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旁邊,順着那些腳印走過去,好像一個局外人,面前播放着剛剛她所經過的那一幕幕,直到來到一線天,那裡塌下去的一個缺口還未有被這大雪重新堆積起來,雪白的雪地裡那些染血的拖痕好像一把鋒利的刀,那地上拖開的痕跡有多遠,有多深,在臨夏的心上就劃下了一道多麼深,多麼長的口子。
蹲下身,伸出的手有些微微的顫抖,抓起一把帶着血的白雪,擡頭,好像蕭飛飛跳下崖的那一幕就在眼前,縱身一躍,那麼果決。
“主子……”
身後的下屬微喘着氣站在身後,看着自家主子此刻的樣子,心裡如同打鼓般不安的七上八下。
跟隨在主子身後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見過主子這般冷戾,這般烏雲照頂,風雨欲來的樣子。
“查,給我去查!到底是誰幹的!”不是震怒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到似乎察覺不到任何的情緒波動,可是站在他身邊的人卻沒有人敢喘一口大氣,都低着頭,全身皆因爲臨夏這句話而緊繃。
“是。”
“還有,把所有能調動的人都給我調動起來,就算是把這個一線天翻個地朝天,我也要把人找出來……”
聽着臨夏的話,那個屬下有些遲疑的看了一眼一線天:“主子,一線天深不見底,從這裡跳下去的人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而且,無人知道一線天的入口,底下也是毒霧纏繞,恐怕……”
“不知道不會去找嗎?!”也不知道是他的不順從惹怒了臨夏,還是那句‘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惹怒了臨夏,一直壓抑着的情緒在這一刻終於爆發了出來。
他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深不見底的一線天。
他自然聽說過關於一線天的傳言,自然知道從這裡掉下去的人無論是飛禽還是人,都沒有能夠從這裡走出來的過。
這遍樹林樹木盛,風景極好,可是無論是秋天還是春天,都沒有鳥獸從這裡飛過走過,甚至是一些擁有武功之人,不高強之輩在深夜都不敢輕易在這裡亂轉,一般平常百姓對這裡更是避之不極,可是,他寧願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希望奇蹟會出現,也不願去相信,去相信先前還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跟他點頭擦肩而過,說他是她最好的哥哥,最最知心,最最能夠依賴的朋友的那個人就這樣消失不在了。
就這樣離開他了。
“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屍!”
拳頭緊握,那一團雪被他握在手裡,很快便溶化成了水,一滴一滴的自手上滑落下來。
“是。”那人聞言,抱拳一握,不再多說。
最後一眼望了那一線天一眼,白霧纏繞,讓人莫名的有一種傷感的氣息,身影決絕冷冽,疾步如閃電,飛快的消失在一線天崖邊。
若是蕭飛飛還在這裡看着,估計在讚歎臨夏好功夫的同時,也會要埋怨老天爺太不公平,人家人相貌有相貌,要功夫有功夫,要醫術有醫術,落她這裡,除了撿了一條命,其他的啥也沒有。
策馬奔騰,雪一片一片飄落,策馬的人手中的長鞭卻越揮越
快,疾如閃電,好似恨不得插上一雙翅膀直接飛到心中所想所念的地方。
“哼……”一聲悶哼,策馬跑在最前頭的人突然之間停了下來,銀色鬼面,銀白素衣襄在他身上卻透着一股難言的優雅和貴氣,與那滿地的白雪相映襯,好似那從天而降的謫仙。
“尊上!”後頭的人追上來,看着夜突然之間停步捂着胸口,都是一臉關心的看着他。
夜維持着那個姿勢久久未動。
“尊上,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一身紅衣,映襯妖嬈的魅看着夜這般樣子,策馬追上,一臉焦急擔心的看着夜尋問着。
“沒事。”夜語氣淡淡的出聲,捂着胸口的手慢慢鬆開,又緩緩的覆在胸口之上。
剛剛,那突然之間傳來的那一股幾乎快要讓他窒息了一般的疼痛感是怎麼回事?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有人拿着刀,生生的在他胸口上剜去了一塊肉一般,很疼,難以言會的疼。
“魎,我吩咐你去送東西時,你可有去冷宮去看看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夜擡頭看向旁邊的魎問着。
