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坐下來,本宮慢慢跟你說來。”
“民婦不敢,還請娘娘明示!”寶梳臉色收緊,垂頭站在那兒沒動。
吳貴妃大概看出她有些不高興了,便問道:“讓你長居宮中,你就這麼不樂意?”
“回娘娘的話,”寶梳正色道,“誰願意與自己心愛的丈夫分開呢?”
“是啊,沒人願意與自己心愛的人分開,但倘若是爲了江山社稷,天下百姓呢?”
“一個女人能撼動江山社稷的,民婦只聽說過一個,那就是殷商的紂王!”
“大膽!”吳貴妃身邊的宮婢立刻喝道,“在娘娘面前,豈容你放肆?”
寶梳面不改色道:“民婦只是實話實說罷了。民婦粗俗愚鈍,實在不適合在宮中長居,還請娘娘明鑑!”
吳貴妃的眉心微微擰起,她聽得出寶梳剛纔那話是在諷刺當今的皇帝如同紂王一般荒yin無道,也看得出來寶梳與丈夫情深,不願意留在後宮侍奉。但皇帝已經開了口,她也不得不跟寶梳直說了。
“事情其實是這樣的。自上回陛下見過你一面之後,便對你心存念想。前幾日,陛下派人找來了你的生辰八字算了算,發現你命格奇旺,能助國運,能替陛下延綿子嗣,所以陛下有心想收你入宮。今日召見你,便是想先跟你說一聲。待選定良辰吉日後,陛下便會派人將你迎入宮中。”
“什麼?寶梳擡頭驚愕地看着吳貴妃,簡直是啞然了!那沒用的皇帝居然真的想收自己入後宮,去死吧他!
“可能你會覺得太突然了,但陛下金口已開,你還是收拾心情,回去準備入宮侍奉吧!其實,這也是你的福分。你是個深明大義的人,能造福江山社稷和天下百姓的事想必你不會推卻,你丈夫也會欣然樂意。自然了,你入宮自後,陛下會另外賞賜兩位宮婢給你丈夫的。”
丫丫個呸!去你孃的宮婢!誰稀罕啊!寶梳在心裡狠狠地罵了一通!她本來想好好跟這吳貴妃理論理論的,可轉念一想,發話的是皇帝,吳貴妃就算再明白事理,也拗不過皇帝,只能照辦!而且,自己現下是在宮裡,事情鬧大了說不定連宮門都出不了了!
強壓下心中怒氣後,寶梳口氣淡淡道:“多謝娘娘好意勸告,那民婦這就回去跟丈夫說去。”
“好,不日本宮將會派人去接你。你不用害怕或者擔心,在宮中其實跟在外面沒有什麼兩樣,還是一樣地過日子罷了。”
“是,那民婦就先告退了!”
寶梳一走出吳貴妃的寢宮就想找個人狠揍一頓。等候在外面的元宵和鄭甜兒見她滿帶怒氣地走了出來,忙迎上去問怎麼回事。她一邊往前走一邊咬牙切齒道:“那混賬皇帝居然想收姑奶奶入後宮!去他孃的,他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
“啊!”元宵和鄭甜兒都驚訝不已。
“別在這兒啊了,回去再想法子!”
三人一路出了宮門,寶梳正要馬車時,道悟忽然優哉遊哉地從旁邊走了過來,好像在專等寶梳。寶梳轉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道悟臉上帶着陰笑,反揹着手道:“靳老闆娘看上去好像很不高興啊!”
他這麼一說,寶梳忽然想到了什麼,指着他問道:“你知道什麼是不是?你怎麼知道我不高興?”
道悟笑了笑道:“我要沒猜錯,皇帝想把你收爲後宮吧?”
“你怎麼知道?難道是你在後背搗鬼?”
“其實也不算搗鬼,只能算是好心地向皇帝提了個小小的建議而已。誰知道啊,”道悟幸災樂禍地攤開手笑道,“皇帝居然真信了,還真的要把你收爲後宮。怎麼辦呢?看起來你好像只能跟你心愛的阮老闆勞燕分飛了……”
話未完,寶梳揚手就甩了道悟一個巴掌,夠響亮夠清澈,在空曠的宮門口起了個很漂亮的迴音,以至於旁邊的禁衛都有想衝過來看看怎麼回事的架勢了!
道悟愣了一下,只感覺左臉頰上火辣辣地疼。這女人竟然甩了他一巴掌?到底吃什麼長大的,這麼烈性?
“想讓我和我相公分開?你別自不量力了!”寶梳怒目而視道,“你以爲你耍這種伎倆我就會乖乖進宮?你以爲本姑奶奶是好惹的嗎?開窯子開得沒前途了,現下去宮裡巴結皇帝了?那裡面住的要是個秦始皇漢武大帝還好說,可惜了,裡頭那個是個昏庸無能的傢伙,你巴結了也沒用!你走着瞧,你有張良計,我未必沒有過牆梯!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哼!”
