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全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整整齊齊,一個挨着一個,像是災難後的救援現場。我們本以爲,在這像冥界一樣的鬼地方定是空無一人,可誰知道,地上全是人!我和鍾靈兒確實是嚇了一跳,當下立即用手電筒朝地上的那些人照去,不明白他們爲何躺在地上。但是,我們很快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它們全部是死人。
其實我們一開始就能想到,在這下面怎麼會有人呢?況且還那麼多,就算有人,也只有是死人。而那些人被厚厚的一層衣服包裹着,衣服已完全變色,上面落滿灰塵,只怕一碰就會變成灰。從其裸露的臉等部位看來,屍體已經風乾。也就是說,這地上躺着的,全是乾屍。
我們不明白的是,它們爲什麼排列得這麼整齊?而且從死狀看來,生前並不痛苦。難道,它們是用來殉葬的?
眼看瘋亣亣越走越遠,電光只剩下一個小點了,我與鍾靈兒無瑕再研究地上的這些乾屍,雙雙快步跟了上去。
一連經過幾座石室,我們發現這些石室裡無一例外地全是乾屍,數量之多,令人咋舌。我們前面的路也越走越令人費解,左邊是石壁,右邊便是石室,一條約一米寬的通道筆直朝前延伸。我們不知它有多長,更不知它通往何方。
而前面的瘋亣亣越走越快,漸漸地便跑了起來。我和鍾靈兒不得不加快步伐。鍾靈兒是女孩子,連續長時間地在這地底穿梭,未曾得到休息,也沒有吃好喝好,很快便已氣喘吁吁,我放慢腳步,去抓她的手,因爲我們都在跑,她的手又在晃動,抓了好一陣才抓住,而我剛一抓住她的手,她便緊緊將我的手握住了,我精神一振,也握緊她的手拉着她朝前跑。
因爲路並不寬,她只能跟在我後面。
朝前跑了約七八分鐘吧,終於快追上瘋亣亣了,而瘋亣亣突然停了下來,眼睛定定地望着前方。我們走到他身後時,他伸手擋住了我們。藉着電光,我們發現前面兩米外的地方站着一隻狸貓。這隻狸貓比一般的家貓要大,頭圓吻短,眼睛大而圓,瞳孔直立,耳朵小而呈圓形,看起來相當地可愛。它這時面對着我們,眼睛因電光的照射而呈紅色,面露驚惶。
這裡有老鼠我相信,但怎麼會有狸貓?這可是在地底啊。
我正想問瘋亣亣這狸貓從哪兒冒出來的,雪兒又去了哪兒,鍾靈兒先搶先說:“這不是在峽谷裡出現的那隻狸貓嗎?它怎麼來這裡了?”
瘋亣亣緊盯着那隻狸貓說:“我也不知道,雪兒走着走着便不見了,而這隻狸貓出現了。”
我脫口而出:“難道雪兒就是這隻狸貓?”
我話剛說完,那隻狸貓轉身便走,我們趕緊跟上。可朝前才走了不到三四米,面前驟然出現一大斜坡,狸貓身子一躍便朝斜坡跳了下去。我們用手電筒往斜坡上照了一番,發現這斜坡又大又寬,深不見底,斜坡上座滿了一種奇怪的石獸,每兩隻相隔約兩米,猶似軍隊,朱雀玄武、秩序井然,放眼望去,無邊無際,那石獸只怕也成千上萬。
斜坡對面漆黑一團,跟這面相距七八丈遠,由其黑色輪廓看來也是一大斜坡,跟這邊一樣,影影綽綽中,斜坡上有很多黑點,想必也是石獸。
我們被這宏大、壯觀的場面給怔了半晌,沒想到這地底下竟然如此寬闊,並且還有這等奇景,別說這斜坡的開鑿,光那些石獸的雕刻也得花費多少的精力與時間!
瘋亣亣第一個反應過來,眼見狸貓已走遠,他身子一跳也下了斜坡,飛快地朝狸貓追去。我與鍾靈兒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下去,因爲這斜坡太高了,簡直沒有個底兒,誰知這是不是通往陰間呢?若這樣,咱們就真的是有去無回。而且我揹包裡的食物與水不多,手電光也越來越暗,若我們在這下面斷水斷糧,並且也沒了光,那就是真正地死路一條。
所以,我們現在迫切地是需要找到一條路,一條通往地面的路,而不是盲目地去追那隻狸貓,誰能保證那隻狸貓是不是地獄來的使者呢?