“她?”魎一愣,顯然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自家主子問的她是誰,察覺到周圍的氣壓因此他這一句‘她’而驀然變低,心頭一跳,臉皮一緊,瞬間就想到了能夠讓自家主子提起,並且這麼關心的女人有誰,未等夜再次發問,便連忙道:“回主子,送完東西給老夫人的時候,屬下正急着要來接應您,便未能去冷宮……”
他是絕對不會說,他是因爲怕再見到蕭飛飛,再一次把他本就被她打磨得所剩無幾的信心再次磨滅得只向剩下一塊塊碎沫沫了纔沒敢過去的。
聞言,面具下的臉色當下變得難看了起來:“走!”冷喝一聲,二話不說便率先策馬飛奔。
剛剛的那一陣疼痛好似又在重顯一般,讓他焦躁不安。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天色漸漸變暗,一線天崖底,不知道往下墜落了多久,蕭飛飛的意識已經由最先初跳下來的時候還算清醒,到現在腦袋已經鑽心的疼,冬天的天氣原本就冷,而一線天四周又冒着森森寒氣,冷風傳來,蕭飛飛只感覺她全身的血液都在一點一點的被凍僵,甚至能夠感覺到面部一點一點的被凍結上了一層層薄霜在上面。
她已經由最初的冷風刺骨,到現在的完全被凍僵得麻木。
砰……
就在蕭飛飛不知道還要這樣往下墜多久,不知道是直接摔成肉醬還是怎麼的時候,砰的一聲,往下墜的身子終於捱到了地面,意料之中的粉身碎骨並沒有出現,原本就不算乾的衣裳在瞬間被打溼,蕭飛飛整個人往下沉,湖水瞬間涌進她的耳朵,穿透她的衣裳,侵佔她身體的每一個部分。
沒有那種湖水的冰冷刺骨,也不似溫泉一般溫度宜人,不會太冷,也不太熱,好像是一汪死水一般,不帶任何生命的氣息。
蕭飛飛任由着身子往下沉,染滿了血的衣服在水裡,衣服上的血一點一點的與水相溶,好不容易找回了一點點力氣,好不容易找回了一點點意識,蕭飛飛這才睜開眼睛,
看着碧綠的湖水,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拼命的往上游。
然而她好似墜落到了湖底的最深處一般,一直往上游,遊了好久好久,就在她整個人快要脫力,以爲老天爺不過是在玩弄她,讓她以爲她沒有摔死,找到了生存的希望,卻又面臨活生生被淹死的可能的時候,她終於破水而出,游到了湖面上。
浮在水面上,她整個人幾乎都快要虛脫,可是她知道,她現在還沒有徹底脫離危險。
轉動着腦袋,她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游到岸上去,不然就算她現在能夠浮在水面上,等到時間一久,她還是隻能被活生生的淹死在這裡。
從崖上跳落下來,她的仇還沒有報,她絕計不會就這樣死掉!
想起追殺時的狼狽,那四個黑衣人,蕭飛飛眼眸瞬間就冷了下來,看着湖面四周,一眼望去除了她掉落下來的時候無法測量的岸壁,四周看過去根本沒有看到岸,只有那一根根藤條墜落在湖面上。
擡頭望去,那岸壁上好像空了一塊,看了看四周,這湖水雖然不冷不熱,卻透着一種死氣沉沉的味道,總給她一種隱藏着危險的感覺,略微思忖了一下,蕭飛飛便往那崖壁就近的藤條游去。
不管怎樣,先離開水面再說。
試着抓了抓一根藤條,蕭飛飛思忖了一下自已如今的體重,找了兩根藤條纏住身體,這纔敢去抓另外預備攀爬的兩根藤條。
使出吃奶的勁往上攀爬着,她現在只求她所見到的那個洞能夠容納她,不然她只怕就真的會要死在這裡了。
就在蕭飛飛攀着藤條離開水面的時候,蕭飛飛原本站着的地方一個個小小的旋窩涌現,碧綠的湖水裡,一條條與湖水的顏色一般誘人的水蛇在不停的扭動着身體,蕭飛飛攀爬的那根藤條不停的在水裡面晃啊晃啊,繞上了一條水蛇的身體,柔軟無骨的蛇瞬間纏着藤條一步一步的隨着蕭飛飛攀巖。
好像在嬉戲一般,蕭飛飛往上爬,它也跟着往上爬,蕭飛飛停下歇息,它也跟着停下,還不停的纏着藤條擺動着身體,一下一下晃盪着蕩着鞦韆。
好不容易爬上那個洞口了,蕭飛飛一下一下的爬着進去,直到真真正正的落了地,這才鬆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着的神經也是在瞬間放鬆,整個人直接脫力,她根本沒有機會,沒有時間去考察一下這個洞口有沒有危險,能不能住人,眼前一花,便直接暈了過去。
那條通體碧綠的蛇也一扭一扭的扭動着身子,從蕭飛飛的手掌上往上攀爬,直到爬到了蕭飛飛的胸口上,這才停下了扭動,直起身子,小小的三角蛇腦袋高高昂起,兩隻眼睛盯着蕭飛飛的臉,好像在打量着蕭飛飛這個突然之間闖進它們的這個世界的人。
伸出腥紅色的蛇信子,像是試探性的舔了舔蕭飛飛的臉頰,臉頰上滿是攀爬累出來的汗,有一股鹹鹹的味道,然而它卻像是品嚐到了什麼美味似的,腥紅的蛇信子不停的在蕭飛飛臉頰上舔動,那樣子好似買肉的人在肉攤上精心挑選着豬肉,挑選一塊最適合,最鮮嫩的地方買下,而它,卻是在挑選着從哪裡下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