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師從地上爬起來,衝到門邊想打開門,但他的性格與朋友不同,比較優柔寡斷,手握門把時腦海裡雜念紛起。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他趕緊後退,門推開,那老人手捧一碗草藥鑽了進來,嚴厲地責問他們爲什麼要打開這扇門。
鬼師連忙問自己朋友怎麼樣了?
那老人說:“他犯了禁忌,所以要留在這裡,他讓我轉告你,照顧好他的孩子與老婆。”他說完,把藥遞給鬼師,說:“喝下去。”鬼師牽掛朋友,很想多知道點他的情況,但看到老人的眼睛,不知道爲什麼就接過藥喝了下去。再有意識時已回到自己遇到幽靈瘴的地方。他在森林裡徘徊良久,也沒有明白自己中毒後究竟被帶到了何處,只好返回通天寨。
鬼師的朋友已經結婚,孩子剛滿月。鬼師編了一個故事,說他老公失蹤了。後來鬼師幾次進山尋找,都沒有找到那個地方。
聽起來真夠玄乎,不過王東與梁平早有心理準備,如果巫域這麼容易找着,那麼獵人不早就發現了。
原來的鬼師沒有食言,一直照顧着朋友的妻兒。並在他兒子長大後收爲徒弟,同時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他,鬼師朋友的妻子不信,但他兒子卻深信不疑,年輕時仗着藝高膽大,幾次進入獵人們都不敢去的深山,希望能找到師傅與父親曾經去過的地方,但是一無所獲。“不過有幾次,我好像聽到人說話的聲音,還看到人影……”有好幾次,他聽到風中傳來人說話的聲音,遠遠地看到似乎有人影在叢林裡行動,不過每次他趕過去時,聲音與人影都消失了。
聽他這麼說,王東與梁平大感興奮,於是王東問他:“鬼師,請問你能不能帶我們去找巫域?”
鬼師臉色沒有初見時的嚴峻,看着自己枯瘦的手,黯然地垂下眼簾,說:“我已經老了,身體也不好。”其實王東與梁平也看出來了,他這麼說並無推託之意。但是聽他剛纔所說,年輕時曾經幾次到達父親失蹤的地方,肯定熟悉路途,沒有比他更合適的嚮導了。兩人眼巴巴地看着他,雖然沒有明言,眸子裡卻滿是懇求之意。
鬼師似乎被兩人眼神打動,臉色陰晴不定,然後手慢慢地握成一個拳頭,說:“也好,我也很想看看他究竟去了什麼地方。”“他”自然指的是素未謀面的父親,他三番四次去尋找,也就爲了找到他。雖然父親老死的可能性極大,但也想看看他究竟到了哪裡。
聽到這句話,王東十分高興,握住鬼師的手連聲道謝。鬼師顯然不習慣城裡人的這種感謝方式,變得很侷促。而站在門口的獵犬黑虎衝過來,對着王東呲牙猛吠,只差撲向他的喉管。王東嚇一大跳,趕緊鬆開手,黑虎停止吠叫,但依然站在鬼師身側兇狠地瞪着王東。
鬼師溺愛地拍拍黑虎的頭,它收到主人傳達的信息,收斂起兇狠,回門口繼續蹲着。鬼師轉眸看着噤若寒蟬的梁平與王東,說:“大山可不是你們城裡人的公園,你們是不是打定主意要去?”
王東與梁平相視一眼,鄭重地點頭。鬼師再無他話,站起來說:“我師傅曾經回憶過當時中毒的地點,還畫了詳細的地圖,我想那個地方肯定離他中毒的地點不遠,我現在去拿來給大家看看。”這話讓王東與梁平欣喜若狂,有這張地圖,事半功倍。
鬼師進裡屋,一會兒拿着一張羊皮出來,地圖就畫在羊皮上,十分詳細,包括通天寨、通天嶺以及許多王東與梁平不清楚的地名。鬼師用手指在其中一個地方劃一道,說:“這是白骨溝的位置,師傅畫這圖時候還沒有白骨溝。”地圖的最上端寫着聚龍洞,聚龍洞上面畫着一個大雞蛋。鬼師指着聚龍洞說:“師傅就是在那裡暈倒的。”
王東與梁平兩人對山裡不熟悉,看了半天,也沒有什麼收穫。鬼師把地圖收起,交給王東,說:“我腦袋裡都記着,這地圖你們帶回去看看吧。”
王東聽他這麼說,也就不推辭。大家商量一番明天出發要準備的事情,然後王東與梁平向鬼師告辭。找到這麼一個經驗豐富的嚮導,又有地圖指示,他們心情輕鬆不少,而且開始幻想着找到巫域。聽鬼師師傅的描述,那是個十分奇異詭譎的地方。
回去時經過一幢石屋,屋裡的人正往外潑水,差點淋了梁平一身,他偏頭想看是誰潑水,正好看到窗子急速地掩上,從縫隙可看清是個年輕的姑娘,似曾見過,不過樑平覺得不可能,他還是第一次到這通天寨,估計那姑娘可能長得像他見過的人。
