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補天四事(下)

魔尊彷彿反應過來,收拾起情緒,又道:「我還是繼續說正事吧。」

接下來的兩件事,殺黑龍,積蘆灰,就簡單太多了。

古文裡很多地方都過度講究詞藻的華麗,這裡說的黑龍,鬧了半天只不過是黑蛇而已。黑蛇是什麼?魔尊語氣有些古怪的跟小開解釋說,其實就是忘川君的同類。

小開先是有點糊塗,然後才反應過來,忘川君可不就是最普通的忘川河水中的黑蛇修煉而來的麼?

這種黑蛇生活在忘川河的淺水中,到處都有,繁殖能力極強,實力極爲弱小,處於生物鏈的最低端,魔尊要做的事情就是收集十萬條忘川黑蛇,然後將牠們統統燒成灰,這種灰就是傳說中所謂的「蘆灰」,鬧了半天跟蘆葦沒半點關係,反而是蛇的骨灰,這說明傳說如果隔得太久,那就很容易出現偏差。魔尊用頗有些驕傲的語氣告訴小開,他也是翻閱了無數典籍之後,才真正弄明白蘆灰究竟是什麼東西。

小開看魔尊說完了,點頭道:「不知魔尊什麼時候能夠做好準備,我也好出手煉石。」

魔尊道:「天破已經有一段時日了,本尊自然不會徒然等待,早已遣人去搜集黑蛇,如今應該也蒐集得差不多了吧,等我問問。」

他對着虛空凝望片刻,忽的伸手往前一抓,面前的空間中倏然出現一個大洞,小開在旁邊看見,頓時吃了一驚,心知這是純粹憑藉本身魔功打穿了空間屏障,這樣的功力,簡直有些匪夷所思。

魔尊對着洞口喝道:「零豬出來!」

那洞口倏的一漲,一個魔族從洞裡一躍而出,倒頭就拜:「屬下見過魔尊。」

小開聽到這名字就覺得耳熟,一眼看去,頓時想了起來,「呀」的一聲驚呼:「居然是你!」

零豬倒是一點也不吃驚,擡起頭來對小開裂嘴一笑:「嚴大師,修真界一別後,很久不見啊。」

沒錯,這個魔族正是在修真界與小開多次交鋒的零豬,當時零豬在崑崙山第一次出現,就被小開一根萬年玄鐵之精打碎了魔珠若干,後來又隨着天牛子等人暗算小開,終於把小開打落瑤池,幾乎死掉,說起來,這兩人還真是仇恨不淺的老冤家。

小開頓時跳了起來,拉着小竹就往後退,身上的綠色源力噴薄而出,剎那間已經衝出了魔尊的小結界,怒道:「魔尊,你明明早知道我的來歷,又何必騙我這麼久!還裝出一副好心腸的樣子,很好玩嗎?」

魔尊擡起頭來,看看小開,卻沒說話。

玉壺和小影立刻緊張起來,兩人不去幫小開,反而一左一右護在小竹身邊,小開抽空看了一眼,頓時放下心來,全神貫注的盯着對面的敵人。

零豬倒是嚇了一跳,趕緊解釋道:「大師,不是這樣的……」

「少廢話!」小開一隻手拿着創世寶瓶,另一隻手拿着定天棍,喝道:「要打就打,我可不怕你們。」

零豬臉上的表情有點尷尬,看看魔尊,再看看小開,一副不知道怎麼辦好的樣子,小開卻不跟他客氣,既然要打,那當然先下手爲強了,零豬說起來也算他的仇人之一,他身形一閃,衝過去就是一棒!

定天棍裡面蘊含的力量雖然釋放不出來,但是牠的確是天下間空前絕後的超級神器,就算單憑硬度也足可以打死神魔,零豬是吃過定海神針的虧的,眼看這根棍子五彩斑斕,簡直比定海神針還要拉風十倍,哪裡敢擋,一邊大聲叫道:「魔尊救命」,一便狼狽不堪的轉身逃跑。

可惜小開現在是綠色境界,除了打架經驗不夠之外,單論實力已經到了高等魔族頂級境界,哪是零豬這種二流貨色能比的,零豬的速度在他眼裡彷彿蝸牛,定天棍剎那間就敲到了零豬腦門頂上,眼看再下半寸,就要跟零豬的腦袋親密接觸了。

當然,零豬的腦袋無論如何也是沒有定天棍硬的,小開彷彿已經感覺到零豬的腦袋像西瓜般破裂的快感了,可是忽然間,一股異常柔和的力量從定天棍那頭傳來,然後只聽「噗」的一聲,定天棍彷彿敲在了棉花上,魔尊有些詫異的聲音頓時傳了過來:「咦,這是什麼東西,怎麼如此之硬?」

