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蹲在風左雲右側,死死抓住他不停掙扎的右手,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靈識一動,玉瓶的塞子飛蕩在空中,一股清香撲鼻而來,那清香直讓人神清氣爽,瓶內裝的是一些粉末,是他自己煉製的,對外傷有奇效。黑衣人沉默不語,將瓶內的粉墨倒在風左雲青腫的右手上,專注的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愧疚,幾分同情和幾分溫柔,使得他那血紅色的眸子更顯妖異。
瘋狂中的風左雲看着他那飽含感情的眸子竟有些癡了,許久纔回過神來,輕聲問道:“你究竟是誰?”
那嘶啞的聲音又響起,:“還記得你那個不爭氣的祖爺爺嗎?”
風左雲聽罷,汗毛倒豎,剛靜下來的腦子就好像爆炸的皮球一樣又‘嘭’的炸開,腦子裡一片空白。這個人今天不但打破了他十年如一日的壓抑生活,又給他帶來了一個爆炸消息——他祖爺爺,那個和颶二是雙胞胎的祖爺爺,那個比風颶更瘋狂的人。已經過去六百多年了,又出來了一個和祖爺爺有關係的人。如此強大的實力,如果他又同時擁有祖爺爺那樣的瘋子心態,只怕這下界怕是要雞犬不寧了。
“別怕,我對你又沒有惡意。不過對於在你身上發生的事我倒有些不同的看法,你可願意聽聽。”黑衣人看他默不作聲,便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在他身旁道:“其實吧,我覺得,風颶也……挺可憐的。尤其是這代風颶,你覺得呢?”
“可憐?天生就有睥睨天下的天賦,只要成長到巔峰就能有以一當十之戰力。哪裡可憐?尤其這代風颶,簡直……哎,無法形容,十歲的武尊,都是從頭開始修煉,颶三生生比颶大颶二快了十年。不敢想象。”風左雲頭靠在牆上看着練功房的屋頂直言道。
“你只看到了他的強大戰力,卻沒有看到他們脆弱的內心,雖然他們沒有心跳,那心的位置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但他們也有思想,第一代風颶本能活的更長久,最後因弟弟死去,與天相抗,死了,可以說是自殺吧。第二代,……哎!”說到第二代,他血紅的眸子中竟露出懷念和愧疚的神色。風左雲聽到這一聲輕嘆,詫異的瞟了他一眼,心中一動。“再說第三代,他爲什麼能以十歲成就武尊之資,你一直不問族中事務,導致他才五歲就開始接手衛風士,他的身上揹負着的不止是歷代風颶辛苦打拼出來的榮譽,還有整個風族的安危,你知道他所要承受的壓力有多大,試問,我們每個人在五歲的時候在幹嘛?他的成長怎麼能不快,所有人都忘記了,風颶不是神,只是做到了別人都做不到的事。”黑衣人的雙眼深邃的可怕,似是要望穿屋頂直視天空。黑衣人繼續道:“相比上兩代風颶,他的情感太豐富了,太渴望得到別人的關心了。他改變不了自己的出身,也不是故意出生在你這一代,這都是上天註定的,他連選擇的權力都沒有。從出生後,就被安排在一片密林中生活,你覺得這僅僅是爲了保密嗎?不,這是爲了最大化歷代風颶的獸性,你看看颶大,雖說他從出生開始,就有着可怕的戰鬥本性和殺戮慾望,他本性上的徹底釋放卻是在那片萬惡的原始叢林裡。這些年,颶三的人性和獸性不斷抗爭,思考的越來越多,心理越來越脆弱,對自己的未來越來越迷茫,可偏偏沒有任何人會去關心他,同時,你對他的冷漠讓他也越來越愧疚。再這樣下去,不出十年他就會失去一顆強者之心。或者說他是倒在了你的手中,倒在他父親手中,然後鬱鬱而終。命運終於宣佈,你,風左雲,颶三的父親,在這場你一個人的鬥爭中勝出了。如果你不信,可以拭目以待,我很相信我對風颶的研究。”黑衣人此次來的真正目的,不是爲了風左雲的執念,而是颶三的心結。解鈴還須繫鈴人,只有風左雲解的了颶三的心結。
黑衣人言辭犀利,分析合理,讓風左雲不得不重視起來。他神色凝重,腦中飛速的運轉。沒錯他是要打敗颶三,但最終目的是爲了證明自己的實力比風颶更強,如果單單是爲了打敗颶三,早在颶三成長起來之前他就把颶三殺了。更何況,颶三還是自己的孩子,幾乎所有人都遺忘了這一點。歷代風颶超越世人理解的強大戰力和天賦,讓所有人都產生了一種潛意識——風颶是風瑾留下的後手,那是一種類似詛咒之類的東西,是他們的神砥,風瑾離開前留下的預言和諸多佈置也都讓他們感覺風颶是類似禁忌的存在,爲護佑風族基業而生。
不然何以會嗜母而生,何以出生就有如此實力和天賦,何以將這個嬰兒從一出生就拋棄至後山的原始密林中生存,何以不讓世人知曉他的存在,何以讓他帶領衛風士。
風左雲的思路漸漸明朗,但又出現了新的疑問。風祖從一開始似乎就對颶大的一切瞭若指掌,那麼,風祖讓風颶來到這個世上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既然風颶每五百年就會出現一次,那定然是血脈的原因無疑,風颶的誕生究竟是因爲風祖還是因爲他的妻子?每一代的風颶都不是正常死亡,這難道也是風祖造成的嗎?風祖到底想做什麼?如果說風颶的到來是風祖一手造成的,那豈不是說自己妻子的死亡風祖纔是罪魁禍首……想到這裡,風左雲打了個寒顫,真是細思極恐,他趕緊打消了這個念頭,不再去想。風瑾不但是風族的信仰,更是天下人心中的神砥,下界甚至都出現了以風瑾爲神的宗教。
又想起了他這些年對於颶三,這個屬於自己的孩子的所作所爲,不禁心頭有些愧疚。黑衣人一直在注意他神色上的變化,終於愧疚的神情在風左雲臉上出現,黑衣人心頭就像開了花一樣,黑衣人知道,拯救颶三的機會就在眼前。
黑衣人趁熱打鐵,趕緊道:“你想想,你的婉兒,她願意看到你這十年的狀態嗎?她喜歡的,是當年那個自信,陽光,灑脫,視天下豪強如雞犬,千軍擋於前路而不變色的風左雲,不是現在這個滿腦子只有仇恨的廢物。你現在回頭還來的及,你這十年的日子……婉兒如果泉下有知她恐怕也不好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得走了,一會被你們風族的人抓到就不好搞了。”黑衣人嘴角一撇,露出一個奸詐的笑容,心想,用死人對付活人……雖然缺德但是有效,缺德的事老子乾的多了,不差這一件。黑衣人起身離去,獨留風左雲一人靜坐牆角發呆。
月夜下,黑衣人緊皺眉頭。不知爲何,他突然就心頭一緊,心口壓抑的難受。
黑衣人一邊捶着胸口順氣,一邊想到底怎麼了。突然他驚叫出聲:“不好,颶三要出事……區區墨國怎麼能對他造成威脅,難道……墨國早有準備,怎麼可能。不管了,先去墨國。”
墨國都城西門外的一片深山中,颶三冷冷的眼神掃視過周圍將他死死圍住的七大武尊級高手,手執‘天懼’斜指地面,遠處還橫着一具屍體,那人赫然就是墨國大將軍趙嶼。颶三將背水一戰,要麼一戰驚天下,從此天下再無可戰之人,要麼揹負天下罵名,親手葬下風颶的不敗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