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之有情人終成眷屬(一)
回到雅州後的第四個月,正值初夏之時,曲中不想把婚事放在炎炎夏日裡去忙活兒,便央請麴塵代爲向蔡頭叔叔他們提親。婚期很快定了下來,定在了五月初二。
日子定下來之後,曲中回了一趟父母住的宅子,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他們。至於初心的事,自然是瞞下沒說的。
“你要成親了?這麼突然?”龍氏大爲不解地問道。
“其實一點都不突然,我和索蘭珠認識已經很久了。”麴塵解釋道。
“她是哪兒的人?家裡還有爹孃兄弟嗎?生辰八字合了沒有?再有,你應該提前告訴娘一聲兒,娘好偷偷去看一眼,替你過過眼也是好的。你怎麼能什麼都不告訴一聲,就直接說你要成親呢?先不着急,等娘看了再說。”龍氏這樣說道。
“我已經託大堂哥代爲向索蘭珠的家裡提親了,日子已經定了,娘要看往後有的是機會,橫豎我成親之後,索蘭珠也會住這兒。”
“你指望麴塵?”龍氏聽了那話,立刻露出不悅的神色,癟癟嘴道,“指望他?你不想想他是怎麼對初心的?他沒把初心的婚事放在心上,還會把你的婚事放心上?我看吶,那親還是別忙着成,等我和你爹看看人再說吧!”
一提到初心,曲中心裡就絞着疼,只是這份疼龍氏兩口子是感受不到的。他臉色微微變了,語氣也冷肅了一些道:“娘,我跟你們說了很多回了,別再因爲初心的事怪責大堂哥了。大堂哥沒有對不起初心的地方,是初心她自己……”說到這兒他有些說不下去了。
“初心自己怎麼了?”龍氏轉過臉來不悅道,“以前初心在他手底下幹活兒的時候哪件事不是辦得妥妥帖帖的?初心還對不起他了?你啊,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初心纔是你親妹妹,麴塵頂多只能算是堂兄弟,誰跟你是一家人你分不清嗎?”
“行了,”曲中不願意再討論下去了,起身道,“我回來就是爲了告訴你們一聲。至於婚事,嫂子會幫我cao辦,你們就不必費心了,就等着蘭珠給你們敬茶就是了。我先走了!”
“哎,中兒,你這什麼意思啊?”
龍氏念念叨叨地跟着曲中送了出去。不一會兒,她又念念叨叨地回到了偏廳裡。阮炎聽得厭煩,衝她發了一句火道:“有完沒完?人都走了,唸了能聽見嗎?”
“在自己家裡念念都不行了?”龍氏一屁股坐下來,拉着個長臉道,“這叫什麼話?兒媳婦兒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們都不清楚,中兒就要成親了,親戚們要是問起,我連個話都不知道怎麼答,真是的!中兒是越來越不會處事了!好歹跟家裡說一聲啊!跑來說個成親的日子就走了,還當不當這兒是他家?”
阮炎白了她一眼道:“他只知道曲塵是他哥,哪兒還記得我們是他爹孃啊!養不家了的!十三歲就出去跟着麴塵了,就記得別人的好,還能記住你我的?”
“你別淨髮火啊!”龍氏回嘴道,“你衝我發火有用嗎?衝我發火初心就能回來,中兒就能心疼我們了?你是一家之主,你該拿個主意出來纔是!”
阮炎悶悶地灌了一口酒道:“我能有什麼主意?還能去攔着中兒不讓他成親?我可得罪不起人家阮老闆身邊的紅人兒!他要娶就娶,橫豎又不讓你我花錢養着,管他的!”
“唉!”龍氏輕嘆了一口氣道,“這日子真是越過越不是滋味兒啊!想想我們家初心,不知道現下在哪兒受罪呢!中兒說初心在北邊給人做丫頭,不肯回來,那孩子怎麼就這麼擰呢?回來多好啊!回來也能多一個人商量商量啊!”
