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箸子,接過庚貼,看着上面的生辰八字,端木暄凝眉說道:“我知你定是查出了她的身份,不要再賣關子了!”
“這是她的名字!”
輕輕一笑,自湯碗裡蘸着湯水,姬無憂以指代筆,在桌上書下三個字!
待看清他所寫的三個字後,端木暄不禁心下大驚!
微微側目,睇了眼桌上的三個水字,迎霜的臉色,亦是大變!
姬無憂自名冊上所比對出的名諱,竟是——端木暄!
轉頭看着端木暄,她脫口問道:“姐姐的身世和名諱不是太后給的麼?”
“是太后給的,可她卻從未說過,世上沒有這個人…”手指輕顫着將桌面上的湯漬抹去,端木暄內心深處再無法平靜。明眸灼華,端木暄直直望進姬無憂深不見底的雙眸之中,凝神片刻,她訕笑着問道:“果真如你所言,她還真是個人物!只是此事……可會有錯?!”
當初,太后賜名於她的時候。
她只當是太后看重於她,賜了她本家姓氏。
卻從未曾想過,這世上當真有端木暄這個人的存在!
她做夢都沒有想到是……她的名,她的姓,她的身份,竟都是頂替柳鶯的。
不疾不徐的低頭吃着菜,姬無憂搖了搖頭:“你以爲我這幾日去了哪裡?”
思緒微轉,端木暄眉梢輕擡:“蜀南?!”
端木暄之父,乃是一介縣丞,位居蜀南!
這,是太后過去給她的身世。
她一直以爲只是障眼法而已。
可如今看來,既是端木暄這個名字是真,那麼……姬無憂所去之處,便可以想見了!
他……該是去應證自己所得到的答案了。
“雖然我不知她爲何放着自己的名字不用,卻要用柳鶯這個名字,但她原本的名字,確實爲端木暄無疑!”十分確定的點着頭,姬無憂放下箸子,淡淡說道:“自比對出這個名字,我便動身去了蜀南,在那裡……”語氣稍稍一頓,他眸色低斂:“我尋了她兒時的遠親,將柳鶯的畫像與之瞧了,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聽着姬無憂的話,端木暄臉色微變。
微一思忖,她遲疑問道:“爲何是遠親?”
眸色一黯,姬無憂輕嘆:“這也是她爲何要對你投毒的原因!”
他的話,令端木暄心下一突!
她本就不算好看的臉色,這會兒愈發難看了。
看來,與她投毒的,確實是柳鶯沒錯!
只是,她想不明白。
她與柳鶯之間,到底有何種的孽緣,竟能讓她對自己起了殺心?!
難道只因她頂替了她的名字和身份,讓她做不了自己麼?!
如果那般,她早在以前就應該對她下手了!
“你所說的,這個原因,到底所指爲何?!”
心中,屏息以待,端木暄緊盯着姬無憂。
只見他薄脣輕啓,對她苦笑了下:“她的父兄家人,皆以在一年前亡故,乃是被人滅門……”
聽聞柳鶯孃家被滅門一事,端木暄眉宇緊皺!
她從不曾想,柳鶯的悽慘出身,竟會是第二個自己!
心下五味雜陳,思緒轉了又轉,端木暄心下咯噔一聲響,悠悠擡眸,看着姬無憂,她冷笑了着:“此事……與我有關?”
看着端木暄,姬無憂沉默片刻。
許久之後,他的脣角,終是輕輕扯動了下,“你可還記得,當初阿煦被齊王和納蘭煙兒陷害入獄之事,那時……你捨命救他,助他逃出生天……”
聽他提及此事,端木暄並不覺得驚訝!
只因,她才心中,早已想到這一層!
紅脣輕啓,她心中懊惱,卻又無奈問道:“因爲救了他,赫連颺便因遷怒,兒血洗了蜀南端木一家?”
“是!”
見姬無憂面色深沉的點了點頭,端木暄只覺自己的心,一直在往下沉……
一切,是她疏忽了!
對於端木暄這個名字。
她只當是太后所賜的名諱,而端木暄的家世,也該是太后安排的。
可眼下……
她竟又一次因救下赫連煦,而無故牽連到這個名字真正的家人!
“赫連颺……”
心下怒極,端木暄擡手之間,便將桌上的湯碗揮落在地。
只聞哐啷一聲脆響,湯碗落地,瞬間摔的粉碎。
邊上,迎霜見狀,不禁微微吃了一驚!
