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內瞬間安靜了下來,氣氛變得凝重而陰冷。一直鎮定自若的冬姑臉色都微微有些變化。她略帶吃驚的神色瞟着麴塵心想,自己闖蕩江湖這麼多年,還從來沒遇見過眼光如此犀利的人物!今兒算是又見識了一回了!
可吃驚歸吃驚,眼前這些客人還是需要安撫的,因爲有些人眼中分明已經有惶恐之意,若是此時鬧着要走,那就不太好辦了!就在她思量着該怎麼與麴塵周旋時,耳邊忽然傳來了幾聲“啪啪啪”地鼓掌聲,緩慢而有力!
這掌聲也吸引了其他人,大家循聲望去,只見圓舞臺對面的二樓憑欄處站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表情鎮定自若,嘴角勾起一絲充滿玩味兒的笑意,正雙手合掌地拍着巴掌。
冬姑一怔,脫口而出:“尊上?”
當麴塵看見這男人時,眉心鎖成川字,眼眸微眯,迸射出了兩道利光直奔這男人的臉孔。這男人雖站得遠,但曲塵很快就從他臉上找到了昔日熟悉的感覺!
原來如此!原來是他沒死!原來是他出賣了地宮,出賣了七寶阿育王塔!原來當初從地宮裡爬出來的人不止是他和師傅,還有眼前這位,他曾經的師兄!
“阮老闆真不愧臨安城新富,眼光真是夠獨到的!”這男人緩步從二樓樓梯上走下來道,“聞名不如見面,看來這句話是真的很有道理!今日若非親眼目睹阮老闆這番精彩的推斷,我又怎能相信阮老闆就是江湖上獨樹一幟的擄金幫的二幫主呢?久仰了,阮二幫主!”
或許今晚的驚訝驚喜驚恐驚悚太多了,當衆人聽到這個男人稱麴塵爲擄金幫二幫主時,確實夠吃驚,但已經不知道如何反應了,因爲他們今晚一直都處於這樣驚訝不斷的狀態!每個人心裡都在暗自揣測,難道這位阮老闆真是擄金幫的二幫主嗎?
而夏夜也漸漸地從這個男人的長相和口音認出了這男人,驚愕之餘,好不納悶。t當初他問過麴塵,悟道師兄去哪兒了?麴塵說,死了。可爲什麼師父的大弟子悟道師兄會出現在這兒?看起來像是這夜月閣的真正主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男人步下臺階,站到一二層之間的平臺上時,笑容詭異道:“怎麼了?不敢承認了?堂堂擄金幫的二幫主不至於窩囊成這樣吧?”
麴塵收回了散出去的神,點頭道:“我沒說不承認,你着什麼急?既然被你看穿了,那我們不妨聯手做個交易?你不想這些人識穿你的伎倆,我也不想他們把我身爲擄金幫二幫主的身份說出去, 把他們全部滅口,這就是最好的法子,你以爲呢?”
“哈哈哈……”這男人仰頭狂笑了幾聲道,“阮老闆着實是個有趣,卻又不好惹的對手!我怎麼敢答應你?萬一你我聯手之後,你又出爾反爾把我給殺了,那我不成了爲他人做嫁衣裳?”
麴塵冷漠一笑道:“哦,這個我可不敢保證。到時候我要是看你順眼,興許會留你一條命。”
這兩人站在相對的高處,如談笑風生般地討論着怎麼處決臺下那些人時,下面的客人已經惶惶不安,有種像掉進陷阱,想拔腿就跑的衝動!就在衆人心慌不已的時候,那男人又仰頭高聲大笑了幾聲道:“好了,阮老闆!我們就不用再嚇唬這位上賓了,今晚這齣戲到此爲止!你說呢?”
“戲?什麼戲?”有人惶恐地問道。
這男人走下大廳衝衆人抱了抱拳道:“諸位,剛纔得罪了!在下便是這夜月閣真正的主人,方纔那齣戲是我手下冬姑和阮老闆一起合演的,很逼真吧?目的就是想瞧瞧臨安城這方的俊傑到底有多少膽量,沒想到江南之地果多人傑,諸位剛纔表現得真是淡定自若啊!諸位放心,拍賣繼續,一切照舊!是吧,阮老闆?”他說着回頭看了麴塵一眼。t
麴塵嘴角一勾,臉上浮起一絲輕笑,點頭道:“沒錯,剛纔都只是一場戲,是這位閣主力邀我參加的。如此有趣的事情我怎麼能不答應呢?嚇着各位了,還請見諒!”
“原來如此啊!嚇死人了都!”衆客人這才鬆了口氣,各自坐了回去。
有人問道:“那寶塔呢?寶塔也是假的嗎?”
這男人笑道:“寶塔自然是真的,千真萬確。這可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好寶貝,請諸位千萬不要錯過了。冬姑,拍賣繼續!”
冬姑立刻屈膝道:“是,尊上!”
