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柳芽兒卻停了下來,她自言自語地說:“少川是不是出去了?”
她轉身嗵嗵嗵跑了出去。
凌少川沒有開門,他回到樓上,看見柳芽兒頂着火辣辣的太陽跑出了巷子,他的眼神很痛。
過了一會兒,他下來打開門,慢慢走到巷子口,向着街上張望。
現在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複雜,既不想讓柳芽兒回到他身邊,又不放心她在街上亂跑。
口渴得厲害,他轉身在副食店買了一瓶水,喝了一口,喉嚨頓時舒服多了。
但隨後他又想着柳芽兒這樣着急地到處跑,她也渴得厲害吧,可爲了找他,她連水都顧不上喝,他的眼睛又潮溼了。
轉過身走了幾步,凌少川想起晚上沒有菜,又買了幾桶方便麪回到樓上。
柳芽兒跑去找江雲非,到了他家,他們卻不在。
她又跑出來,到街邊找了一個公用電話打給陸雨嬌:“雨嬌,你在哪呢?”
“芽兒?”陸雨嬌驚喜地喊:“你回來啦?”
陸雨嬌和柳芽兒的上一次見面,還是在柳芽兒和萬千虹舉行的假婚禮上,柳芽兒到m國後又發生這麼多的事,兩個人這一別已經半年了。
“我回來了,”柳芽兒問:“你在哪呢?”
“我在醫院裡。”
“醫院?”柳芽兒一楞:“你怎麼了?”
“我沒事,我兒子中暑了。”
“哦,在哪家醫院?”
“中心醫院。”
柳芽兒到中心醫院找到了陸雨嬌,江歉歉躺在牀上睡着了。
“歉歉怎麼會弄得中暑?”
“他調皮,頂着大太陽在外面玩,可不就中暑了,剛纔打了一針。”
“哦。”
柳芽兒沒有看見江雲非,問:“歉歉他爸爸呢?”
“他在娛樂城呢。”
“歉歉生病,他還去娛樂城玩?”
“不是玩啊,”陸雨嬌說:“他和少川合資開的娛樂城開張了,少川是總裁,雲非是副總,每天很忙呢。”
“他們合資開的娛樂城?”柳芽兒不解:“什麼時候開的?”
“去年就在籌劃了,前段時間開的張,我們還給你和少川打了電話,誰知都無法接通,我們只好先開了張再說。”
柳芽兒忙問:“少川來找過你們沒有?”
“沒有,哦,你不知道吧?”陸雨嬌說:“你出國後,少川本來要來找你,但他嬸嬸得了病,後來成了植物人,他要照顧他嬸嬸,就沒有來。”
陸雨嬌以爲柳芽兒剛剛從m國她哥哥那裡回來。
“他已經回來了,”柳芽兒說:“今天到家的,他有沒有來找你們?”
“他回來了?”陸雨嬌搖頭:“他沒有找過我,我給雲非打電話問問。”
她打完電話,說:“他沒有找過雲非。”
柳芽兒忽然想起,凌少川已經失憶了,誰都不認識,哪裡還記得江雲非和陸雨嬌?所以他是不會來找他們的。
這一想她就着急了,本來想給陸雨嬌講一下凌少川失憶的事,又覺得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現在最要緊的是先找到凌少川。
“雨嬌,我走了。”她起身就往出跑。
“芽兒,外面這麼熱,你再坐坐啊,歇涼快了再走。”
“不了,我還有事。”柳芽兒快步跑走了。
她又到了凌少川的家,按門鈴,他依然不現身。
凌少川就站在窗邊,將身子隱在玻璃窗後面,從柳芽兒離開後,他就一直看着巷子口。
他知道她一定會回來,現在聽着急促的門鈴聲,他的心慌得厲害,心裡矛盾重重,要不要給她開門?
看見她着急,他難受,可想到她因爲嫁給他而受到的傷害,他更難受。
門外的柳芽兒狂按門鈴,見凌少川還是沒有反應,她急得團團轉。
這人到底回沒回家?如果沒有回家,他又跑到哪裡去了?
按了一陣門鈴,她又跑到巷子口去張望,看見巷子口那家副食店,忽然想起可以打聽一下。
柳芽兒急忙跑過去問:“大爺,請問你有沒有看見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從這裡進去?他很高,長得很帥,不愛笑……”
大爺點頭:“看見了,看見了,他還在我這裡買過水。”
“什麼時候?”
“四點過,他先從裡面出來,在這裡站了一會兒,就在我這裡買了一瓶水,還買了幾桶方便麪就進去了。”
四點過!柳芽兒立刻明白了,她那會兒來的時候,凌少川就在家裡,卻不給她開門,等她走了後,他又出來買水買方便麪。
她馬上跑回去,按着門鈴大喊:“少川!凌少川!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你給我開開門啊!”