曲中把帖子派出去之後,陸續有人上龍氏家送禮金了。雖說之前初心的事讓大家都對這家人很失望了,但因爲曲中現下已今時不同往日了,所以還是有很多人樂意送禮的。
白收禮金,什麼都不用幹,這種事龍氏自然樂得高興。一連幾日,她都忙着在家裡收禮金招呼客人。不過,今日她心頭又有些不高興了,因爲她隔房的表姐來送禮金的時候,告訴了她一件事情,說她未來的兒媳婦索蘭珠曾經跟高樂樂定過親,原本應該是高樂樂的媳婦的。
她起初不相信,但那隔房表姐說,消息是從繡班姑娘那兒傳來的,保準千真萬確。這下,她心裡就不痛快了。午飯過後,她便去了曲中經常待的花鏡茶館。上了二樓往賬房走去時,正巧遇見了索蘭珠。
兩人沒見過面,所以彼此也不認識。看見有人過來了,龍氏便問了一句:“你們曲中掌櫃在嗎?”
索蘭珠停下腳步,打量了龍氏一眼回道:“曲中不在,您找他有事兒嗎?”
“找他沒事兒我就不來了,”龍氏有點不耐煩地問道,“哎,他去哪兒了?阮府還是別的鋪子?”
“我不知道,”索蘭珠道,“您要是找他有事兒的話,先跟我說吧!等他回來的時候,我去告訴他。”
“你?”龍氏瞥了索蘭珠一眼問道,“你是什麼人啊?也在這兒幹活的?”
“我叫索蘭珠,請您是哪位?”
龍氏一聽這三個字,立刻愣了一下,從頭到腳地打量了索蘭珠一遍,自言自語道:“你就是索蘭珠?”
“是啊,有什麼奇怪的嗎?”
“就是你要跟我們家中兒成親?”龍氏口氣裡帶點嫌棄的味道。
索蘭珠立刻明白了過來,想必眼前這位就是曲中的母親龍三娘了。她點了點頭道:“是,是我,您應該就是曲中的娘吧?您找他有什麼事兒嗎?要不,先去賬房裡說?”
“好啊!”龍氏不屑道。
兩人隨後去了賬房。關上門後,索蘭珠請龍氏坐下了,又親自斟了茶給她。龍氏的眼珠子就沒停過轉悠,一直在索蘭珠身上上下移動,要是個男的,保準以爲是色中惡鬼!
“大娘,”索蘭珠坐在龍氏對面和顏悅色地問道,“曲中出城辦事去了,您有什麼事兒就先跟我說吧!”
龍氏喝了口茶,看着她道:“我跟你說,我這人不喜歡說繞彎彎的話。你要這麼問我,那我就直接跟你說了。我問問你,你之前是不是跟經常出入阮府的高樂樂有過婚約?”
索蘭珠愣了一下,點點頭道:“是啊,那又怎麼樣了?”
“怎麼樣?”龍氏重重地擱下茶杯,不悅道,“你還好意思問怎麼樣?你跟別的男人有婚約,爲什麼又跑來嫁我們曲中呢?你倒是說說看!”
索蘭珠道:“這當中的確有段故事,我跟樂樂也有過婚約,但我們之間的婚約已經解除了。”
“解除?爲什麼解除?”
“這事兒我看還是等曲中回來再跟您解釋吧……”
“你怎麼不敢解釋?還是解釋不出來?”龍氏咄咄逼人道,“我就納悶了,你跟別的男人有好好的婚約,爲什麼不嫁別人?是不是那個高樂樂不要你了?你肯定是哪兒不對勁兒人家纔不要你的!別欺負我們家曲中老實,這事兒你要不說個明白,你和曲中那婚事也別辦了,我和他爹原本就不同意的!”
索蘭珠臉色微微轉青,反問道:“誰跟您說的是高樂樂不要我了?解除婚約就是一定是高樂樂不要我了嗎?”
