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你怎麼在這啊?”小丫頭在這異境的深山之中看見方廖,還以爲自己看走了眼,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方廖年紀雖小,看起來不過十三四的樣子,面上卻有着不屬於這個年歲的沉着和穩重,騎在馬上也是有模有樣。
不過更讓久屹刮目相看的是,他自己一人,帶着尚不經事的小檎,竟先於他們幾人來到了這飛鴻嶺深處。
想是他們幾個還在羚冉客棧中耽擱的時候,兩個孩子便已走在了他們前面。可見這方樓主的貼身僕從果真不一般。
兩孩子催馬走近了站定,小檎坐在方廖後面躲着,偷偷探出頭來看着幾人。
前面的方廖倒是坦然,向幾人施了禮,又對鳳彩明道:“鳳小姐,樓主遣我來護送檎小公子。”
久屹聞言問道:“你二人這是要去哪裡?”語氣平和,看不出什麼情緒。
方廖張了張嘴,總覺得這話自己回不大合適,回身看着後面的小檎,等他開口。
小檎自方廖身後探出半隻眼睛,看了看久屹,卻瞧不見久屹隱在帷紗後的神情。
又看了看一旁的湛暝,可顯然湛暝對他如何突然出現在此處一點也不意外,也不感興趣。
“我,我……想進飛鴻嶺看看,所以……所以方樓主便同意遣人帶我進來轉轉。”小檎說着,小心翼翼的看着久屹的反應。
可卻見久屹似乎並沒什麼大反應,只是緩緩道:“轉轉?你們兩個腳程倒是快,竟轉到了我們前頭去了。”
說着又看了看前面的方廖道:“既然你二人能走到這裡,想來你對這飛鴻嶺也甚是熟識。”
方廖感覺這人說話轉來轉去的,看不出目的。見久屹突然問他,愣了愣,纔到:“公子過講了,小的對飛鴻嶺略熟……”
“那你便帶我等向飛鴻嶺東北側行一遭可好?”久屹未等他講完,便道:“老爺子且醒不來,我等也不向嶺東險地走。
你若能暫且帶路,我們便一同隨行,互相也好有個照應。
如何?”
這頗有幾分商量的語氣,方廖聽着倒是覺得這位哥哥挺和善的,不太理解後面小檎怎的似是有些怕他。
方廖自是拱了拱手應了下來,幾人催馬同行,小檎這茬倒像是一時被大家放在了一邊。
見小檎時不時的偷看自己,久屹也未端着,回頭瞧了瞧只當沒事人的問道:“冬衣可換好了?凍病了可要哭鼻子了。”
小檎偷看被發現,嚇了一跳,忙道:“換,換好了……謝謝久哥。”
久屹沒看他,像以往那般低聲提醒道:“雪嶺難行,機警着點。我無暇分神,你自己小心在意。”
小檎知道這地兒不一般,艱險難行,久屹自是要提醒着點,便乖巧的應着,剛要張口說什麼,卻忽的迎面刮來一陣猛風。
小檎一下子灌了一肚子風,險些從馬上翻了下去,還好久屹抓了一把。
“咳……咳咳。”
幾人沒防備,一時都被冷風嗆的說不出話來。
久屹拉着要飛走的帷帽,擡頭看了看天,心中一驚。
“是不是要變天了!”久屹不甚瞭解這雪嶺中的天氣,但也看得出這會天中的烏雲與方纔已是有所不同。忙向方廖喊道。
方廖被吹的睜不開眼睛,聞聲勉強擡頭眯了眯眼,立時面色鐵青。
“不好!我們趕上暴風雪了!”方廖喊着,見幾人不太理解,忙接着嚷道:“我們得找地方躲躲,不然便活不成了。”
久屹四處看了看,皺眉道:“附近可有能躲的地方?”
風越吹越大,雪片打在臉上讓人應接不暇。方廖小臉皺成了包子,吃力嚷道:“哪裡有地方,連個茅屋都不曾有。這季節暴風雪一向不勤,今日我們怕是踩在了背字的點兒上了。”
“那便在雪勢太大之前找個低窪處,避一避先。”湛暝在後面提醒道,聲音被風颳的多了幾分急切。
方廖立刻明白了過來,帶着幾人朝東北繼續前行,邊道:“我記得,東北方向有好大一片溝壑地帶,那裡或許可以躲躲。”
逆着大風,大家行的很緊蹙,不敢間隔太遠。天越來越暗,厚厚的烏雲將白晝遮成了黑夜,大片的雪也擋的看不見四處。
雪片打在身上,還未完全化開來,便又被蓋住。溼潮加寒冷,簡直凍得人沒了知覺,連發抖的力氣都沒了幾分。
幾人翻出包袱中備的斗篷,裹的裡三層外三層,也不見暖和多少。
方廖看了看將自己備用的斗篷給了小檎的久屹,不禁替他打了幾番冷顫。
“別看我了,看路。”久屹看了看方廖,別過頭看着前面無奈提醒道:“你可確定沒走錯方向?不是說一炷香的功夫便能找到溝壑嗎?現下恐怕已有兩炷香了。”
方廖一愣,也察覺出了不對勁,四下望了望,有些焦急道:“按理說是在這一帶沒錯……”
“這陰的四下看不見,你別是亂了方向。”小丫頭也湊過來問道。
方廖被問的心理越發沒底,忽又聽聞久屹問道:“你原本要走的方向……有林子嗎?”
方廖聞言心頭不由得一緊,忙四下望去邊驚道:“林子!哪裡有林子?怎麼會有林子?”
久屹見方廖如此反應,皺起了眉頭定定地看向前面青蒼色的風雪中。
方廖也向久屹盯着的方向看了許久,並未見什麼林子的影,心想這大雪擾人心智,定是久屹看花了眼。
卻見久屹催馬向前,邊道:“進林子躲躲也可。”
幾人跟在久屹身後,行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果真見前面風雪中隱隱出現了一片林子的影子。
方廖見狀不由得一驚,不可思議的看了看久屹,又道:“這……我們這是走到了何處,我不曾記得東北面有什麼林子啊。”
“眼下顧不得這許多了。”久屹壓低被風吹掀起來的帷帽,邊道:“先進林子,躲暴風雪要緊。”
幾人走近了才發現,這裡竟然是一片雪櫻林。
這兒的櫻樹長得煞是繁茂肆虐,久屹從未見過長勢如此兇悍的櫻樹,更何況在這風雪交加的惡劣天氣裡,簡直可以堪稱奇蹟。
這裡的雪櫻樹粗壯茂密,粗杆一人勉強能環抱,樹高足有六十尺之餘。枝丫肆意橫生,掛着寥寥無幾葉片,看起來猙獰可怖。
可惜了上頭凌霜而開的幾朵妃紅的雪櫻,依然顯得頹坦敗壁,整個林子黑壓壓的鬼氣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