說罷寶梳重重地甩了一下袖子,轉頭上車離去了。一路上她都氣憤難平。在浩瀚閣門口下了車後,她便提起裙襬,飛奔上了三樓賬房。推開賬房的門後,她什麼也沒說,跑過去就扎進了麴塵懷裡,嗚嗚嗚地哭起來了。
麴塵嚇了一跳,旁邊正在跟麴塵商量事情的夏夜也嚇了一跳。麴塵拍着她後背,低頭問道:“怎麼了?進宮受什麼委屈了嗎?”
寶梳只管哭,不答話。直到元宵和鄭甜兒跟着跑上來後,鄭甜兒才氣憤不已地把皇帝要收寶梳入後宮的事情告訴了麴塵和夏夜。這兩兄弟當場就愣住了,對視了一眼後,火氣直接從腳底板飆升到了天靈蓋!
“他有病吧?”夏夜罵道,“他慾求不滿有種去金國睡金國的皇后啊!跑這兒來逞什麼能?什麼狗屁皇帝!剛剛議和完了,他就開始往他的後宮塞人了?滾他孃的十萬八千里!還不如讓他也給金人抓北邊去受罪呢!他親孃奶奶的,打主意都打到寶梳身上了,故意找死的是不是?”
麴塵臉色鐵青,攬着寶梳的右臂緊了緊,低沉着聲音緩緩說道:“我看他是真的想找死了!”
“他既然那麼想死,就不如送他一程,讓他死好了!”夏夜叉腰氣憤道。
“對,”鄭甜兒應聲道,“那個皇帝,有沒有都一樣,留着只會害人!阮大哥,你說一句話,我立馬再進宮找機會殺了那狗皇帝!”
元宵也道:“索性給他把皇宮也燒了,看他去哪個烏龜殼子裡躲着!”
“這主意好!怎麼樣,麴塵?”夏夜問麴塵道,“你說句話,兄弟這就找人幫你把皇宮都燒了!”
“你們先出去,我想好了再告訴你們。”麴塵道。
“好,你好好想,一定要想個折磨死那狗皇帝的法子出來!當皇帝了不起啊!我去他祖宗十八代!”夏夜三人罵罵咧咧地出了賬房。
寶梳已經沒有哭了,只是抱着麴塵不撒手。說實話她剛剛聽到時還只是氣憤,但回來的路上越想心裡越不舒服,一見到麴塵,她就不管不顧地哭了起來。
麴塵看上去只是臉色發青,但心裡已經氣炸了。要是他當時在皇宮裡頭,沒準已經削了那皇帝的腦袋了!沒用可以原諒,但把主意打到寶梳身上就不可以原諒!別說是皇帝,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沒門兒!
“別哭了,”麴塵輕柔地把寶梳環在懷裡道,“沒事兒的,我怎麼可能把你送進宮去?他想都別想!不哭了,我兒子還在你肚子裡呢!”
寶梳揚起一張哭花了的臉問道:“那我們應該怎麼辦啊?他再怎麼說也是皇帝,一道聖旨下來,我們不接就是抗旨不遵,會全家抄斬的。”
麴塵在她額頭上輕輕地落下一吻,撫了撫她臉龐道:“這些你不用擔心,交給我就好了。橫豎一點,我絕對不會把你送到宮裡去的。你就當今日去皇宮裡聽了一場笑話,不要放在心上,也別擔心,知道嗎?”
“可是想起來還是覺得有點擔心,甚至有點噁心……”
“那就全忘了,只記得今晚要給我和末兒做什麼好吃的就行了。”麴塵緊緊地擁了寶梳一會兒,直到她心裡沒那麼彆扭了之後,這才鬆開讓她去找元宵和鄭甜兒。
待她走後,麴塵叫來了夏夜,一塊兒出去了。兩人來到了城內那座正在休憩的寺廟,那是上次夜月閣裝神弄鬼的地方。敲開大門後,一個和尚雙手合十地問道:“請問兩位施主找誰?本寺尚在修葺之中……”
“告訴道悟,阮麴塵找他。”
這和尚微微一怔,表情不自然地說道:“本寺沒一個叫道悟的人啊……”
“那我可以在沒見到他之前,先送你去見佛祖!”麴塵邁步進去一腳踹開了那和尚道,“別以爲穿了一身僧袍就能充和尚,滾進去告訴道悟,再不出來我就燒了他這廟!”
那和尚惶恐不已,狼狽地爬了起來,往裡面跑去。不等時,那和尚又回來了,小心翼翼地把麴塵和夏夜請到了後院一處三樓迴廊上。
道悟正在憑欄眺望城中景緻,看麴塵他們來了,嘴角含着得意的笑容道:“師弟,我知道你會找我的。”
“知道就好,”麴塵走到他身邊冷冷道,“知道我就不問廢話了,連客套都免了。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