小開擡眼一看,魔尊的手正擋在定天棍與零豬的腦袋之間,零豬一張臉慘白慘白,哧溜一下從定天棍下溜了出來,飛快的躲到了魔尊身後。

小開的眼神再落到魔尊手上,頓時呆了一呆。

魔尊一直籠罩在斗笠和黑袍之中,半寸肌膚都沒露出來過,就連平時伸出來的手腳都籠罩着黑霧,完全看不清端倪,這一刻或許是捱了定天棍一棒的緣故,手上的黑霧居然散了,那隻手頓時清晰的展現在小開面前。

若是這隻手很平常倒也罷了,問題是這隻手一入眼,小開居然心臟微微一跳,暗暗讚道:「好漂亮的手!」

沒錯,這幾乎是小開這輩子看到過最漂亮、最精緻的手,不但手型修長纖秀,線條完美,而且那肌膚雪白得彷彿塗了一層熒光粉一般,看上去閃閃發亮,白玉般的色澤簡直可以把人的眼珠子都勾出來。

最要命的地方,卻還不在這,而在魔尊的手指尖上。

魔尊的手指圓潤如白玉,通透如蓮花,那手指甲細細長長,弧度完美,上面居然塗着鮮紅鮮紅的蔻丹!

小開還沒說話,小竹已經在後面輕輕的「啊」出聲來,讚道:「好漂亮的手哦。」

魔尊彷彿吃了一驚,飛快的把手縮回了黑袍中,用力咳了一聲,才道:「大師,先別動手,有話好說。」

小開回過神來,那股怒氣也消了些,沉聲道:「你騙了我這麼久,有什麼好說的?」

魔尊道:「大師一直說本尊騙你,本尊倒是想問問,我何時騙過你了?」

小開罵道:「你明明早就知道我的來歷,卻還作出一副剛認識我的模樣,這難道不是騙我嗎?零豬當時偷襲我和小竹,幾乎讓我們死於非命,這些事情難道他沒跟你說過嗎?我們之間既然早有過節,你又何必擺出一副對我友好的模樣?」

魔尊道:「沒錯,零豬當時回到魔界就把一切都告訴我了,後來我聽說惡魔城裡來了一個同樣叫嚴小開的魔鍊師,還專門帶零豬去看了看,才知道大師果然就是修真界中那個大名鼎鼎的天選門主……」

他說到「天選門主」四個字,忽然頓了一頓,小開看得分明,他身上的黑袍微微一動,顯然是身軀顫抖了一下,小開心裡頓時升起一團疑雲。

魔尊接着道:「大師當時竭力阻止黑龍出世,而我要零豬前往修真界卻是要幫助黑龍出世,說起來你我目標相反,有所爭鬥自然難免,何況大師手持萬年玄鐵之精,打碎了零豬的本命魔珠,零豬後來暗算於你,不過是要報私仇罷了,這應該說得過去吧?」

小開想了想,點頭道:「沒錯。」

魔尊又道:「且不管你來自何處,又是否有所圖謀,至少你這身心煉之術,的確是空前絕後的,本尊要修補天空,正好需要大師相助,於是本尊好言好語請大師過來幫忙,這應該也說得過去吧?」

小開又想了想,勉強道:「還行吧。」

魔尊點點頭,反問道:「那麼大師不妨回憶一下,自從你來到魔界,本尊可曾對你有絲毫算計、絲毫敵對?又可曾刻意欺騙過大師?甚至於,大師來自修真界這件事,本尊可曾透露過分毫?」

小開皺着眉頭想了半天,忍不住點頭道:「好像還真沒有。」

魔尊頓時笑了:「既然如此,大師又何必拿出這根古怪的棍子,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呢?」

他一邊說話,一邊攤了攤手,看上去竟是極爲閒適悠然,小開看在眼裡,反而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趕緊把手裡的瓶子和棍子收起來,道:「看來是我衝動了。」

魔尊哈哈大笑,招手道:「大師還不過來,莫非忽然不覺得臭了?」

小開訕訕一笑,就要過去,小竹卻輕輕拉了他一把,擡頭道:「魔尊,我有一個問題。」

魔尊有些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小竹姑娘還有什麼疑問?」

小竹緩緩道:「聽完魔尊剛纔那番話,我相信魔尊對我們的確沒有惡意……」

魔尊喜道:「那就最好。」

小竹卻接着道:「可是我卻覺得,魔尊對我們是否又太好了一點?」

這話一出口,小開心裡「咯噔」一響,頓時把邁出去的腳步又收了回來:「沒錯,的確太好了一點。」

仔細想來,從見到魔尊開始,魔尊就一直對小開客氣有加,沿途中又不斷給小竹送東西,此刻小開都出手動武了,魔尊居然連半點脾氣都沒有,作爲堂堂魔界之主,無論修養如何深厚,至少擺個臉色,略施身手小施懲戒總該有的,可是魔尊卻偏偏一直都在笑臉相迎,這的確有些好得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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