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日,端木暄遣人去找了姬無憂。
直到第二日午後,也就是太后壽誕前一日,他才姍姍來遲!
眼看着姬無憂進殿,端木暄不禁蹙起眉頭,開口便有幾分不悅的數落道:“沒事的時候,整日進宮閒逛,如今有事了,倒要差人去請了!”
“我知你找我何事,沒個交代,進宮來也只能看着你乾着急不是?”不以爲然的笑了笑,姬無憂接過迎霜懷裡的赫連洛,輕輕鬆鬆的向上拋了兩下,逗得小傢伙又笑歡了。
聞言,端木暄一喜,忙問:“可找找仇大哥了?”
“我沒找着他,不過是他昨夜主動來找了我。”擡眸之間,看着她一臉着急的樣子,姬無憂輕輕一笑,語帶失落的問着:“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在我面前稱呼他做仇大哥麼?”
心下微微一窒,端木暄看着姬無憂。
心知,定是仇御風將他們之間的關係與他說明了,端木暄不禁苦笑了下,轉開話題問道:“哥哥此刻在哪裡?”
“我也不知!”迎着端木暄希冀的目光,姬無憂實在不想讓她失望,卻仍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何爲你也不知?!”
端木暄的眉心,因姬無憂的話而緊緊皺起。
懷裡的赫連洛,忽然之間,哭鬧不止!
無奈輕嘆,將孩子遞迴給迎霜,姬無憂對迎霜擺了擺手:“太子爺興許是在這寢殿裡待膩歪了,你趕緊帶他出去透透氣!”
“是!”
笑應一聲,迎霜抱着赫連洛暫時離開。
擡眸,看着姬無憂,端木暄請問道:“你支開迎霜作甚?”
淺笑一聲,沒有言明自己其實是在防備着迎霜,姬無憂語氣溫和的輕聲說道:“昨日夜裡,他匆匆而來,再與我短暫會面後,便又離開了逍遙侯府……至於他眼下在哪裡,我是真的不知!”
心下微涼,端木暄緩緩朝着桌椅所在的方向行去:“哥哥都與你說了些什麼?”
神情俊逸,姬無憂輕道:“他只將你和她的關係告知與我,並讓我帶句話給你。”
“什麼話?!”
在桌前頓足,端木暄會轉過身,凝望姬無憂。
“他說……”靜靜的,迎視着端木暄的視線,姬無憂的聲音,透着幾許莫測:“從此刻開始,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都要記得,你如今的身份,不是司徒珍惜,不適端木暄,只是離國的端陽帝姬!”
內心深處,只聞啪的一聲!
端木暄心絃皆斷!
怔怔的,跌落椅上,她脣瓣輕顫:“他……只說了這些麼?”
姬無憂反問:“這些還不夠麼?”
在他看來,仇御風既是如此言語,是想讓端木暄明哲保身。
而他,定是要有什麼大動作!
人言,關心則亂!
此刻端木暄的心緒,便已然亂作一團!
怔愣許久,她心緒飛轉。
想着可能發生的事情,她的心跳,不由驀地加快了跳動的節奏!
“哥哥……”
口中喃喃着,端木暄不禁焦躁的閉了閉眼。
她的哥哥,終究沒有依她所言。
wωω ●тt kдn ●c○
爲報仇,他選擇了一條路走到黑!
噌的一下,自座位上起身,端木暄快步走到梳妝檯前,抄起面具,擡步便向外走去。
“暄兒……”見端木暄往外走,姬無憂連忙追問出聲:“你要去哪裡?”
“去找皇上!”
她要讓他提前防範齊王!
不曾回頭,端木暄疾步前行,向着書房所在的方向而去……
……
書房裡,桌案上擺放着剛批了一半的摺子。
赫連煦雙手揹負,立身與窗前。
此刻,他的視線,遠眺室外,腦海中,卻浮現出端木暄倔強堅忍的美麗面龐!
脣角處,幾不可見的,浮上一抹苦笑。
自他與她提及讓長公主回京一事,她對他的態度,便冷冷的。
加之前些天,因長公主遇襲之事,他們之間的關係,更是雪上加霜!
她說的沒錯!
他只口口聲聲的,說她不信他!
而他,卻又在長公主遇襲後,第一個懷疑的人便是她!
他一直讓她信他,卻忽略了信任,其實是互相的!
許久之後,他微微一嘆,頗爲無奈的輕搖了搖頭。
身後,輕微的衣袂摩擦聲響起。
赫連煦眉頭一皺,冷聲說道:“榮昌,朕說過,朕想一個人靜一靜!”