心下苦澀,她只咂了咂嘴,便彎身收拾着散落在地的碎瓷片。
垂眸,看着迎霜低垂的臻首,端木暄微蹙了蹙眉。
念及迎霜心思,她眼底厲色斂去,只輕嘆一聲,便說道:“回頭讓小盛子收拾,莫要傷了你的手!”
說話不及,迎霜的手,微一瑟縮。
只是瞬間,她白皙的手指上,便溢滿殷紅血色。
探身,握着迎霜的手,端木暄將之扶起,看着那躍然手指上的血色嫣然,她心下微痛,緊蹙着眉頭:“趕緊到外面包紮一下,莫要沾水……”
“只是小傷,姐姐不必擔心!”
不曾擡頭,迎霜嗡聲說着,將手隱於身後。
眉心緊蹙,端木暄說道:“若實在不想讓我擔心,便去上了藥再說!”
“是!”
輕輕點頭,迎霜轉身離開花廳。
看着迎霜離去時的落寂身影,姬無憂眉梢輕皺:“這丫頭,還是放不下麼?”
聞言,端木暄苦笑:“感情之事,怎是說放就能放的……”
迎着她的視線,姬無憂心下微窒!
有些不自在的將視線移開,他慵懶一嘆,自桌前起身。
伸手摩挲着自己滿是胡茬的下頷,他頗有些心疼的道:“一連幾日,我吃不好,睡不香的,真是委屈了自己了。”
知道姬無憂是故意要逗她發笑。
但此刻的端木暄,實在沒有笑的心情。
面露感激之色,她對姬無憂彎了彎脣,道:“既是累了,就趕緊回去歇着吧!”
“那我明日再來!”
輕笑了下,姬無憂灑然轉身,擡步便要離開花廳。
“等等!”
再次出聲,喚住姬無憂,待他轉過身來,端木暄狐疑的凝望着他:“不對啊……縱使她與我有血海深仇,可如今我的身份是離國的端陽帝姬,且,連太后都不曾發現是我……”
“那便是你要考慮的問題了!”溫和一笑,伸手輕扶了下她柔弱的肩膀,姬無憂轉身向外走着:“柳鶯心細如塵,或許早已發現了什麼……也不一定!”
眸華低斂,端木暄心下思緒紛飛……
姬無憂走後,她便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久久不曾回神。
過了許久,迎霜處理好傷口,再次回到花廳。
見端木暄獨自守着一桌冷菜,怔怔的愣在原地,她不禁微微皺眉,快步上前:“王爺走了?”
自思緒中回神,回眸看着迎霜,端木暄點了點頭。
“走了有些時候了。”看着迎霜的手,端木暄輕輕執期望,心疼問道:“疼麼?”
“只是小傷罷了!”
迎霜不以爲然的輕笑道。
輕輕的,凝睇迎霜片刻,端木暄挑眉問着:“手上疼痛,是小傷,可心裡的傷呢?”
聞言,迎霜回她的,只是一聲苦笑!
看着迎霜,雙脣抿成直線,端木暄側身,對邊上的青梅吩咐道:“本宮用好了,將飯菜撤了吧!”
“諾!”
應聲之後,青梅自花廳外喊了人,開始撤膳。
看着青梅等人開始撤膳,迎霜連忙上前,扶着她起身向外。
扶着端木暄,一步步的朝着寢殿行去,迎霜見她神色晦暗,不禁關切問道:“姐姐還在想華貴妃的事情麼?世上有許多事情,是姐姐無法控制的,自也不能全怨在自己身上。”
擡步,邁過寢殿門檻兒,端木暄面色沉痛的閉了閉眼:“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說到底她的家人,是因爲我而死於非命的,這……要我心何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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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迎霜輕道:“姐姐是無心,而她對姐姐投毒,則是有心的……”
“身負家仇的滋味,你我與她感同身受,此事即便是她有心,也是無可厚非的!”無奈嘆息一聲,端木暄腳步微頓着,不曾再向前走一步。
“姐姐?!”
面露狐疑之色,迎霜不禁催促着她:“眼下不見太子哭鬧,姐姐還是該趕緊小憩片刻。”
“睡的着纔怪!”
臉上,盡是苦澀的輕笑了下,端木暄再次轉身,向殿外走去。
“唉……姐姐?!”
心下微驚,迎霜也跟着追了出去,緊趕慢趕,趕上端木暄的腳步,迎霜問道:“姐姐要去哪兒?!?”
“去取了面具來!”
哂然一笑,端木暄輕道:“去落霞宮,我想……我該是時候,會會華貴妃了……”
聞言,迎霜心下一凜,“花貴妃此時視姐姐爲死仇,若姐姐這會兒過去……豈非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