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夫人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伸出雙手像鬼爪一樣地去抓李棟的臉,卻被李棟用力一推,推倒在地上,額頭撞在大花瓶上暈了過去。
李棟鬆了一口氣,從地上撿起了施夫人掉落的那隻小弩,轉身走向了奄奄一息的李樺,緩緩地蹲了下去。李樺勉強擡起頭哀求道:“老……老三……救我……”
李棟卻輕輕搖頭道:“我不會救你的。”
“爲……爲什麼?”
“你明知道亦如賣了存香卻隱瞞不告訴我,你有當過我是兄弟嗎?你們兩個這些年狼狽爲殲,害了多少人你們自己心裡清楚!這倒也罷了,我最不能原諒的是,你居然慫恿皇上跟金人議和!”李棟用小弩對準了李樺的太陽穴憎惡道,“我知道你這麼做是想在朝中立足,建立你自己的威信,想做宰相。可你選錯了法子,爲什麼要跟金人議和?我們大宋就沒人了嗎?就是你們這些只顧自己利益權位的小人在朝中起鬨作怪,否則整個大宋江山何止於此!兩帝被擄,兩後被辱,你們毫無廉恥之感,就連皇上也是唯唯諾諾地不中用!留着你這樣的人,簡直百害而無一利,我沒親手殺你你就該叩謝佛祖了!”
“我……我是你的親哥哥……”
“親哥哥?”李棟放下小弩輕蔑一笑道,“存香也是你的親侄女兒,你爲何也見死不救?現下才來說這些,已經晚了,好好去地下向爹孃和祖宗懺悔去吧!”
“你……”李樺掙扎了兩下,最終還是嚥下了最後一口氣,趴地上一動不動了。李棟看了他兩眼後,舉起小弩,朝已經死去的施老爺身上隨意地射了一箭,然後將小弩放在了李樺的手掌裡,假作是李樺所射。
隨後,他起了身,朝窗戶外輕喊了一聲:“進來吧!”
後窗被推開了,一個年輕人動作敏捷地翻牆進來了,起身走到李棟跟前道:“李先生,有什麼吩咐?”
李棟道:“這裡的事情已經完了,你不用再保護我了。對了,存香呢?你看見她沒有?”
“阮夫人帶着她堵在了阮府外面的巷子口。剛纔施夫人也是因爲看見了她才大受刺激的。”
李棟點點頭道:“她會帶着存香堵在巷子口,很明顯她已經見過冷翠了。只是……我沒想到亦如會走這一步,居然想我們所有的人都給她陪葬,毫無悔過之心,太令我失望了!不多說了,衙門裡的人快到了,在你離開之前,勞煩你再幫我一件事情。”
“李先生請說。”
“幫我轉告靳寶梳一聲……”說着李棟附在那年輕人耳邊低語了幾句,年輕人點點頭,轉身又從後窗那兒閃了。在他離開後,李棟自己舀了碗有毒的全菇湯,走到窗邊往下看着。當看見有衙門的人闖進來時,他毫不猶豫地喝下了那碗湯,然後從懷裡掏出了一疊東西,揚手往空中一撒,那些紙片書信就如同雪花般漫天飛落了下來。就在此時,他忽然噴了一口血,也倒在了地上……
且說回李棟喝湯之前的那一小會兒,寶梳正十分悠閒地等在巷子口的小轎裡。忽然,元宵掀開小窗簾,塞了一張紙給寶梳,說是剛纔有人送來的。寶梳打開那紙片看了兩眼後,眉心微微地皺了起來。
與此同時,轎外有了動響,她忙掀開簾子鑽出來問道:“怎麼了?”
“寶梳?”楊晉忽然出現在她眼前,穿着一身捕頭服,像是已經恢復了職務。她略有些吃驚,指了指楊晉問道:“你已經回去當捕頭了?”
楊晉淡淡一笑道:“是啊!不是你說的嗎?我還是比較適合當捕頭的。對了,你怎麼會在這兒?”
“這個嘛,說來就話長了!但是你怎麼也會來這兒?”
“剛剛收到密報,說施府攬雲閣內發生了命案,雖不知真假,但爲了慎重起見,殷大人還是派我來瞧瞧!”
