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勒:“格羅伊茨副總指揮已經宣佈接管整個帝國的指揮權了,在施泰因親王准將的柏林防空師宣佈跟進“女武神”計劃之後,陸軍總部也在施陶芬貝格伯爵的說服下宣佈了跟進。”
林雪涅:“克勞斯在陸軍總部居然能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繆勒:“對於這一點,我也感到很驚奇。但這樣的事的確是發生了。但現在還有一些留守在柏林和柏林附近的高級將領對這件事抱着觀望態度,他們不願意真的響應副總指揮的命令,把自己負責的部隊即刻開進柏林。”
能夠決定這場戰爭是否能夠即刻終止的關鍵時刻已經開始。
作爲艾伯赫特身邊最爲信任的得力部下,不久之前才離開了指揮部的繆勒難掩他的緊張。
事實上,他都不知道自己的上司究竟是怎麼做到在發出那樣的命令時都如此冷靜。
他更不知道,在讓八顆V2火箭一起飛向鷹巢之後,自己的上司爲何還能擁有如此令人信任的聲音,並讓這些彷徨無助的人與他“同仇敵愾”。
林雪涅:“那艾伯赫特現在就只能坐在指揮部裡等着了嗎?”
繆勒:“他還派了人去了塞默靈的醫院,向正在那裡休病假的隆美爾元帥下達了命令。他讓隆美爾元帥即刻飛往北非,把北非軍從突尼斯撤至西西里島。”
林雪涅:“什麼……?”
繆勒:“塞默靈,那是奧地利的一個小鎮,在維也納的西南邊,隆美爾元帥現在正在那裡進行療養。”
林雪涅:“不,我是問他爲什麼現在就把隆美爾元帥派去北非。”
繆勒:“因爲隆美爾元帥在秘密回國之前就已經多次建議元首把北非軍撤回來。他認爲北非已經完蛋了,繼續留在那裡只是自取滅亡。但他卻因爲過於悲觀的看法而遭到了元首的厭棄,也被秘密解除了他在北非的一切職務。但是對外,元首則一直宣稱隆美爾元帥依舊還在北非。”
通過林雪涅所帶來的消息,艾伯赫特已經知曉北非軍團最多也只能再堅持二十天的時間了。
如果放任他們繼續留在那裡,並全然接受着阿尼姆和凱塞林兩人的指揮,那麼整個北非軍團最後全都會走進盟軍的戰俘營。
到了那時,他們便會在斯大林格勒戰役結束的不到三個月後再經受一次無比沉重的打擊。
因而艾伯赫特決定在他宣佈接管帝國的在所有戰場上的指揮權後即刻就讓隆美爾元帥再次返回北非。
如此一來,即便隆美爾在北非的繼任者阿尼姆不願意服從艾伯赫特的命令,擁有絕對威望的隆美爾也能夠有辦法帶着北非軍走出困境。
只是到了那個時候,隆美爾就肯定已經上了“賊船”了。
繆勒:“副總指揮說,以他對隆美爾元帥的瞭解,就算這項命令可能對隆美爾元帥的前途造成難以想象的嚴重影響,但爲了北非軍能夠倖存下來,隆美爾元帥也一定會盡其所能。
“這樣的話,一旦副總指揮沒法在最短的時間內和總指揮分出勝負,隆美爾元帥的支持就會成爲他的很大一個助力。”
林雪涅:“但那樣的支持……等它真正能到的時候,就太晚了。”
在說出這句話語之後,由繆勒所駕駛的這輛座車就陷入了全然的沉默。
坐在後排座椅上的林雪涅把握起了拳頭的手抵住了嘴脣。
當她陷入到了不安的焦慮中時,她就用牙齒輕輕咬起了手指的指背。
隨着座車在近乎漆黑的道路上向着很快就要進入到戒嚴狀態下的柏林緩緩前行,她也慢慢做出了決定。
但即便是在做出了這個決定後,她也還是想了好一會兒才真正地把它說了出來。
林雪涅:“我不能現在就回柏林。我得去電臺。”
繆勒:“您在……說什麼?”
猛一下聽到了這句話的繆勒險些踩下了剎車,並在那之後轉過頭去看向坐在了他斜後方的林雪涅,企圖在黑夜中稍稍看清一些對方此時的表情。
林雪涅:“艾伯赫特現在需要支持。而我的節目作爲空襲發生前的預警信號,收聽率在有些時候甚至能和國防軍點歌音樂會持平。所以,在所有電臺都還保持着靜音狀態的時候,如果我的節目突然出現了,你認爲全帝國會有多少人選擇過來聽這檔節目?”
繆勒:“很多……很多很多。”
林雪涅:“所以我得去電臺。在希姆萊帶着人回到柏林之前就讓人知道——鷹巢遇襲,元首危在旦夕。而原本應該也在鷹巢的希姆萊卻在元首生日的前一天去了別處,並且他的人還在那之前就和美國的外交官進行過了私下的聯繫。”
繆勒原本已經被這幕由林雪涅所描繪的情景所打動了。但是很快,他就找回了理智,也強迫自己再次想起自己的頂頭上司所交給他的任務。
“不……”當說出這個詞的時候,繆勒還帶着些許的不肯定,但很快,他就立刻堅定了立場,並說道:“這太危險了!”