語落,書房裡,再次陷入一片寂靜。
須臾,不見榮昌出聲,赫連煦眉宇一皺,微轉過身來。
入目,是已然覆上面具的端木暄。
“惜兒?!”
心下一緊,赫連煦不禁喜出望外,快步行至端木暄身前,他擡手扶上她的肩膀。
這是最近這些時日,端木暄第一次主動來找他。
赫連煦的俊臉,近在咫尺,喜悅之色溢於言表!
這讓端木暄的心,不禁微微一顫!
雙脣,抿成一條直線,她輕輕的,苦笑了下,啓脣輕道:“我知你想靜一靜,不過此刻卻又有重要的事情,要與你說……”
“嗯?!”
眉梢擡起,赫連煦凝着端木暄:“剛好我也有事要與你說,呃……你想要與我說些什麼?”
“我……”
張了張嘴,端木暄心緒微轉,停滯片刻,她在心中喟嘆一聲,終只是輕幽問道:“皇上想要說什麼?”
方纔,是她來的太急!
現下仔細想想,若她哥哥到最後一刻懸崖勒馬,她此刻說了什麼,便是弄巧成拙了!
嘴角的笑意,漸漸隱去,赫連煦有些尷尬的說道:“我剛剛收到消息,皇姐和駙馬明日便可抵京,屆時無論她見了母后之後,是否將你的身份告知母后,你都要記得,要大度爲懷,暫且放下與她之間的成見,先讓母后的壽宴得以順利舉行!”
心裡,嘎巴一聲,發出一聲脆響!
端木暄好似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這就是他所說的交代麼?
心下自嘲一笑,不看赫連煦,她微點了點頭,哂然笑道:“皇上要做至孝明君,臣妾又豈能拂了聖意?!”
“惜兒……”
面對她再一次的可以疏離,感嘆他心結難消,赫連煦眉宇輕皺:“你想跟我說什麼?”
“我想說……”凝望着眼前的赫連煦,端木暄的臉上冷若寒霜:“明日便是太后壽誕,玉妃妹妹傾其所能,爲太后置辦壽宴,待壽宴之時,爲表對太后敬孝,需皇上親臨!”
“你只是要與我說這些麼?”對於端木暄的話,多少有些失望,赫連煦輕點了點頭:“母后的壽宴,我自然是要去參加的”
六十五
一時間,書房裡的氣氛,僵滯到了極點。
對於端木暄而言,此刻的她,對赫連煦,已然萬念俱灰!
是以,在書房裡,她並未久留。
她有一種錯覺,彷彿只要再跟赫連煦獨處片刻,她便有崩潰的可能!
在過去,無論他給她的,是怎樣的傷害!
方纔,在想到將來可能發生的事情時,她的第一反應,便是過來找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讓他知道一切內情,好可以提前應對!
她的心裡,即便有再多的怨懟,最在乎的人,還是他!
可他呢?!
可悲可嘆!
她如此爲他,他心中所顧念的,卻仍是他的母后和皇姐!
他怕她,會在太后壽宴上,公開與她們作對,最終落得個不好收場的結果讓他顏面無光!
離開書房之後。
端木暄的眼淚,便止不住的一直下落。
她從來都是個堅強的人,但在這份堅強的外表下,所隱藏着的,是她所有的脆弱和無奈!
微昂着頭,她不發一語,直將脣瓣咬出了血。
若說,以前,對這份愛,她還有着些許的希冀。
那麼此刻,對赫連煦,她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他要她,同時也要兼顧他的母后和皇姐!
在他眼裡,司徒一家的滅門,本就算不得什麼。
只要她肯讓步,則一切無虞!
而她,終究是錯信了他!
前方,迎霜懷抱赫連洛,遠遠望來。
見端木暄神情異樣,迎霜快步而來,心疼問道:“方纔還好好的,姐姐這是怎麼了?!”
“我沒事!”
輕輕的,搖了搖頭,端木暄脣瓣輕顫,伸手撫摸着迎霜懷裡的赫連洛,有些顫抖的嘆道:“只是心死了而已!”
聞言,迎霜心下一凜!
驚惶擡眸,抿了抿脣,她洞悉四下,後輕道:“姐姐不是說過麼?太后最在乎的,便是皇上,對她而言,最大的懲罰,便是將皇上從她身邊搶走!”
“迎霜……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的!”端木暄深吸口氣,面色冷凝的接過迎霜懷裡的赫連洛,而後輕道::“世人會害怕,是因爲她害怕失去自己所珍愛的東西,但如今我什麼都沒了,已然再不怕失去任何東西,所以你莫要擔心我什麼,我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