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呢?”寶梳叉腰瞟着他道,“人家大梁自己先回來了,你們三個就被鬼絆了腳,喝得稀裡糊塗,喝到沒錢付賬還得讓人家遇春閣的人來知會我是吧?三位,你們好歹是我小青社一表人才的俊傑啊!可不可以別這麼給我丟臉吶?出去逛窯子可以,但能不能帶夠銀子呀?姐姐我真是丟不起這個臉啊,三位爺!”
“姐,我沒錢你是知道的。”詹曉寧趁機表了一番清白。
“那個……”樂樂抓了抓後腦勺道,“我隨身銀子不超過五十兩,這老闆娘你也是知道的。”
“你呢,柳掌櫃?你可是他們當中最穩重踏實的,你出門逛窯子也沒帶夠銀子嗎?”寶梳納悶地看着柳寒原問道。
“我啊……我錢袋不知道掉哪兒去了……”柳寒原一臉還沒睡醒的表情說道。
“呵!我真服了你們仨了啊!一個是沒錢,一個是錢不夠,一個是錢袋掉了,就這樣還敢去城裡五星級妓館消費?點的還全是名酒,姑娘也個個是頭牌,一溜賬單算下來就是六百多兩,你們是喝高了纔去吧?”
“一說起這個,我就覺得那老bao子肯定是宰我們的!我們不就要了幾壺酒一桌菜,順帶三個跳舞的姑娘嗎?怎麼就花掉了六百多兩,簡直坑人嘛!我們肯定遭那老bao子宰了,你說是不是,姐姐?”
寶梳舉起戒尺在詹曉寧屁股上拍了兩下訓道:“進了那種地方你不等着被宰,難道你還想宰人家姑娘?不用說了,這種不着邊兒的主意準是你出的,詹曉寧你的膽兒是越來越大了啊!地皮子踩熟了,開始充山大王了?學夏夜組團逛窯子了?”
詹曉寧疼得揉着屁股,咧嘴道:“姐姐,姐姐,我們真是去喝酒解悶的。那三個姑娘也只是叫來應應景兒,誰敢真的睡她們啊?誰知道後來我們三個喝得越來越投契,不知不覺就喝多了,這才弄得昨晚沒回來嘛!”
寶梳用戒尺指了指柳寒原道:“柳掌櫃心情不好我知道,你們陪他去喝酒我也沒話好說,但你們能不能找個妥當的地方喝啊?城裡最近這麼亂,在外頭喝醉了萬一出點什麼事兒,你們說怎麼辦?還有那嚴大梁,人家一個正經人兒被你們拖那地方去,你們什麼居心啊?”
“喂,姐姐,你說這話就冤枉了啊!我們真是帶大梁去見識見識而已。海櫻跟我說了,她表哥纔來臨安,什麼都不懂,讓我帶着大梁到處轉轉,順便再物色個好姑娘配給大梁。我就想,先帶到遇春閣去,看大梁喜歡哪一款型的,我好對症下藥啊!”
“海櫻讓你給大梁介紹媳婦?詹曉寧你最近學會當媒婆了?詹叫獸改詹媒婆了是吧?”
“幫幫忙而已嘛!”
“這忙不許幫!海櫻再怎麼跟你說,也不許幫,聽見沒有?”
“爲什麼啊,姐姐?”詹曉寧八卦地問道。
寶梳揚了揚手裡的戒尺道:“再問我就讓它伺候了!行了,這回就算了,下回不許喝成這副德行回來了,知道嗎?”
“知道了。”三個人齊聲應道。
“柳掌櫃也回去歇着吧,櫃上就不用去了,我去看着就行了。你們倆——”寶梳指着樂樂和詹曉寧道,“好好回去反省,總結,深入檢討,聽見沒?回去吧!”
詹曉寧和樂樂忙溜了。柳寒原也懶洋洋地回屋補瞌睡去了。寶梳來到了櫃上,問夥計要了這兩日的帳來看。看着看着,她就發現了一筆令她很有興趣的買賣,吩咐夥計道:“把昨日收的那串蜜蠟手串拿來我瞧瞧。”
夥計跑去庫房取來,雙手遞給了寶梳。寶梳接過來摸了摸點頭道:“不錯啊!是好貨色!夠黃夠油夠有分量,拿回去給相公他肯定喜歡……等等,這紅繩子怎麼這麼眼熟?”
“老闆娘,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嗎?”
寶梳扯着珠子,使勁看裡面串珠的紅繩問道:“這手串什麼人拿來當的?”
“沒見着當的人。”
“什麼意思?”
“是柳掌櫃自己拿來開票的。他說是一位朋友委託他當的。”
“什麼朋友?”寶梳擡頭狐疑地問道。
“不知道啊,小的也不好問啊,您說是不是?”
“朋友?”寶梳斜着眼珠想了想問道,“昨兒詹曉寧來過沒有?”