二樓窗口後的凌少川心揪得很緊,他又開始糾結開不開門的問題。
耳邊是柳芽兒着急的聲音,腦海裡是以前她種種被虐待、被傷害的悲慘,如果他現在心軟開門,就意味着會再次把她拖進危險的境地中。
凌少川現在已經陷入了一個誤區,他認定柳芽兒是因爲嫁給他纔會遭遇那麼多悲慘的經歷,所以儘管聽見柳芽兒的喊聲,他難受得想哭,卻還是不願意打開那道門。
他是不願意打開他心裡那道門,以爲他的愛會害了她,所以寧願讓她着急也不肯開門,雖然他自己也難受得厲害。
柳芽兒喊了很久,聲音都喊啞了,凌少川也不開門,她沒有辦法,只能停下來。
她在心裡尋思,凌少川想不起她,所以不願意讓她進門,她這樣敲門也不是辦法。
既然下午凌少川就出來過,他必定還會出來,她乾脆等到天黑了再過來,躲在牆角,等凌少川出來的時候,她就衝進屋去。
只要她進了屋,凌少川就別想趕她走了。
柳芽兒覺得這辦法不錯,心情好了起來,馬上轉身往出走。
凌少川看着她往巷子外面走,現在太陽已經陰了一些,看着她的背影,他的心沒有那麼慌了。
柳芽兒到副食店買了一瓶水,一邊喝一邊走了出去。
凌少川仍然站在窗口,一動也不動地看着外面,他相信,柳芽兒不會放棄,她一定會再回來。
天漸漸黑了,柳芽兒一直沒有出現,凌少川又不安起來,他不知道如果他不讓她進門,她會到哪裡去?
她應該會去找陸雨嬌吧,不會再像冬天那樣,一個人在街頭露宿吧。
他一直站在窗邊,直到天黑了,柳芽兒都沒有回來,不安就蛀蟲一樣咬齧着他的心。
柳芽兒在天黑定以後就回到了巷子口,但沒有進來,她遠遠地看着凌少川的房子,那裡漆黑一片,說明他沒有開燈。
當看到燈光亮起來後,她心裡才真正鬆了一口氣,這說明凌少川確實在家裡。
只是她又憂心,他有沒有吃飯?只吃一桶方便麪能解決問題嗎?
凌少川的確在吃方便麪,他在窗邊站餓了,就打開燈,用開水泡了方便麪吃。
柳芽兒又在外邊呆了很久,直到行人稀少了才走進去,蹲在以前她蹲過的那個牆角。
明天,只要凌少川一開門,她就馬上衝過來跑進去,他一定來不及阻止她。
這牆角是一個死角,四處沒有一絲兒風,柳芽兒悶熱得厲害,不停用手抹汗水,身上的衣服全汗溼了。
夜色越來越深,到處的燈都黑了,只有一些路燈還亮着。
柳芽兒的腿蹲麻木了,還有點疲倦,想睡覺。
她從病牀上起來就跑來了,身體原本就沒怎麼復原,這會兒夜已經深了,周圍又這麼安靜,她也昏昏欲睡。
怕睡着了,她站起來,看見凌少川的窗口燈還亮着,不由心痛地想,這個人爲什麼還不睡覺?他是因爲想不起自己是誰,所以睡不着嗎?
站一會兒,她又蹲下,天邊有閃電劃過,還有雷在遠外轟隆隆地響,她覺得更熱了。
這樣的悶熱是不正常的,說明有可能要下雨。
果然,六月的天就是孩子的臉,說變就變。
閃電越來越亮,雷聲越來越響,柳芽兒感到那雷就像擊在自己頭上一樣,每響一聲,她的頭就嗡嗡作響,心臟也發麻。
她不由恐懼地想,自己會不會被雷劈死在這裡?
正在她這樣想的時候,一道亮如白晝的閃電劃破長空,伴隨着驚天大雷在她的頭上炸響!
轟——啪啦啦——
柳芽兒嚇得“啊”地叫了一聲,雙手捂住耳朵,低頭縮肩,將身體蜷到最小,似乎這樣閃電就不會發現她,驚雷也劈不到她了。
大雨忽然間就傾盆而下,撲天蓋地襲捲而來,柳芽兒瞬間被淋成了落湯雞,涼快倒是涼快了,只是不一會兒她又感到冷了起來。
凌少川沒有睡覺,他躺在沙發上聽着外面的動靜。
他總有一種錯覺,覺得門鈴在響,覺得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喊:“少川,少川!”
於是他總是擡起耳朵靜聽,但什麼也沒有聽見。
突如其來的大雨讓他的心忽然揪緊,他不能不爲柳芽兒擔心,現在她在哪裡?
如果她在賓館裡,或者在江雲非家裡還好,可萬一她在街上呢?這仗大雨一定會將她淋成個落湯雞。
凌少川知道,她是一個不愛打擾別人的人,如果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到陸雨嬌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