拍賣又繼續了,氣氛恢復如常。那男人離去時,平安侯向他的背影投去了幾分不滿的目光。半個時辰後,拍賣結束,這尊七百阿育王塔沒有下家,在場諸位都只是就近湊過去欣賞欣賞,沒有人真的出價買下來。
拍賣會散去後,就該到了今晚最後的節目,那就是帶着自己贏得的姑娘回房開心去了。衆人散去後大廳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幾個侍婢在默默地收拾殘餘。冬姑從圓舞臺上走下來問道:“平安侯,爲何還不領了姑娘去開心?”
平安侯臉帶冷色道:“你心知肚明!”
“哦,”冬姑一身香氣靠近平安侯笑道,“原來侯爺是生氣了?我們夜月閣待客人爲上賓,有怠慢侯爺的地方請侯爺恕罪,且隨我去房裡說個清楚吧!”
冬姑挽了平安侯離開大廳,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間裡。進屋後,平安侯立刻不滿地問道:“你沒告訴我,你並非這夜月閣真正的主人!你到底在跟我耍什麼花樣?”
冬姑扶着他笑盈盈地說道:“侯爺別急,聽我慢慢道來……”
“先跟我來這套!”平安侯抽開手,氣沖沖地撥開了珠簾走進去坐下道,“要說便說,少拿你那些狐媚伎倆出來,你以爲我還會上當?”
冬姑緩步走進了珠簾裡道:“侯爺啊!您也瞧出來了,我冬姑不過是替人辦事兒罷了。我也想跟您明說,可我敢嗎?我上頭還有個尊上呢!”
平安侯問道:“那個尊上到底是什麼人?”
冬姑挨着平安侯坐下,伸出纖纖玉手撩撥着他的耳發道:“尊上您不見過了嗎?就是剛纔那個男人。四年前,他從我手裡買下了夜月閣,隨後夜月閣就不再是從前的夜月閣了,變得既神秘又大氣,是江湖豪傑王宮貴族無不向往的窯子聖地,哼哼哼,說起來我真的挺佩服尊上的。”
“他叫什麼?打哪兒來的?”
冬姑斟了杯酒送到平安侯跟前道:“您覺得他會告訴我這些嗎?他任何事情我都不知道,也無從知道。我只知道跟着他,我冬姑不再是任人糟蹋的下賤女人了,而是鼎鼎大名的夜月閣掌閣了!侯爺,您別生氣,我不是存心不想告訴你,只是尊上有命,不許跟外人透露他,所以即便您這個與我有舊情的恩客,我也是不能說的。”
平安侯接過酒一口飲下道:“要早知道如此,我根本不會幫你買下這座舊廟宇!”
“侯爺息怒!”冬姑貼過去,攀着平安侯的肩頭媚笑道,“您生氣大概不是氣我瞞着尊上的事情,而是氣今晚沒能收拾得了阮麴塵,是吧?當初您予我方便的時候,我曾答應過你,會利用那尊寶塔陷阮麴塵一個不義,可我哪兒知道尊上會半路上殺出來,而且阮麴塵實在太聰明瞭,他居然已經察覺到我們所處的地方正是臨安城裡這間廟宇內。您想想,這麼一個聰明的人就算今晚被您整了個盜墓賊的罵名,落得個不義,那又能如何?您終究也整不垮他不是?倒不如從長計議,我們再做商量!”
“他能察覺到,那是你們夜月閣的人辦事不利!我想替我結拜兄弟施老爺出口氣,結果今晚卻弄砸了,你說吧我怎麼回去向施老弟交代?我堂堂平安侯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往後還怎麼在臨安立足?虧我還幫你拿下這廟宇,幫你暗中開了城牆運人進來,你卻拿這麼個結局來敷衍我,你覺得我還會幫你嗎?”平安侯怒色道。
“息怒息怒啊,侯爺!”冬姑拿手熨着平安侯的心口笑道,“難道您沒瞧出來嗎?我們家尊上對阮麴塵好像也有那麼一絲絲敵意。您不會真相信剛纔那出是我和阮麴塵演出來的戲吧?”
“那倒不會,可你家尊上爲什麼會那麼說?”
“很簡單啊!阮麴塵已經猜中了我們夜月閣今晚所在,而我們家尊上也點出了他真正的身份,正如阮麴塵所言,要想保住這兩個秘密,今晚在那兒的客人包括您都得死,可我們尊上不想這樣,所以才用了演戲這麼個藉口敷衍過去了。”
平安侯略驚道:“這麼說來,阮麴塵真的是擄金幫二幫主了?”
冬姑含笑點頭道:“我們家尊上說是,那就是一準是了!就算不是,要讓他是還不容易嗎?於您而言,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嗎?”
“好啊!”平安侯拍着桌面大笑道,“今晚這趟果真沒白來!我說啊,阮麴塵一個小小的買賣人怎麼會有那麼大本事,原來居然是擄金幫二幫主!朝廷和金國的通緝犯!有了這消息,我就好向施老弟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