但是,我和鍾靈兒最終還是跟了下去,一是我們不想放棄瘋亣亣,我們從石階上一路跟來不就是爲了能讓他跟我們一同回去嗎?二是我們也很想知道這斜坡下面到底有什麼。
我牽着鍾靈兒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斜坡,在一隻石獸前用手電光仔細一照,見這隻石獸約有一米高,半米來寬,看不明白是什麼怪獸,不過它寬嘴獠牙、面目猙獰,只怕是兇獸,而它被雕刻得光滑如玉,栩栩如生,若能搬到地面上去,只怕每一座都是價值連城。
瘋亣亣越走越遠,我和鍾靈兒也不由加快了腳步,但因這斜坡角度較大,路面較滑,我們不敢走快的,以免摔倒,因此走得很小心,也較緩慢,有幾次鍾靈兒不小心腳下一滑險些摔倒,幸而我抓住了她的手。走了不過十來米,我們的手心都是汗。而一股冷風在我們身邊刮來刮去,像是孤魂野鬼在徘徊,我們額上也淨是冷汗。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遠,我們終於走完了斜坡,下面是一條非常寬闊的石道,足有三四丈寬,石道上有不少的石像,大約每隔五六米遠便有一座,每座石像高達一丈,面目雕刻得非常模糊,站得工工整整,昂首挺胸,魁梧兇悍。
而斜坡的對面果然也是一座斜坡,兩座斜坡幾乎一模一樣,上面都座落着相同的石獸。
四周異常地寂靜,靜得只能聽見我和鍾靈兒的心跳聲。
狸貓消失了,瘋亣亣也不見了,我和鍾靈兒朝石道左右照了一番,沒有發現他們的影子,最後朝右邊找去。
朝前找了約二三十米,我和鍾靈兒不約而同停了下來,我用手電筒朝前面一照,一直照不到頭,前面的路似乎無窮無盡。我對鍾靈兒說,我們這一次可能來錯地方了。鍾靈兒倒是很平靜地說:“既然來了,就堅持走下去吧。”
於是,我們又朝前走了一陣,後來又喝了點水吃了點食物,因爲不知道前面的路有多長,我們只吃了一點點,不敢多吃。手電筒的光越來越淡,只怕堅持不了多久,我們關了一個,只用我這個。而我們一直相互手牽着手,手心的汗慢慢地幹了,換而來之的是一絲淡淡的溫暖。
我以前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跟鍾靈兒手牽手走這麼一段長長的路,更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開始只顧着趕路、尋找瘋亣亣與雪兒,沒有感受到鍾靈兒手中的暖和,這時,我們的心漸漸安靜了下來,我突然感受到,她的手較小,很嫩很柔軟,握着她的手,我的心中,涌上一種莫名的幸福感,甜甜地,我希望我們能永遠這樣牽着對方的手,就這樣走下去,永遠不放手。
後來,前面出現一塊較寬闊的石頭,我和鍾靈兒也顧不得乾淨與否,雙雙坐了上去。我依然抓着她的手,朝她望了一眼,鍾靈兒雙目望着前方,依然是那麼地淡定、恬靜。我苦笑道:“我們這一次可能真的走不出去了,你後悔嗎?”鍾靈兒緩緩地搖了搖頭,“路是我們自己走的,也是我們自己選擇的,就不要後悔。”
“我很後悔。”我說:“我不應該讓你跟着來的,我死了不要緊,可連累了你……”
“若跟我死在一塊,你不願意嗎?”鍾靈兒也望着我。
她的眼睛很亮,像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地。
一種奇怪的感覺涌上心頭,我由衷地道:“我願意!”這時真想擁抱她,然後吻她。但是,我沒有這麼做,我突然想起了吳樂樂,我感覺到她這時就在我們的身邊,一直陪伴着我們,望着我們。自我第一次看到鍾靈兒,我便對她一見鍾情,我原以爲,她就是我生命中的全部,我此生只會鐘意她這一個女孩。可是,造化弄人,出現了一個吳樂樂,她像一位姐姐、像親人一般呵護我、愛護我,甚至爲了我,不顧自己的性命,我能感受到,除了我父母,她就是這世上最愛我的人。我楊小刀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這麼一位女孩的愛,夫復何求?我本應該全心全意地去接受她,去愛她,可是不知爲什麼,我總放不下鍾靈兒,自我第一眼看到她起,我想,我就將永遠放不下她……
突然,一陣冷風吹來,我和鍾靈兒不由打了個冷顫,我倆不約而同站了起來,只感覺身邊陰風瑟瑟、寒氣逼人。
“快走!”一種不祥涌上心頭,我抓緊鍾靈兒的手便朝前快步走去。走了約十來分鐘,前面突然出現了一道光,我倆精神一振,又加快了步伐,待近時,才發現是瘋亣亣,他看到我倆時一點也不驚訝,只是淡淡地說:“路到頭了。”
是的,我們也看到了,前面是一面石壁,前面已經沒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