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涯與傅紫萱大冬天裡圍着個炭盆敘了一夜,直至雞啼,師徒倆才迷迷瞪瞪地各自睡去。
次日一早,陸續有鄉親得了消息來傅家看這個救了傅家長女的貴人。除了極少數親近之人知道君子涯醫者的身份之外,其它人也只當他是個普通的孓然一身的老者,紛紛邀其過年到家裡做客。
而傅天海和傅天湖兩家昨日都已是見過他,並陪着一起吃過飯,這天一大早又都送了自家種的新鮮蔬菜過來。村裡有好些人利用冬閒田種了菜蔬的,也紛紛或提或抱地送一些新鮮摘下的蔬菜或是拎一兩隻鴨鵝過來。
君子涯往日裡也只喜歡跟親近相熟之人接觸,這回一反常態,每次都能與來人說上一兩句話,還笑眯眯地跟人回禮打招呼。害得傅紫萱及幾個丫頭盯着他連番打量,唯恐是別人假冒的。
二十八這一日,吃過早飯,接待過來訪的鄉親之後,傅紫萱就帶着君子涯到村裡各處走了走,又帶他到玉園看了看。君子涯一路上興致勃勃,每一處都仔細看了又看,好像到了人間仙境一般。
聽說兩個池塘裡有蝦蟹,饞蟲又發作了。傅紫萱撇了他一眼,就知道這是個吃貨。讓郭義等人頂着寒氣去撈了七八斤蝦蟹拿回家,魚也撈了幾條大的。
這幾日王直還是領了傅東傅西等人撈了魚去賣。每天都一個價,越接近大年,價格越貴,而且集上的魚也越來越少。天氣越來越冷,各處也是極難打撈到魚了。傅紫萱的這些魚倒是讓她又添了不少進項。
年年有餘,花個幾十文錢買條魚回去,誰不盼着來年有個好的願景呢?
下午玉園又殺了一頭年豬。是準備分給家裡的下人的。多的也便宜賣給了村裡沒有養豬的族人。單身的下人自然是跟在大宅一起過年,而有家室的就各家自己過年,每家都分了十來斤豬肉。
除了年豬,陳氏也安排了一些別的東西送給他們。或吃食或布匹或是一些別的。
村裡這些天殺的年豬都很多。各家也都買到不少便宜的豬肉過年。家裡殺年豬的或多或少都送了一些骨頭過來,傅紫萱這兩日倒是頓頓都能吃到。陳氏盛情難卻,不過也回送了一些別的東西給他們,倒是兩相歡喜。
下午。趙家和方家各遣了婆子小廝送來滿滿一車的年禮。比早上傅家送的更精緻,品種也更多。
臘雞臘鴨臘鵝臘肉各一對,還有各色糕餅點心,布匹錦鍛。送禮用的金銀裸子,茶葉及各種乾貨。
傅家送的不過是家裡地裡的出產,池塘裡的魚蝦蟹。還有傅紫萱領着清風雲霽等人去山裡獵來的各種野物做成的乾肉。最貴的也不過是傅紫萱從雲州帶回來的一些海貨罷了。
那些從雲州帶回來的海貨。當初只留了三分之一,準備在過年時高價出手及送禮之用。傅紫萱留了自家的及一些送禮的外,其餘的都賣了出去,比進價高了好幾倍,又得了好幾千兩銀子。
送往趙家和方家的都是挑的最好的,有乾貝幹鮑幹海蔘幹海帶幹魷魚及各種曬乾的海魚等等,裝了幾個禮盒送了出去。
都不過是傅紫萱順手帶回來的。並不值當什麼。沒曾想兩家倒是回了滿滿當當一車的年貨。
陳氏收拾的時候,連連說是回得重了,有些無措。傅紫萱只好安撫她說是過完年再在別處找補回來就是了,陳氏方纔安心地收了下來。
趙家回的年禮裡還有給紫嫣做的幾套過年穿的衣裙,不管是用料還是用工都極爲精緻。那小妮子喜滋滋地捧着小跑回房,還不許人摸上一遍,一臉的嘚瑟樣。
二十八日下午,陳氏帶了家裡的所有丫頭窩進了廚房準備做過年要吃的各種點心。
前幾日傅紫萱雖說已是買了好些炒貨瓜子及點心糕餅回來了,不過按敬縣的傳統,各家各戶過年期間還是要自己動手做一些傳統的吃食的。除了供奉給祖先,也爲了招待四方來訪的客人,以及過年時若是走親訪友也會帶上自家做的糕點做爲年禮。
一般各家做的都不盡相同,當然也要看各家的能力。
往年傅紫萱沒回來時,聽紫辰和紫嫣說,過年都只做一樣最多也就是兩樣。而且陳氏還不給他們吃多了,做好後都是小心地收了起來,留做回孃家及給各家送的回禮及招待來訪的客人用。
幾個孩子就是盼到過年也沒能多吃上一口。
