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笑了:“她猜出什麼了?”
譚皎點點頭:“我感覺,她大概猜出,上次跟她說的那兩個在時空中穿梭的倒黴蛋,就是我們倆了。畢竟她跟你一樣,都是學霸。”
我說:“你的好朋友很講義氣。”
譚皎笑了:“那是自然。”
“那你爲什麼不太高興?”
她一怔,垂下眼簾,說:“我就是……仔細想想,這種感覺真的蠻難過的。我們和壯魚、沈時雁,曾經一起經歷了言遠的案子。可是我們倆一穿越到這個時間,他們倆全都忘記了。這次我和壯魚解釋了那麼多,她隱約猜到了。可是下一次呢,身邊的人,還是會忘記我們……周而復始,這樣下去……”
原來這就是她情緒突然低落的原因。我把手放在她肩上,說:“會結束的。等我們到了那個終結的時間點,一切恢復正常。說不定你和壯魚提起這段時間的事,她還會羨慕你的離奇經歷。”
譚皎笑了,說:“那個女神經病,確實會羨慕得要死。”她擡頭望着我,說話產生的寒氣漂浮在我們倆臉周圍。她問:“阿遇,你會沮喪難過嗎?我感覺我們倆之間,一直是你在帶着我們往前走。”
我靜了一下,說:“有的時候,我也會很累。在這個過程中,我太想要得到一些東西。我不知道自己一次次的努力,有沒有結果。很多事,沒有方向,不知道有沒有盡頭。但是我們面前只有一條路,我們必須把這條路走下去。”
她點了點頭,那雙眼卻亮如星辰:“阿遇,你千萬不要覺得沮喪。你在我心中,很了不起。經歷了那麼多苦,現在你卻還要留在陳家,救這些人的命。我其實……本來沒有你這麼無私,但是我願意和你在一起,去做這些事。眼前的這條路我們挑不了,但是我們努力讓它更有意義。”
我的心中一片溫暖的沉靜。她也沒再說話,周圍靜悄悄的,只有我倆站在樹下,偶爾有樹枝上的雪墜落,落進我的視野裡。我的手還放在她肩上,她擡起纖細的脖子,望着我。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再次閉上眼睛等待,可是我捫心自問難道此刻真的還可以離她而去?離這樣一個美好的女人而去?
“阿嚏——”譚皎打了個重重的噴嚏,然後立刻尷尬地擋住臉。我笑了,鬆開她的肩,從口袋裡掏出紙巾給她。她接過,不看我,眼珠轉了轉。
我說:“這裡冷,進屋吧。”
她擦好了,吸了吸鼻子,說:“不,我心情剛纔還不好呢,我想在這裡再站會兒。”
我說:“行,那我再抽支菸。”剛低頭把煙點燃,卻聽她細細的聲音說:“可是阿遇,這裡好冷。”
我擡眸看着她,她也扭頭看着我,閃閃亮亮的眼神,又像一隻軟軟的動物。而我的喉嚨,又有點發幹。
這個女人,厲害起來,真的不好對付。
我把煙含在嘴裡,剛想脫衣服,卻已看到她的手指扣在我手臂上:“別脫,你也會冷。”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滯,在我反應過來之前,她的頭已輕輕靠在我胸口,靠在我敞開的外套之間。
我們誰也沒動。
過了一會兒,我擡起手,輕輕環在她腰上。
“還冷嗎?”我輕聲問。
她一直把臉低着,不露半點,小聲說:“很好,這裡一點也不冷。”
……
這是我們在陳家呆的第二天,也是火災前的一個晚上。
白天一切如常,我們對火災的預防檢查也做得很仔細。但如果意外發生山火,也必須多加防備。
還有我胸中,時時被那個女人撥亂的心跳。凌亂之後,卻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心中不斷融化。什麼情緒,在不斷跌宕滋生。
這晚,我依然睡得不太好。這對於我來說,其實是不太正常的。因爲近期來,原本我的噩夢已越來越少,胸中的那空洞雖然沒填滿,但已漸漸習慣它的存在。
我又夢見自己陷入了某種緊緊的捆綁和束縛中。什麼東西,在一層層纏繞,將我摁進黑暗中。我全身冷汗,呼吸艱難,周圍又黏又溼。甚至感覺到有什麼在靠近我。
……
我猛地睜開眼,看到空蕩蕩的天花板,夢中的一切混沌黑暗纏繞,消失不見。
我坐起來,端起牀邊的杯子,喝口水。擡起頭,看到洞開的窗,還有窗外漆黑如同野獸蟄伏的羣山。
我心中忽然好像有一道寒氣劈過。
臨睡前,我分明關嚴了窗,還上了鎖。
那夢不是憑空而來。有人連續兩個晚上,潛入了我的房間。並且呆在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