,便去傳達命令去了。
霍光看着趙大牛的背影,一時間陷入了沉思。這古時候的三個時辰,差不多相當於現代的六個小時。
六個小時裡。
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
只要城內不出現什麼變數,憑藉着高高的城牆,和火炮火銃等熱武器防禦,這大宛軍隊,想攻進來,那是難於登天。
霍光最怕的就是他們圍而不攻。
不過。
鬱成城有一點好,那就是不像貳師城那樣,缺少食物資源。這裡,是鬱成王的大本營,充飢的糧食還是有不少的。
還有一點。
他鬱成王的家眷也全部在城內!
圍城?
如果說要餓死漢軍,首先,就要先餓死他大宛城的居民。
鬱成王要麼六親不認,要麼只能硬着頭皮攻城。
這也是爲什麼霍光冒死做出這種釜底抽薪,費時費力地從貳師成狂奔幾百里路趕到殺到鬱成城。
現在霍光要做的,就是靜靜地等待三個時辰過去。
然而。
霍光沒有想到的是,這接下來的三個時辰,鬱成王竟然作出孤注一擲地決定,直接攻城,似乎一刻也等不及了。
這倒是把霍光弄的大爲不解。
軍事上,最忌諱的,就是急躁!
霍光實在想不通,這鬱成王,在急什麼,鬱成城雖然已經被霍光佔據。
但這地盤還是大宛國境內。
該急的,應該也是霍光纔對。
“莫非是怕我軍傷害他王府上的家眷?”霍光微微皺眉,思考了起來。
無論是人,還是其餘動物,只要是傷害小的,都會着急。
鬱成王府上,確實有幾個孩童,說不定,其中幾個就是他鬱成王的崽子。
想到這裡。
霍光又緊緊皺起眉毛來,思考着斬草除根的事情,要不要做。
忽然。
城外喊殺聲又猛烈了起來,甚至有大部隊搭着類似雲梯的東西,要越過城牆,直接殺入城中。
頓時就有將士來報:“報!”
“車騎將軍,敵人又上來了。”
“這次還不知道從來弄來了攻城梯子,怎麼辦?”
聽聞這話,霍光當即說道:“快,倒熱油!”
於是。
昨晚至現在,從鬱成城挨家挨戶搜刮出來的食用油,全部一股腦地倒在了攻城梯子上。
然而霍光又安排着弓箭手,對着下方按住梯子的大宛敵軍射出火箭。
一時間。慘叫聲連綿不絕,宛若人間地獄。
霍光此刻,彷彿就像是地獄的修羅,無情的收割着大宛士兵的生命。
很殘忍。
但戰爭就是這樣。
一旦發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如果霍光不殺他們,這些敵人就會如同跗骨之蟲順着梯子爬上來,然後殺了霍光他們。
“奇怪,這大宛的鬱成王,怎麼指揮軍隊攻擊,這麼急躁?”霍光微微眯着眼睛,又忽然看向另一邊,問道:“喂,剛纔讓你們接替本侯與鬱成王喊話,你們說了什麼?”
“沒沒說什麼,就罵了他幾句!”那些士兵們一時間,面面相覷起來。
似乎。
像是覺得自己犯了錯誤一樣。
霍光則是趕緊說道:“別磨磨蹭蹭的,快說,罵了什麼?”
喊話的士兵們聞言,只好說道:“將軍,我們沒罵什麼,就說了句,鬱成王,我日你先人,給句話,攻城不攻城。不攻城,老子去你王府,睡你婆娘去了。”
“啊?”霍光嘴一咧。
好傢伙!
這話怎麼有點熟悉的感覺了。
不過。
想想也知道,鬱成王可不是一般人,若是因爲小兵這一句髒話,他就急躁攻城。
那他根本不配做霍光的對手嘛!
當然。
敵人沒有過霍光多想的時間,鬱成王再一次次攻城受挫後,又一次次發起更加瘋狂的進攻。
直到三個時辰過去。
鬱成城的城門這纔打開。
四千不到的兵馬,如魚般踊躍而出,在屍山血海中,與鬱成王屢次進攻屢次受挫的“精銳”軍隊對峙。
此時。
鬱成王三萬精銳,已然不足兩萬!
霍光騎着在城中原留守鬱成城守備軍隊的戰馬,與趙大牛並列一排,帶着部下,與鬱成王遙相對應。
鬱成王見到霍光率軍出來,心中納悶至極。
這些漢人。
原先在城內像個鎖頭烏龜一樣,死活都不出來應戰。
現在居然出來了?
這反倒使得鬱成王原先急躁的心態變得一下子謹慎起來。
“王,漢人素來狡猾,這突兀地出來應戰,其中必有蹊蹺!”鬱成王手下的謀士,用着大宛國的語言跟鬱成王交流着。
聽到這話,鬱成王點了點頭。
實際上。
不用謀士去提醒,鬱成王已經想到這點。
但他實在想不通。
漢人軍隊已經不足四千,他手下精銳損失近乎三分之一,也還有兩萬兵馬的樣子。
爲何這漢人軍隊會衝出城來跟他正面對峙?