“命案?”寶梳心裡一驚,自言自語道,“壞了!不會真出事了吧?”
“寶梳你知道什麼?”
“別問了!趕緊進去瞧瞧吧!”
楊晉一聽這話,忙招呼手下往施府大門上跑去。李存香也從轎子裡鑽了出來,跟着寶梳一塊兒往施府裡跑。施府的管家最初還攔着,可一聽楊晉說是攬雲閣出事了,這才放了行。因爲這管家也覺得攬雲閣內有些奇怪,但有施夫人發話在先,他不敢隨意闖進去看。直到楊晉來了,他才慌忙不迭地跟在楊晉屁股後面上樓去瞧瞧。
一推開那待客間的門,眼前的情形把所有人都嚇呆了!屋內橫七豎八地倒着五個人,鮮血染紅了地毯,看着格外刺目恐怖!李存香更是尖叫了一聲,飛奔進去撲倒在父親身邊,失聲叫喊了起來:“爹!爹您是怎麼了?爹您醒醒啊!”
“看住門口!不許放人進來!”楊晉大喝了一聲後,快步走進去一一查看內中各人的狀況。除了李棟和施夫人,其他三個均已經中毒身亡了!楊晉忙擡頭對呆若木雞的管家喊道:“愣着做什麼?趕緊去叫大夫啊!”
“我來!”寶梳立刻跳進去,躍躍欲試道,“我就是大夫!還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好大夫!我來看我來看!”說着她跑到李棟身邊,熟練地把起了脈,然後又摸了兩顆救心丸塞到李棟嘴裡道:“是中毒了,但毒還沒深入臟腑,有得救!”
“真的嗎?”李存香眼淚汪汪地問道。
“放心吧!吃了我祖姑奶奶這兩顆救心丸,命是保得住的!”寶梳說完又跳到了施夫人身邊,剛想伸手爲她把脈,她忽然就醒了!
不知道是不是忽然看見了寶梳,施夫人一醒過來便驚恐萬分地尖叫了幾聲,抱起身後的花瓶就朝寶梳砸去!寶梳側身一閃道:“喂,我好心來救你的,你居然還拿花瓶砸我,真是不知好人心吶!”
“誰要你救?你怎麼進來的?”剛剛醒來的施夫人還有些茫然。
“跟着楊捕頭進來的唄!難道我翻牆進來的?”寶梳指了指正在撿書信和紙片的楊晉道。
施夫人這才發現,屋內多了好些人,連衙門裡的楊晉都來了。再低頭看看面前倒着的幾個人,其中一個居然是自己的三哥李棟!她嚇得掩了掩嘴,身子往後縮了縮,失聲喊道:“這……這怎麼回事?爲什麼他也中毒了?”
“施夫人,”楊晉走過來蹲下問道,“聽你的口氣,你好像知道這些人是怎麼中毒的?”
“不知道!”施夫人矢口否認道,“我……我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那爲什麼他們四個都中毒了,惟獨你沒有呢?”
“我……我怎麼知道?”施夫人的眼珠子在眼眶裡飛快地打着轉兒道,“我……我剛纔暈過去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楊晉目光銳利地盯着施夫人冷笑道,“這該不會又是你的什麼伎倆吧?”
“胡說!”施夫人掙扎着從地上站起來,叫過管家,聲音顫抖地吩咐道,“快……快去!快去把三少爺四少爺都叫回來!還有……把這些無關緊要的人都給我……給我弄出去!我不想看見她們!”
“無關緊要?”寶梳指着哭得正厲害的李存香道,“包括你親侄女兒嗎?人家可是不遠千里來看你的啊!”
施夫人看見李存香時,臉色更烏了,聲音更慌亂了,指着寶梳喊道:“管家!快……快把她們給我弄出去!誰叫你們把她們放進來的!趕快給我弄出去!丟出去!”
“施夫人!”楊晉緩緩起身正色道,“您別忙着趕這個趕那個,您家裡出了這麼大的命案,您還是先歇口氣,然後告訴我到底這屋子裡頭髮生過什麼吧!”
施夫人使勁甩了兩下衣袖,擺出一副想嚇唬楊晉的架勢道:“你……你有什麼資格來過問?去叫了你們殷大人來!你這小子沒安好心的!我知道!我知道!因爲你二孃的死,你上門來報復了是不是?你休想!就憑你,能報復得了我嗎?”