“來過,柳掌櫃出去了一趟後,他就和柳掌櫃一塊兒來的。在櫃上玩了一會兒就走了。”
寶梳嘴角勾起了一絲陰笑,把賬本丟回給了夥計,拿着那串手串就走了。她去了浩瀚閣,麴塵卻還沒來,到裡弦書院那邊去了。她坐在賬房裡等了好一會兒,麴塵才和侯安來了。
麴塵推門看見寶梳,有些奇怪地問道:“什麼時候來的?你不是去收拾曉寧他們去了嗎?那三個沒惹什麼事吧?”
寶梳瞟了他一眼,晃了晃翹着的腿兒道:“侯安,你先出去,我有事兒跟你老闆聊聊。”
侯安看情況不太對,趕緊轉身關門出去了。麴塵走到桌邊,靠在桌沿上低頭問道:“曉寧又把你氣着了?這回又花了你多少銀子?別爲那點銀子心疼,回頭我補給你好了。”
“這個,”寶梳從袖子裡掏出了那手串在麴塵眼前晃了晃,“我是專程給你送這個來的,喜歡不?昨兒櫃上剛剛收到的,我一看見就給你拿來了。”
“是嗎?”麴塵接過來看了兩眼,忽然發現了些不對勁兒,咦?這不就是昨日自己給詹曉寧的那串嗎?裡頭有兩個紅結特別顯眼,還是寶梳給他串的。他立刻明白了寶梳的來意,心裡叫苦道:你個詹曉寧能不能長點心眼啊?果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當個東西都非得去小青社當?這不是自動把屁股送到你姐姐面前去挨板子嗎?
“喜歡嗎,阮爺?”寶梳陰腔陽調地問道。
麴塵笑了笑,決定坦白從寬:“自然喜歡了,因爲這東西本來就是我的。”
寶梳滿臉堆着殲笑問道:“你認出來了,阮爺?那我可奇怪了,你的寶貝手串怎麼會跑到我當鋪裡去呢?難道阮爺最近很缺銀子花嗎?我好像還沒那麼苛刻,扣過你花銷吧?”
“不用奇怪了,東西是我給曉寧的。他昨日來找我,說想借點銀子應急。我手頭上又沒那麼多,就把手串給了他。沒想到他還真照顧你這個姐姐的買賣,居然拿到你那兒去當了,果然是親姐弟啊!”
“是你手頭上沒那麼多,還是那小子不敢在賬上拿錢啊?”寶梳衝麴塵連眨了幾下眼睛問道。
麴塵勾了勾她下巴笑道:“你既然都猜到了,又何必再問呢?最近你扣他零花錢扣得那麼緊,他難免會手頭緊的。一個大男人出門沒點銀子怎麼好?就給他吧,往後少給就是了。”
寶梳拍開他的手,嘟嘴道:“老實說,你給過幾回了?”
“就這一回。”
“真的只有這一回嗎?”
“我哄過你嗎?”
“眼前不就在哄我嗎?我要不問,你是不是就得幫那小子瞞着我?我都跟你說了,不要給他錢花,那小子欠管教知道吧?偏偏你還整串整串的蜜蠟給他,這一當就是一千五百兩銀子,你知道他拿銀子去幹什麼了?”
“至少不是去逛窯子了吧?”
“你怎麼知道?”
“要真是爲了逛窯子的話,今早又何必驚動你呢?他自己掏錢給了不就完了嗎?”
寶梳想了想,覺得還是挺有道理的。不過她想不明白,詹曉寧忽然要那麼多銀子去幹什麼。不是爲了逛窯子,那是爲了什麼?
麴塵攬過寶梳笑道:“我下回不給了,行了吧?就算給了也跟你說一聲兒,這總行了吧?他是你弟弟,他來問我要銀子就是不拿我當外人,我怎麼好不給?頂多這樣,我幫你查查他最近在幹什麼,爲什麼要那麼多銀子,行了吧?別翹個小嘴了,末兒會笑你的!”
“討厭!討厭!”寶梳使勁捶了麴塵心口幾下噘嘴道。
“討厭完了總該消氣了吧?”麴塵哄着她道。
“不消氣,就不消氣!不……”寶梳話還沒說完,忽然掩嘴嘔吐了一下,然後兩顆眼淚花兒冒出了眼眶。麴塵忙替她拍了拍背問道:“怎麼了?”
“可能是早上的酸辣粉吃得太多了,我吃了兩碗呢!”寶梳眨了眨眼睛,揉着心口道。
麴塵好氣又好笑道:“你怎麼每回都這樣?遇着好吃的就豁出命去吃,上回吃豆花也是,半路上疼得路都走不了還不知道長記性?我讓侯安給你煮壺茶來解解膩,先坐下吧!”
寶梳剛剛想坐下,忽然想起了什麼,抓着麴塵胳膊的手不由地一緊,臉色都變了。麴塵忙盯着她問道:“又怎麼了?又不舒服了嗎?罷了,乾脆回去讓詹媛給你瞧瞧好了。”
她忽然嗚嗚地癟嘴假哭了起來,哭得麴塵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偏着頭問她:“到底怎麼了?別光哭啊!是哪兒不舒服嗎?”
“完了……”寶梳掩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