今年家裡的情況好多了,簡直是翻天覆地,雖然是吃多了好吃的吃食,但家裡的幾個弟妹還是盼着過年家裡做的糕點。所以陳氏決定多做幾種。而且早早就讓傅紫萱買回了足夠的精麪粉,花生,白糖等食材。
這敬縣有三樣過年做的小吃食比較出名,一是米酥,一是炸餃,一是蘭花根。其餘還有很多,不過這三樣一般人家都會備着。
其中最複雜,工序最多的要屬米酥。
所幸傅家如今丫頭多,人手足夠,工序再多也都能做得過來。
不過因今年家裡添了不少人,各處需要送禮的也比往年多了好幾倍,所以要做的量自然也比往年要多得多。
陳氏從吃過午飯就招呼着了。傅紫萱沒見過這場面,把君子涯丟給幾個弟弟,也帶着紫嫣往廚房湊。
因今日天氣不算太冷,還出了太陽,廚房一時也支不開,陳氏只好安排做炸餃和蘭花根的放在食廳裡製做,做米酥的則搬到了廚房外。
陳氏命人在廚房前支了兩口簡易的竈臺,搭了一大一小兩口鐵鍋。又分配丫頭或燒火,或主炒或鋪助,每口大鍋前都圍了三四個人。
小鍋準備爆米花,大鍋準備炒花生仁。花生都是昨天陳氏領着人脫了殼的,一會炒的也是脫了殼的花生仁。
怕丫頭們不懂,陳氏先各演示了一遍。
在小鍋裡放了三分之一的白沙土,用鐵鏟不斷翻炒使之受熱,再用手摸着燙手之後,再放入曬好發黃的米。
每次都只抓一小把進去,然後用荊棘枯枝紮好的特殊鏟子不斷在鍋內攪拌,直到黃米被暴得臌脹發白。再迅速地用厚布巾捂住小鐵鍋的兩邊耳朵,提起來連沙土帶米花整個倒進漏籮之內,再由另一人迅速地執着漏籮的把柄把沙土和米花分離。
這時沙土就會從漏蘿的縫隙內搖晃到地上鋪的盛具內,再把乾淨的米花會留在漏籮內,然後再迅速地倒在專門的盛具內。倒完還要用手不住的撥拉,以便它更好地散熱,不然會捂得米花發黃,只好白白的米花做出來賣相纔好看,才讓人有食慾。
然後再把沙土回倒進鍋裡,再重新暴第二把米花,如此反覆。
用白沙土炒出來的米花和花生都很乾淨,因白沙土乾燥,米花和花生也是乾燥的,所以不會沾上一料土。
陳氏示範了一會炒米花,看夏雪等人都明白後,就交給夏雪主炒,她則去指導炒花生仁。
傅紫萱瞧着好玩,也幫着晃了兩下米花,只是她不夠熟練,開始幾把米花因她耽擱的時間長了些,被熱氣薰得發黃。倒是紫嫣是個做熟的,小傢伙動作極爲迅速,鍋裡的米花一倒下來,就提着個漏鑼等着。
然後夏雪一邊往下倒,她一邊迅速地晃動,夏雪倒完她也把沙土晃完了。然後又迅速地把米花倒在盛具內,一邊不顧熱燙用手不停地攪動盛具裡的米花,使其散熱,一邊把漏下來的沙土回倒進鐵鍋裡,還一邊添柴火。看得傅紫萱目不轉睛,連連歎服。
小妮子還得意得很,一邊揚着下巴衝傅紫萱得意,一邊從籮筐內抓了米花吃。傅紫萱拍了她一記,也跟着從籮筐內抓米花吃。米花帶着米的清香,不甜不膩,不幹不澀,越嚼越想嚼。
另一邊陳氏也演示了一遍炒花生。
大鍋內下了大半鍋的花生,這鍋比炒米花的鍋大,也不是一把一把地來了。用的也不是枯荊棘,而是用的鐵鏟。
爲了不使花生受熱不勻炒黑炒糊,要不停地鏟,人站在竈邊,竈膛裡會不斷有煙竄上來,在旁邊鏟的人實在是個苦活,不時要被嗆上執着鏟子往旁邊退兩步歇上一歇。
花生仁一直要在鍋裡等它爆的聲音停歇之後,才能把它倒出來。跟米花一樣,要極迅速地把它晃得與沙土分離,然後要不停地攪拌使他散熱。
然後等它放涼,再把它裝在布袋裡紮好袋口,往牆上或是地上使勁地砸,直到花生仁的皮脫下來。要做米酥用的花生仁是不能帶皮的,不然賣相不好看,而且這花生皮也不好吃。
使勁砸了幾下花生皮還脫不下來的,就要用手把它搓下來。
陳氏演示完之後,就把這攤交給了季大娘,底下燒火的是季大娘的孫雨季秋雨。
季秋雨跟着季大娘在廚房幫廚,話雖然不多,但幹活很是麻利,只看了陳氏演示一遍就會了。晃漏籮的動作極快,一邊晃還能用另一隻手往旁邊的籮框裡攪動之前的花生仁使其散熱,把沙土回倒鍋裡之後,另一手保持不動,一隻手還往肚膛裡增減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