“唉!”寶梳在旁輕嘆了一口氣,搖搖頭道,“楊捕頭,我以一個專業的中醫大夫的身份給你個建議,眼下這位施夫人很明顯還處於驚恐不安的狀態,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你不管怎麼問她,她的回答都是不可信的。還不如先把她帶回衙門,待她冷靜之後再做盤問比較合適。”
楊晉很配合地點點頭道:“說得也是!”
“我不去衙門!我不去衙門!你們誰敢抓我去衙門,我絕對不會放過他的!”施夫人有些情緒失控地大喊了起來。
這時,施府的三少爺施勉咚咚咚地跑上了樓。奔進房間時,被眼前這一幕嚇得夠嗆,差點沒一屁股坐了下去。施夫人見兒子回來了,慌忙撲倒施勉懷裡,指着楊晉和寶梳道:“勉兒,快!把他們都轟出去!他們兄妹倆要陷害我,要給他們的娘報仇!”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啊?”施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把施夫人推給了管家,奔到父親身邊一看,已經沒了氣息。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呆呆地看着父親的屍身,大喊了一聲:“管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在他喊完之後,他的目光忽然落到了旁邊的一張紙片上,瞳孔瞬間掙大,忽地躍起剛想伸手去抓過來時,卻被寶梳搶了個先。寶梳拿在手裡看了看說道:“哦……這是施老爺寫給李樺大人的禮物清單,好像是去年的。哇!有錢人就是有錢啊!過年送個禮兒居然都這麼豪華,連商代青銅鼎都有,娘啊,這真是太有錢太有品位太有……”
“還來!”施勉面如土色地上前去搶。
“幹什麼?”寶梳側身躲過道,“還想撕毀罪證啊?”
“什麼罪證!”施勉怒喝道,“你少胡說八道!你是誰啊?誰讓你進來的?管家,給我把她弄出去!”
“喂,把我弄出去了這些東西就可以不見光了嗎?”寶梳揮了揮手裡的禮物清單道,“難不成你想跟楊捕頭官官相衛,銷燬證據?楊捕頭,我可是看見了的哦,這滿地的紙片怕都是證據吧!你要是徇私舞弊,我絕對會上吳貴妃娘娘跟前告你一狀的哦!”
楊晉冷漠一哼道:“本捕頭辦事向來沒有徇私這條規矩!如今施府內出了如此嚴重的命案,豈是某些人徇私可以了的?來個人,回衙門向殷大人通報,加派人手,查封施府!”
“你們敢……”
施勉剛跳起來想指着楊晉,卻被楊晉抓住手腕一擰,立刻疼得他嗷嗷直叫。施夫人見兒子受欺負,像個發了瘋的母雞似的撲上前去。楊晉把施勉往施夫人懷裡一推,冷冷道:“來人!看住這母子倆!特別是施夫人,她是本案重要的證人和嫌疑人,找兩個人好生看着,千萬不能讓她尋了短見!其餘的人,守住這個門口,不能再放其他人進來了。”
施夫人還想鬧騰,但渾身已經沒了勁兒,只能軟癱在兒子施勉的懷裡。寶梳幫着楊晉把地上那些書信和紙片一一拾撿了起來。撿完之後,兩人細細一看才發現,這簡直就是施李兩家這些年在金錢上往來的一本賬簿,另外還有些施老爺和李樺之間私相授受的書信,完全可以指證施李兩家這些年來的官商勾結。
“哼!”楊晉冷漠地瞥了一眼旁邊的施夫人母子,晃了晃手裡的證據道,“有了這些東西,看你們施家還怎麼在臨安城囂張!我早說過,施夫人,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看來,今日就是你們施家落敗的好日子!”
施夫人靠在施勉懷裡,氣得臉色發青,卻手腳發軟,根本連句利索的話都吐不出來了。忽然,樓下起了一陣騷動。站在門口的一個捕快往下看了一眼回頭稟報道:“捕頭,情況不太好!施老夫人領着一幫女眷衝上來了,嚷着要見施老爺!”
“攔住她們!”楊晉立刻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