石屋一角正在喂狗的老人聽到腳步聲,擡起頭,正是帶他們來的老春頭。王東與梁平忍不住又感謝幾句,那老人家只是笑笑,低着頭繼續喂着獵狗。
稍稍走遠,席青松驚訝地說:“你們認識他?”他似乎話裡有話,但王東與梁平的心思都在明天出發要準備的事情上,沒有留意到他語氣裡的異常。
追索真相之六
薄暮時分,徐海城與小張趕到了通天寨,蔣村長將他們帶到席青松家裡,然後就牽着狗連夜趕回蟠龍寨去了。席青松一聽兩人的身份,就問:“那個圓臉的姑娘怎麼樣了?”圓臉姑娘自然指的是許莉莉,她在深山裡遊蕩,是被通天寨的席二虎發現的,整個村寨婦孺皆知。更何況考察團失蹤這件事,是這個死水無瀾的通天寨的大事,這段時間村民碰面談的就是這個事情。翻來覆去的嘮嗑裡,村民們得出一個結論,白骨溝內有山神的詛咒,人是不可以進入的。
徐海城不願意實話實說增加山區的恐慌,只是說:“在醫院裡靜養。”
席青松嘖嘖惋惜:“多好的小姑娘,怎麼就變成這樣子?我記得她住在我家裡時,多乖巧,幫我們……”徐海城知道聽任他說,不知道會扯到哪裡去,於是打斷他,直接了當地問他考察團逗留在他家的情況。
席青松說得十分詳細,包括他如何不顧考察團的反對,殺掉家裡的一隻雞給大家做菜。於是徐海城不得不三番兩次打斷他,讓他撿重點講,但席青松還是??陸擦艘淮蠖眩惶眯≌龐胄旌3峭吩文哉恰?br/
終於說到他陪梁平與王東去鬼師家,然後在回來的路上經過老春頭的房子,他停頓一下,感慨:“他們居然認得老春頭。”那天他說同樣的話時,梁平與王東根本沒有注意他話裡的意思,他也不好再往下說。
但這次,徐海城聽出他話裡有話,連忙問他老春頭是誰?
“跟鬼師住得很近。”席青松臉現厭惡之色,“一把年紀了,還買個年輕姑娘做老婆,天天把她關在家裡。”
“你怎麼知道他是買的?”
席青松愣了愣,說:“他都六十多歲了,不是買來的,哪有年輕姑娘願意跟他。”說了半天,原來他是猜測。徐海城搖搖頭,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說:“後來考察團還幹了些什麼?”
席青松繼續往下說:“考察團他們圍着地圖看了半天,又商量了一些事情,然後就睡覺了。我家的房子不夠,正好隔壁金苟家裡有空房,那兩個小姑娘就住我家,其他人……”
徐海城十分無奈地打斷他:“青叔大伯,你知道瞳子會嗎?”
席青松眸子裡閃過一絲怯意,這次居然不說話,只是點頭。
“你們的鬼師是不是瞳子會的?”
席青松連連搖頭,說:“瞳子會的人都很神秘,但我們鬼師肯定不是。因爲他不信蛇神信犬靈,瞳子會的只信蛇神。”聽他這麼說,徐海城鬆了口氣。
“那你對你們鬼師瞭解嗎?”
席青松又是搖頭,說:“我們對他都很尊敬,他又住得偏,平時都沒有來往的,只有有事纔會請他來。這通天寨,只有老春頭跟鬼師比較近。”
徐海城聽他反覆地提到老春頭,每次提起的聲音都有點不自然,於是問:“這個老春頭是個什麼樣的人?”
席青松終於逮到機會再提他,於是竹筒倒豆子般地說開了。“這個老春頭呀,大家都不知道他姓啥,他原來不是我們寨子裡的……”大概十二三年前的一個雨夜,鬼師從蟠龍寨回來,途中發現腦部受重傷的老春頭,於是把他帶回寨子裡。鬼師懂醫術,救活了他,詢問他的姓名來歷。他說全都不記得了。鬼師看他腦袋受過重傷,以爲他失憶了。反正通天寨廢棄的石屋不少,就讓他隨便選了一間住下來。這個老春頭平時少言寡語,性情孤僻,除了和鬼師有點交情,其他人都跟他處不來。
徐海城聽了半天也沒有聽出這個老春頭有什麼特別之處,正想皺眉打斷他,席青松又說:“這個老春頭非常神秘,常常不在家,後來家裡忽然多了一個年輕姑娘,從不露臉,老春頭出門就將門從外反鎖。你們說他奇怪不奇怪?”
雖然老春頭的行爲是有點古怪,但這可能只是屬於個人生活作風問題,不過看席青松老頭說得這麼神秘兮兮的樣子,徐海城也只好敷衍地說:“是有點奇怪。”
席青松見沒有勾起他的好奇心,心裡很失望,談話的興致也減了,自顧自地捲起旱菸點燃。
徐海城也沒在意,心思全隨着考察團深入到大山裡去了。考察團在席青松家裡留宿一夜後,第二天出發,當晚抵達通天嶺。許莉莉寫得十分清楚:4月14日,通天嶺,祭壇,人頭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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