鬱成王一時間沒有想到合理的原因。
但偏偏此刻,在陽光的照耀下,他的額角溢出了汗珠。
鬱成王伸手一擦汗,正好又遮住陽光灑在臉上,這才讓他注意到太陽的方向。
當下頓時驚呼一聲:“啊?”
隨即。
又將目光看向自己這兩萬精銳,隨着太陽的照射,已經又很多士兵露出疲憊不堪的模樣。
所謂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
屢次攻城受挫,已經讓鬱成王的兵馬士氣大跌。
再加上從鬱成城出發去往貳師城,又經過貳師城連夜趕回鬱成城,中間還經歷糧草全部燒的事情上。
軍隊士兵,連食物都吃不上。
哪還有半點精神可言。
“遭了,中計了!”
然而就在鬱成王失神的這一剎那,對面那不足四千的漢人軍隊,可是爆發出了巨大的喊殺聲,已經向着他們衝了過來。
他們!
顯然已經在城內吃飽喝足的,養精蓄銳過來。
這種狀態,使得雙方戰鬥力,一下子就拉了開來。別看人少,但打起大宛軍隊,宛若刀子撕開了豆腐一般簡單。
而衝在隊伍最前面趙大牛,宛若一頭殺神,所過之處,皆是被他砍的人仰馬翻!
其實!
面對漢軍這四千不到的戰鬥衝鋒。
應付起來,最簡單的方式,就是集中弓箭手進攻,拉開距離。
可惜,在上一輪攻城的時候,由於漢軍火炮彈藥打光,這鬱成王,直接大軍貼近鬱成城,似乎是準備一戰定乾坤。
這也致使漢軍在城門大開的時候,直接衝出來,就能與他們快速衝殺。
打仗?
最重要的是什麼?
陣型!
漢軍只有四千不到的人,但這是從上萬人的部隊裡活下來的四千兵馬啊!
哪個不是厲害的角色?
而且!
人少,反而陣型能首尾呼應,而不像鬱成王手下這兩萬精銳,直接被人給衝破防禦了。
一時間。
鬱成王手下這批軍隊,很明顯,沒有適應從進攻到防守的轉換,戰鬥人員在快速的損耗着。
他戰鬥人員是霍光這邊數倍不假。
可這是古代戰爭。
沒有現代那種能一炮全部幹翻的熱武器,這也就導致了,由霍光率領的四千不到漢軍,可以集中在對方被衝亂的陣容裡隨意砍殺。
而兩萬人馬的大宛軍隊,反而束手束腳,同一時間,只有幾千人能與漢軍交戰,遠處的大宛軍隊,甚至連弓箭都不敢放。
因爲亂飛的箭矢,也同樣會射到交戰的自己人身上。
作爲將領!
霍光此刻自然也是身先士卒,一馬當先衝殺在軍隊的最前沿。
隨着被他砍翻在地的大宛人越來越多,他的身上,也全部染上了鮮紅的血液。
黑黝黝的環首刀,原先鋒利的刀口,也砍捲刃了起來。
將士們的鉤鑲也盡數折斷,好多隻剩下中間小巧的盾牌可用。
與之相對的。
是大宛人快速消失的生命,與瞬速低迷下去的士氣。
面對宛如浴血魔神的漢軍!
鬱成王的“精銳”已經嚇得膽寒,一時間軍心渙散,潰不成軍。
人類的戰爭,往往都是這樣。
一旦軍心渙散!
殲滅十萬敵軍,比殺十萬頭豬都簡單。
一個逃跑,就能捲走兩個,兩個帶走四個,四個嚇走八個.往後席捲不斷,就連大宛人唯一的主心骨,鬱成王,見勢不妙,也騎馬就跑。
但霍光可一直盯着他呢!
“追,誰都能放跑,就那鬱成王決不能讓他跑了!”
霍光大聲一喝,隨即將環首刀往腰上一別,雙腿夾着馬肚子,朝着鬱成王逃竄的方向追去。
但鬱成王坐騎乃是大宛馬中極品。
像霍光胯下戰馬,普通一般,怕是難以追上。
這個時候。
霍光就有點懷念大黑了,要是大黑也一併帶來戰場,參與這場戰役。想必,以大黑的矯健,定能追上鬱成王。
眼見追上無望。
霍光當即將環首刀往腰間一別,然後從背上取下弓箭,彎弓搭箭,瞄準着鬱成王逃竄的前方,感受着空氣的流動,剎那間,銳利的眼眸已然鎖定對方,手中弓弦一送。
只見箭矢破空,朝着鬱成王前方射去。
等兩者相遇之時,只見胸口中了一箭的鬱成王,直接從馬背上跌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