“不是這樣那是怎麼樣?你倒是說啊!”
“我說了,這當中有一段故事,牽扯太多,只能等曲中回來跟你解釋了。”
“那就是解釋不出來了?”龍氏癟癟嘴,翻了個白眼道,“我就說嘛!要是好姑娘麴塵會塞給曲中?他纔沒那麼好心呢!隨便找了個別的男人不要的就塞過來,麴塵到底還有沒有把他三叔三嬸放在眼裡啊?當初對初心也是那麼馬虎,如今對我們中兒也是這麼馬虎,什麼人吶!真是的!”
“大娘……”
“別!”龍氏擡手打斷了索蘭珠的話,起身道,“別叫那麼好聽,我受不起!你啊,該嫁誰還是去嫁誰,別盯着我們中兒不放!我知道我們中兒能幹,那高樂樂是比不上的,可你也得講究點廉恥吧?跟高樂樂定過親的還跑來找我們中兒,你好意思啊?知道這雅州城有多少人巴望着做我們家兒媳婦嗎?能從城南排到城北去,知道不?算了,我看你們這親事也別辦了!辦了我也不認你這兒媳婦!”
說罷龍氏氣呼呼地開門出去了。索蘭珠呆呆地坐在賬房裡,發了好一會兒神,直到樂樂來了。
樂樂下午剛回城,來茶館是有事找曲中。推門進來時,見索蘭珠在發神,便開了句玩笑道:“怎麼了?後悔答應嫁給曲中了?”
結果,索蘭珠沒笑,反倒一臉愁容。樂樂忙坐下問道:“不高興了?曲中欺負你了?”
索蘭珠搖搖頭道:“不是……”
“那是怎麼了?其他人欺負你了?告訴我,我幫你出頭。”
索蘭珠沉默了片刻後,問道:“樂樂,你覺不覺得我其實配不上曲中?”
“啊?”樂樂一邊倒茶一邊回頭道,“說的這叫什麼話啊?我還覺得曲中配不上你呢!”
“我是說正經的。”
“我也沒說笑啊!你到底怎麼了?”
“我只是覺得……我真有點配不上曲中……你該知道我從前在清音閣的事情,我早就不清白了。”
“那又怎麼了?曲中不介意不就好了嗎……”
話沒說完,房門啪地一聲被人推開了。兩人驚訝地往門口看去,只見龍氏一臉怒氣地站在門口。原來剛纔龍氏出了賬房後,貪心想在茶館裡拿幾包好茶葉走,便站在櫃檯邊跟掌櫃聊了一會兒。當她看見樂樂走進茶館時,立馬就動了心思,偷偷摸摸地跟了上樓,以爲能抓個什麼jian情。誰知道,jian情沒抓着,反倒聽見了這麼一番話,頓時氣得火冒三丈!
她幾步走進來指着索蘭珠問道:“你早就不是黃花閨女了?清音閣是什麼地方?我一聽就不是什麼好地兒!我說呢!我說人家怎麼不要你了,原來你是做那個的啊!我呸!像你這種biao子憑什麼進我們阮家的門?我告訴你,我就算死,也不會讓中兒娶你的!下踐貨!呸!”
“喂,龍三娘你怎麼這樣啊?”樂樂是認識龍氏的,立刻替索蘭珠打起了抱不平。
“我怎麼了?我怎麼了?”龍氏昂起脖子衝樂樂嚷道,“你不要的東西就塞給我家中兒,他又不是撿破爛的!這婆娘你還是自家留着用,雖然是髒了點!”
“我看你是長輩纔不跟你一般見識的,你說話別太過分啊!”
“算了,樂樂,”索蘭珠面如土色地站起來道,“別跟她吵了,她本來就沒說錯!”說完她轉身匆匆地離開了賬房。樂樂立馬跟着追了出去。
龍氏衝兩人的背影翻了個白眼道:“哼!狗男女!還說沒私情?一見人家傷心了立馬就追上去了,真噁心!這種下踐貨想進我們阮家門兒都沒有!中兒要娶你,我就立馬上吊給他看!”
