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平道:“施夫人派了冷翠過來,送了些祭品和帛金。t施夫人說,叫您好好歇着,別太傷心了,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的只管去施府找她。”
“對啊!”楊夫人低下頭去自言自語道,“還有施夫人!城裡恨毒了阮麴塵和靳寶梳的還有施夫人吶!他們得罪了施夫人,施夫人是絕對不會就此罷休了,我要收拾那兩個混賬東西,就得跟施夫人聯手!“
”夫人,眼下最要緊的不是找到殺老爺的兇手嗎?“
”殺老爺的兇手我已經有眉目了!“楊夫人咬牙切齒道,”可說到底都是阮麴塵和靳寶梳那兩口子惹出來的禍!若不是阮麴塵收買柳寒原偷換骸骨,又當街羞辱於我,老爺又怎麼會冒冒失失地去找柳寒原,而被柳寒原所殺?說一千道一萬,這都是那兩口子的過!“
丘平很是驚訝,忙問道:”夫人您是說,殺老爺的是柳老闆?“
”什麼柳老闆?他就是從前那個死男人留下來的孽種!“楊夫人破口罵道。
”死男人的孽種?“
”你別問了!“楊夫人瞪了丘平一眼道,”這都是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你趕緊去取些紙筆來,我帶着孝不方便親自上門問候施夫人,只能先寫封信給她了。”
“知道了,夫人,奴婢這就去取。”
“等着吧!這個仇我童如枝絕對會報的!“
且說楊夫人的信是第二天才送到施夫人手裡的。原本楊夫人當晚就派人送去了,不過施夫人已經歇下了,紫姑便第二天早上才送到施夫人跟前。
正在梳妝檯前理妝的施夫人只是略瞟了瞟那封信,便轉過眼去看鏡裡自己的妝容了。紫姑明白她的意思,代爲拆開看了看道:“也就是些客套話,謝您還惦記着她,還說她爲了丈夫被殺一事十分地氣憤和難過,對兇手是恨之入骨。“
施夫人清冷一笑道:“這麼說來,她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信裡沒說,但瞧着似乎是這個意思。”
“那就給她回封信,問問她到底對誰恨之入骨。”
“奴婢明白,一會兒就寫好叫人送去。”
“唉!”施夫人擡手壓了壓頭上新添的假髻輕嘆了一口氣道,“果真是人老珠黃了,頭髮都掉得七七八八了,連假髻這種玩意兒都用上了,不服老是不行了。”
正在理妝的冷翠奉承道:“給夫人添假髻是爲了讓夫人更好看,哪裡就人老珠黃了?您就算再過十年也比那杜姨娘好看吶!”
施夫人笑得抖起肩來:“還真會說好聽的話哄我開心!老了就是老了唄,哪個女人不會老?不老的那都是千年妖精萬年的王八!對了,我交給你的事情你辦妥當了?”
冷翠道:“辦妥了。夫人您放心,到時候您就等着看好戲吧!”
“沒叫陳家那小子起疑心吧?”
“沒有,那陳家少爺應得很是爽快,說到時候一準會去。”
施夫人臉上掃過一陣陰笑,點頭道:“他肯去就好。他不去,那戲還鬧不起來呢!後日就是魚宴了,紫姑你記得親自過去照看一眼,千萬別出什麼差錯了。另外……最近景王妃和靳寶梳那邊有什麼動靜嗎?”
紫姑道:“我聽說她們沒改日子,還是定在後日,設在裡弦書院內舉辦。請了嚴夫人掌局,另外還請了些城內不入流的婦人去參合,料想也鬧不出什麼大動靜。”
“就沒別的了?”
“沒了。”
“哼!”施夫人盯着鏡子裡自己那精緻的妝容,得意地哼笑了一聲道,“想想她們那幾個也弄不出什麼新鮮花樣兒來!那個景王妃出身本就不高貴,只不過是沾着夫妹的光才得了個王妃頭銜,憑她的出身和才學哪裡配得上王妃二字?嚴夫人也是個窮清高的貨,高夫人那幾個就更別提了,就是跑腿兒的小嘍囉,誰給的甜頭多就往哪兒跑。最最要命的是那個靳寶梳!小地方來的能有多上得檯面?辦茶會,辦出來也是一股子烤紅薯味兒!”