林雪涅:“所以你認爲讓民衆突然之間就去接受轉折這麼大的消息,這真的是個很好的做法嗎?在前一晚他們突然發現所有電臺都靜音了,等到第二天的早上,或者更晚些的時候,他們就突然被告知了一系列令人震驚到彷彿是在做夢的消息。”
或許是因爲繆勒的反應讓林雪涅覺得,她這樣的表述還是太籠統了一些。於是她便用極爲誇張的用詞幫對方梳理了一遍思路。
林雪涅:“他們會先聽到這樣的消息——即將迎來生日的元首死了。讓大家既不喜歡也不討厭的帝國元帥戈林死了。就連最高統帥部也一下子全都沒了!”
這些本來只是已經是存在於他們的計劃中的,必須實行的內容。
並且這種可能也已經在繆勒的腦海裡牢牢地紮根了。
但在林雪涅以這種方式把這些已經發生了的事再次訴說一遍的時候,繆勒還是會想起他在第一次聽到這個計劃時的驚駭。
可這只不過是一個開始。
因爲民衆會在聽到那些的同時又得知,下手殺害這些人的正是元首身邊最爲忠誠能幹的黨衛軍全國總指揮希姆萊。
林雪涅:“可他們還來不及驚慌失措,就又會聽到廣播裡的那個人說——但是希姆萊現在也已經被身爲副總指揮的格羅伊茨伯爵處決了。
“這樣一來,在他們的固有印象裡還是個無名之輩的格羅伊茨伯爵,他還可能像是一個英雄那樣的出現在民衆的視線中嗎?當民衆們看到艾伯赫特的時候,只會感覺到驚慌失措!”
直到此時,原本還態度十分堅定的繆勒終於搖擺不定起來。
繆勒:“所以……所以……”
林雪涅:“我得在一切還未成定局的時候,就把正在發生的這些事說出來。”
當林雪涅說出這句話語的時候,她竟覺得自己不再像先前的那樣緊張了。
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由波茲坦通往柏林的道路是那樣的寂靜,彷彿除了這輛座車與周圍那些摩托車的引擎聲之外,就再聽不到其它了。
而繆勒的內心也在此時產生了極爲激烈的衝撞以及掙扎。
此刻,他已把艾伯赫特向他下達的命令放到了更靠後的位置,並真的開始思考林雪涅所說的話語。
當他再次遊移不定地和林雪涅強調起了這真的很危險時,林雪涅反而不再害怕了。
她說:“柏林就要遭到千機空襲了。海岸雷達的控制中心已經說了,這次轟炸的規模會特別的大。所以,我們又怎麼能說去到柏林一定會比去到電臺更安全呢?”
當林雪涅說到這裡的時候,繆勒終於說出了認同。
在那一刻,他也放下了先前的那種搖擺不定,並道:“您是對的。”
接着,林雪涅便在沉默了好一會兒後說道:“我覺得,我不應該只是想着待在哪裡才更安全。繆勒,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一旦艾伯赫特的行動失敗,哪裡都會是危險的。”
繆勒:“但是希姆萊總指揮身邊的人肯定能知道電臺的位置。他也知道您和格羅伊茨副總指揮的關係。一旦您的聲音在電臺出現,他們肯定會派人來找您。”
林雪涅:“可在那之前,他肯定會思考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艾伯赫特會只是這樣把我放在電臺嗎?”
對於繆勒來說,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
而對於希姆萊來說,這則更是一個值得頭疼的問題。
自己曾經的部下,海因裡希親王的外孫,他是否會把自己心愛的女人置於險境?
讓那個女人的聲音出現在電臺,這又是不是一個用來引誘他上鉤的陷阱?
在這樣一個決定成敗的關鍵時刻,只能夠湊出一點兵力的希姆萊應該怎麼安排他的部隊,這絕對是值得他好好考慮一番的問題。
而原本還在向着柏林挺近的車隊也就在此時背離了綠眼睛貴族的指令轉向,並開往空軍部在柏林外圍的隱藏電臺。
假如,希姆萊認爲電臺那裡有着重兵把守,那他就會把自己原本就不多的部隊再分許多開往電臺。那樣,身在柏林的艾伯赫特想要取勝就會更容易。
可如果希姆萊只派出人數不多的隊伍過來,那依靠空軍電臺本身的防衛兵力,或許也能夠讓他們脫險。
又或者,林雪涅會能來得及在這兩種情況發生之前就先行離開電臺。
這或許是艾伯赫特曾告訴過林雪涅的——在一場兩軍實力相當的關鍵戰役中,必定得有那麼幾支身在關鍵位置上的部隊去冒一些險。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爲主力部隊爭取到更多的機會。
把這幾句話記在了心裡的林雪涅還沒能敢去想她可能會在之後遇到的危險,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的確,事實就像她所說的那樣,在千機空襲到來的時候,整個柏林城沒有哪一處會是絕對安全的。對於他們而言的危險也早已無處不在。
可她也沒有告訴愛人的副官:不管在任何時候,只要是她的綠眼睛男孩在的地方,就是讓她覺得最安全的地方。
但她還記得自己對艾伯赫特說過的話語。
——“別害怕,有我在呢。”
於是在這個安靜得讓人感到無所適從的夜裡,那個在許多次空襲到來的夜晚安撫了無數人的聲音也就將在空襲到來之前再次出現在電臺裡。
她即將,即將打破這片深夜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