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皎視角————
我慢慢推開櫃門,它發出吱呀聲響,可是我顧不上了。
我從鄔遇堆好的雜物上爬下來,一邊爬,一邊淚水往下掉。我趴在閣樓地板上,那一剎那幾乎沒了力氣。
我說我要出去,他說那你不如讓我去死。
然後他現在就去死了。
我知道自己這輩子都無法忘記這個男人了,堅韌而脆弱的身影,挺拔而安靜的身影。我爬回那面牆後,當我循着孔洞再次往外望,恰好看到那兩個人在踩他。現在他看起來一點也不是個英雄,跟我一直期待的強大英勇的男人,完全不是一個樣子,很窩囊,爛布似的趴在地上,頭髮遮住眼睛,滿身的血。有人一腳踩在傷口位置,他吐出口鮮血,一聲不吭。
我把臉靠在髒而破的牆皮上,眼淚流到嘴裡,好鹹啊。我這樣的人,這半輩子哪裡經歷過什麼生離死別。現在才知道在這樣的時分,生離死別都是安靜的,沒有什麼轟轟烈烈,沒有衝冠一怒爲紅顏,也沒有什麼奇蹟。可我知道,我能感受到的,他也能感受。那份感覺,只屬於我和他。這世上,此刻,此地,沒有別人。
蘇皖發了火,看樣子竟想殺他滅口,如果刀真的架到他脖子上,我就要出去阻止了。我不管自己身上會遭受什麼,我必須跟他在一起。
可是陳如瑛卻站了出來。那個脆弱心機的大小姐,緊緊抱住了他。此時此刻陪在他身旁的人,是她,像一對真正的患難情侶。我呆呆地看着,心中一片痛楚的麻木。蘇皖似乎對馮嫣的女兒還是有所顧忌,並沒有再動手。後來陳如瑛又說了什麼藏寶地,我也不是很在意。
她摟着他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語,淚水掛了滿臉。鄔遇擡起頭,抓住了她的手臂,看着她。而後她又低頭下去,和他的頭緊緊靠在一起。
這世上不止我一個女人,想和他患難與共。可我現在,卻到不了他的身旁。因爲他說,那還不如讓他去死。
我的眼淚一直往下掉。我這輩子沒這麼難過過。太多情緒交織在一起,可最後清晰出現在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
鄔遇是我的。他是我的。
我要用盡一切力量,將他平安救出去。
這念頭在心中紮根,悲傷似乎也變得不那麼悲傷,反而生出寒冷刺骨的勇氣。我擦乾眼淚,看着陳如瑛已經帶着兩名匪徒進了她的房間。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還是有風,門“哐當”一聲突然在他們身後關上——就像是被什麼巨大力量扯過去的。而陳寶珠帶着蘇皖和鄭志偉,進了自己臥室,沒有關門。
鄔遇還躺在地上,身下一灘血,虛弱無力得不像樣子。過了一會兒,他擡頭看向我。
滿頭滿臉的血,俊逸安靜的臉。眼睛裡露出一點溫柔笑意。
我又哭了出來。太難受了,真的太難受了。當你看到那個人受苦,原來會是刻骨剜心般的痛。他早明白這一點是嗎?所以才說,那不如讓我去死。
我和他,就這樣隔着很遠的距離,互相凝望着。直至一個詭異的聲音,打斷我所有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