“夫人說得極是!”冷翠附和道,“她們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頂多就是自己在那兒玩玩罷了!哪兒像夫人您,想出了辦魚宴這麼個好點子,還邀請了城內貴婦名媛捧場。到了後日,我們浮雲樓便是最熱鬧的所在了,還有靳寶梳她們裡弦書院什麼事兒呢?簡直就是雞蛋碰石頭!”
冷翠話音剛落,門外便有丫頭來稟報,說老夫人派人來了。施夫人揮了揮手,紫姑便出去把人請來了。來的人是老夫人身邊的貼身僕婦甘嫂。見過禮後,施夫人問她道:“老夫人那邊有什麼要緊的事兒嗎?她很少一早派你親自過來的。”
甘嫂笑道:“老夫人讓奴婢過來跟夫人說一聲兒,說明日那魚宴她就不去了。”
“不去了?”施夫人擡手讓冷翠暫停,轉過身來問道,“怎麼不去了?是身子不好嗎?”
“不是。”
“那是爲什麼?之前不是已經說好了要去嗎?莫不是魚宴哪裡辦得有不順她老人家意的?”
“這倒也不是,只是……”甘嫂頓了頓又道,“夫人沒聽外面人說起嗎?”
“說起什麼?”
“今早城門一開,便有十二個道姑入城,聽說都是來參加裡弦書院茶會的。”
“你說什麼?”施夫人立刻皺眉道,“十二個道姑?來參加那什麼破茶會的?怎麼之前沒聽說過?莫不是假消息吧?”
“假不了,是我們府上的人親眼所見,且這十二個道姑都是附近有名道觀的,現下都一塊兒入了城,在裡弦書院裡歇下了。夫人您是知道的,老夫人信道,眼見着這麼多道行高深的道姑入城,她本來該去拜訪拜訪的,可她若去了,您的臉面往哪兒擱?我們施府的顏面往哪兒擱?所以她着實心裡有些不痛快,明日魚宴也就不去了。她說那魚宴吃過一回又一回,沒什麼新意,讓您自己去折騰吧!”
“行了,知道了,你去吧!”施夫人冷着臉道。
甘嫂一走,施夫人便沉下臉來問紫姑道:“不是叫你盯着那邊的動靜嗎?怎麼十二個道姑都入城了你還不知道?”
紫姑忙道:“奴婢的確是叫人盯緊了那邊,誰知道怎麼又忽然冒出了十二個道姑啊!這個靳寶梳和景王妃可真會鬧騰,辦個茶會居然請了一大幫子道姑來!這擺明是眼饞我們老夫人,叫我們老夫人心裡不痛快嗎?”
“還說呢!你要盯緊了,怎麼會人進城了還不知道?”施夫人撥開了冷翠替她插髮簪的手,起身走了兩步道,“有點意思啊!居然想到請道姑來捧場看!我倒真有點小看那個靳寶梳和景王妃了!哼,請來了又怎麼樣?那茶會我不讓她們辦她們也甭想辦下去!紫姑!”
“奴婢在!”
“立刻回趟李府,告訴我哥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裡弦書院那場破茶會好好地辦了!”施夫人滿臉鄙夷道,“不知所謂的人,居然敢真跟我一較高下,那我就讓你們知道知道誰纔是這臨安城的貴夫人!”
“是該收拾收拾那些不知死活的人了!”紫姑接話道,“夫人放心,奴婢立刻就去。隨便尋個由頭搜搜場,也能鬧它個雞飛狗跳!”
“趕緊去!”
紫姑隨後便離開了施府,匆忙往李府而去。就在她進了李府大門後,一直跟在她身後的一個丫頭這才停下腳步,張望了兩眼,轉身折返了回去。
當晚,寶梳沒有回阮府用晚飯,而是在裡弦書院內忙着招待那十二位道姑,以及張羅明日茶會要準備的東西。晚飯過後,道姑們自要閒聊一會兒,寶梳便起身離開了偏廳,打算去伙房裡瞧瞧茶會用具準備得怎麼樣了。走到半路上時,元宵跑來說麴塵在大門外找她,她便飛快地跑了出去。
因爲有十二位道姑入住了,所以裡弦書院禁止男人進入,就算麴塵是主人也不例外。寶梳飛跑出大門後,撲進麴塵的懷裡笑問道:“這麼早就來接我了?我這邊事情都還沒忙完呢!”