罵完之後,龍氏正想轉身離開,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忙把門關上了。她趁外面沒人經過,在曲中這件賬房裡打量了幾眼,然後直接奔向了百寶櫥上的那樣好東西:翡翠蝴蝶穿花擺件。之前她來這兒的時候就看上了這樣東西,只是一直沒好開口跟曲中要。
拿在手裡把玩了幾下後,她找了幾張紙把擺件一裹,抱在手裡出去了。因爲她是曲中的娘,就算有人看見了也沒問什麼。
第二天上午,鳶尾閣的人給龍氏和阮炎送了成親當天要穿的衣裳過去。這兩口子帶着還沒試穿的衣裳直接去了阮府,見到麴塵和寶梳後,阮炎隨手把衣裳丟到了麴塵跟前,口氣不爽地說道:“麴塵,這衣裳你拿回去,三叔穿不起!”
寶梳瞟了他一眼問道:“這又是誰惹着您了?”
“哼!”阮炎冷哼了一聲道,“誰也沒惹我,只是曲中和那ji女的婚事還是別辦了!你們把曲中叫出來,我這做爹的就告訴他一句話,他要敢娶了那ji女回來,我和他娘就當面死給他看!我阮炎丟不起那個臉,娶個ji女回家當兒媳婦!”
“ji女?”同在廳內的阮謙愣了一下問道,“什麼ji女?你說人家索蘭珠姑娘是ji女,老三,你不同意這門親事也就罷了,犯不着這麼說人家啊!”
阮炎面露鄙夷道:“二哥啊!我沒你那麼有福氣,麴塵是正兒八經地孝敬你這二叔的,可他從來就沒正兒八經地當我是他叔叔!他坑過初心一回,沒想到這回還要再坑曲中一回!你是不知道,那叫索蘭珠的女人是那什麼清音閣出來的ji女,哪裡是什麼清白人家?我說呢,這阮大老闆怎麼發善心親自替曲中操辦婚事了,原來是塞了個破爛幣過來!”
“你別胡說啊,老三!”秦氏也道。
“胡說?”阮炎抖肩冷笑道,“這話是那索蘭珠自己說出來的!好在曲中他娘偷聽見了,要不然生出個孫子是別家的那纔要鬧大笑話呢!”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麴塵?”阮謙轉頭問麴塵道。
麴塵和寶梳都沒說話,表情淡然地對視了一眼。這時,曲中急匆匆地走進了廳內,一進門就着急地問寶梳道:“嫂子,你知道蘭珠去哪兒了嗎?我聽蝶姨說她一早就不見人影了!”
寶梳吐了一口氣,朝旁邊努了努嘴道:“你還是先擺平你爹和你娘吧!”
“什麼意思?”曲中一臉茫然道。
“什麼意思?”阮炎霍地一下站起身來,衝上去就給了曲中一巴掌,嚇得秦氏和龍氏都驚叫了起來。龍氏忙把阮炎拉了回來道:“你打自己兒子幹什麼呀?那是人家坑我們,打兒子有什麼用?”
阮炎氣呼呼地指着曲中罵道:“我就要打醒他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他現下越發地得意,越發地忘記了自己爹孃是誰了!我告訴你阮曲中,你再得意你也是老子生養的!你要敢把那ji女娶回家,老子立馬撞死在你跟前!”
曲中捂着火辣辣的臉,又驚愕又納悶,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始理解。阮炎又罵道:“我還以爲你在外頭混了這麼幾年真有出息了呢!結果你還是這麼傻頭傻腦的,別人給什麼你就要什麼,你蠢不蠢吶?還沒初心有出息!怎麼了?被我打傻了?那叫索蘭珠的女人是ji女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