麴塵低頭道:“忙歸忙,你閨女還在家等着吃飯呢,你不會忘了吧?”
“沒忘!這麼要緊的事兒我哪兒能忘了呢?我去瞧一眼伙房裡準備得怎麼樣了,再去跟道姑們打聲招呼就行了,稍等我一下,行吧?“
“行,快當點,我在前面茶樓等你。”
“知道了,相公!”寶梳跳起來,勾着麴塵的脖子親了一下,然後又轉身跑了。麴塵笑了笑,轉身下了臺階往轎子邊走去。這時,汝年身邊一個叫李瓚的人匆匆跑來了。李攢是來向他報信的,剛剛跟蹤楊晉,找到了楊晉藏匿柳寒原的地方了!
麴塵讓侯安去跟寶梳說了一聲後,便跟着李攢去了。兩人來到了衙門後面的一條街上,這街上有一家關張的香油鋪子,楊晉便把柳寒原主僕藏在了這家鋪子裡。
“確定是這兒?”麴塵繞到後門上低聲地問李攢道。
“是這兒!”李攢點點頭道,“我親眼看見楊晉和一個叫阿滿的捕快進去了,手裡還提着吃食,應該是給柳寒原主僕的。”
“那行,我進去,你在外接應。”
“阮老闆,我跟你一塊兒進去吧!”
“不必了,等侯安來了,你讓他進來吧!”
“知道了!”
麴塵手腳利索地翻牆進了後院。蹲在大盆景後細聽了一會兒,確認有聲音從其中一間房內傳出,這才緩步地朝門邊靠近。剛剛挪步到窗邊,裡面便傳來哐噹一聲,像有什麼東西被摔碎了。緊接着,裡面就傳來了柳寒原憤怒的聲音:“姓楊的,你不必耍什麼花招了!要殺便殺,何必送什麼吃的?”
“我家捕頭好心給你買來,你還不吃是吧?不吃就算了,餓死你得了!橫豎你就是個殺人兇手,本來就該死的!”捕快阿滿的聲音響起了。
щщщ ◆ttkan ◆℃ O
麴塵在窗戶上摳了個洞,往裡瞄去,只見柳寒原被捆了手腳,綁在了椅子上,旁邊並沒看見他家老僕人乞叔,應該是被關在了別處。柳寒原一臉怒氣,扭過臉去說道:“行,要殺你們就痛快點,小爺我壓根兒就不怕!什麼臨安第一捕頭?說到底就是個自私自利,假公濟私的小人罷了!”
楊晉踢開了腳邊的碎片,走到柳寒原跟前道:“柳寒原,你不必嘴硬了!你的作案手法我已經查得一清二楚了!你無從否認,你就是殺死我爹的兇手!”
柳寒原蔑笑道:“是嗎?那楊捕頭你說說,身在城外小別莊的我是怎麼把你爹殺死在城內的?難道我會飛檐走壁?”
楊晉拉了張椅子過來,與柳寒原面對面坐下道:“爲了殺我爹,你可真算是費盡心機了!連我都差點給你哄騙了!要不是胡老闆跟我提起說,他覺得你小別莊暖廳前的海棠花枝不太一樣,我壓根兒就不會想到你居然在城裡城外各弄了一個小別莊,兩個小別莊內所有的佈置和裝潢都是一模一樣的!當晚你和胡老闆根本不是在城外的小別莊內聊天,而是在城裡那間一模一樣的小別莊裡,對不對?”
“哈哈哈……”柳寒原仰頭大笑了一通後說道,“不愧是臨安第一捕頭,辦案果真是很有效率的!你說得沒錯,我的確在城內城外各設了一個小別莊,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不過你大概沒想到,裝潢傢俱什麼都可以做得一模一樣,惟獨海棠花枝,那種天然生成的東西,你沒法買到一模一樣的。我讓人去查過,那個賣給你海棠花枝的人說,你當時買了兩棵造型大致相同的回去。據我估計,這兩棵海棠花分別被你種在了兩個小別莊暖廳前,你以爲這樣就可以瞞天過海了,但是你應該沒想到胡老闆會發現兩株花枝上的不同!”
“是啊,”柳寒原悵然地笑了笑道,“這大概就是百密一疏吧!爲了這個計劃,我花費了半年的時間。我分別在城內城外各買下了一處宅子,改建成一模一樣的地方,目的就是等待時機殺了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