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溪遙遙看向海面,清晨的海面依然冰冷,一輪紅日從海平面上徐徐升起,照亮半邊夜空,映的半邊天空朝霞萬丈,黑夜與寒冷漸漸退去,在海面灑下一片金光。
他在這裡站了已經好幾個時辰了,身後的人只敢靜默立在他身後,絲毫不敢揣測魔尊的意思。但是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魔尊從房間出來後,雖然看不出喜怒,卻和以往大不相同。
要說這個魔尊,凡是跟過上任魔尊的人,都可以說此代魔尊並不陰狠,甚至不算嗜血,賞罰分明。卻沒有人敢質疑一個能佈下炎魔焚神陣的魔尊。
從洛溪沾滿一手血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並不是完全對了莫寒池沒有了情。並不是就能這麼容易將他忘了,那些血帶着溫熱的體溫,鮮紅。他曾經最喜歡那雙琥珀色的眼,只要看到,總是被叫囂着報仇的心緒,就能平靜不少,讓他知道除了復仇之外,還有些別的東西。
在崑崙的那些日子,又怎麼容易忘記,一閉上就看見家人在烈火之中哀嚎的冤屈,門庭若市的庭院,一轉眼就變成了廢墟。這些總是如同一道魔咒時時刻刻將他拖進痛苦的地獄之中。唯獨那個傻氣的少年,闖了進來,終於將他噩夢撕開一道裂口,帶進了一絲風采。
直到冰雪城之中的那一劍,那一劍並不會要了他的命,卻令他如何都想象不到,原來在道魔之爭面前,幾十年的情脆弱不堪。一切纏綿跟旖旎都被那一劍斬了乾淨。他做的一切都付之東流。
“過去還必須放下,若是你喜歡倌兒,回去之後,我讓人挑些陰時出生的送去你宮裡。”花疏影此刻是能想象到自家弟弟在想些什麼。
“虛淵之間,應該暫時被炎魔焚神陣壓制住,無論寶華有沒有解決虛淵之間的辦法,回去之後定要血洗天都。”洛溪說的雲談風清,似乎與自己本身並無太大關聯。
他們正說話間,仙舟突然好像撞到什麼東西,一陣猛烈震動,停了下來。洛溪眯眼。
只見,原本平整的海面突然烏雲密佈,而海平面突然揚起滔天巨浪。從巨浪之中漸漸浮出一道巨大的黑影。黑影越靠越近。越近卻越能感覺到此物的巨大。
有水手的臉已經變了色,這仙舟之外突然通體泛出青色的光芒,船的桅杆上,浮出一顆白色的珠子。這青色的光芒便更亮了幾分。有人走到甲板上,顫顫巍巍說道。“還請大人到倉中避一避。”
這說話之人,乃是這船上的水員,他並不知道洛溪身份,只能猜到此人身份不凡就是了,不過既然是能買下仙舟,前往南海外島,總不會是尋常之人。
洛溪掃視一眼,那水員被他掃視一眼,卻嚇得一下子跪了下去,神魂震顫,有片刻失神,被洛溪那一眼嚇得魂不附體。
仙舟突然停了下來,滔天巨浪迎面拍來,彷彿就要吞噬這小小的仙舟一樣。可是任誰都沒有想到,這幾百丈的巨浪迎來,瞬間凍住,冰封千里。整個浪頭,都被凍成了一塊完整的巨大冰塊。
仙舟上之人驚訝不已,就連那黑影都似乎被凍住,再沒有了動靜。花疏影顯然都有些沒有料到。微微錯愕。“好大手筆。”
再說另外一遠在幾百裡外也有那麼一處仙舟,仙舟之上衆人只是看到面前巨浪,忽然被凍結成冰。無比驚詫,這來寶華洞府之人竟然有這麼一個高手。
“朱雀堂主你怎麼看?”那人呵呵笑道。
“若是君上出手,恐怕不止如此。”那人躬身回答道
“呵呵。”那人只笑不答。卻道。“換個方向前去外海仙島。”說着這艘通體雪白的仙舟改變了航道。
另一面,魔尊立在凍結的滔天巨浪前,伸出一側手掌,彷彿要將什麼東西擰碎的手勢。
手掌伸開,攥緊。而凍結了的百里巨浪霎時之間,從冰凍的浪尖開始一點一點崩裂,從一點一點的小細紋逐漸裂大,裂開。裂紋與裂紋相接,大塊大塊的冰坍塌下來,砸碎冰面,掉進水中。濺起水浪,少量的冰點,在朝陽下竟是閃閃點點。
這點點冰晶與濺起的水花在船頭處形成了一條晶瑩的彩虹。赤橙紅綠青藍紫。隱沒於雲中。
而水面下的黑影已經慢慢的沉寂了下去。
船艙上最大房間裡,傳出幾聲些微的嘆息。
莫寒池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如果可能他還是要從這裡逃出去,需要找到巫帝,可以補救些什麼。他四下觀察這個房間。下意識的手捂住了左眼,還是火辣辣的疼着,不過比起之前已經好了許多。
單單一隻眼睛讓他很不習慣,不小心走了兩步,竟然險些被絆住。莫寒池對自己說道“咎由自取。”
他又重新倒回了軟榻上,體內一絲真元也無,腳踝上烏金鎖鏈重新被鎖了起來。他行動的地方有限。一切都是防止他逃走。
莫寒池閉上眼,心想自己哪裡還有那逃走的氣力,即使不用烏金隕鐵他一樣都逃不掉,這纔不到四個月,他自己原本僅存的那些真元已經無以爲繼。加上過渡使用納元丹,奇經八脈亂七八糟,暫時是無法從天地之間修煉吸納靈氣過濾成真元了。
如今的他仗着天命之女不凡的身軀,勉強度日。不會死罷了。可是他自己知道自己已經快要撐到極限了。連日的高熱,讓他神智有些不太清明,唯一一隻還好的眼睛看東西也是模模糊糊。
養分不足,殫精竭慮,腹痛更勝以往,他真的要懷疑那兩個在他腹中的骨肉能不能平平安安降生下來。
莫寒池手捂住肚子,捲縮成了一團。額上佈滿了細細的汗珠。
可是他自己的身體狀況卻不是他真正憂心的,真讓他放心不下的確是洛溪知道了。他甚至是有些怕的,那雙黑目看向他是將他淹沒的憤怒,刻骨的仇恨。恨他的背叛。被洛溪恨着竟是這麼疼。
西林跪在甲板上,還是希望魔尊能夠收回成命,他全身顫顫巍巍,被魔尊一身駭人的戾氣震住。
可是每每想起軟榻上的人,已經虛弱至極,卻仍舊求他將孩子救下。若是此時真是就讓那兩個孩子死去,以屠魔公子當前的狀況來說,卻是最好不過了。骨肉親情上,那人罔顧身軀已經快要到極限的情況下,只想將他孩子保下來。讓西林有幾分動容。
“陛下。”西林跪了下去,頭重重磕在了地上。“三思啊。”
“西林,你在魔都多少年了。”魔尊看他問道,目光淡淡掃過,卻讓西林又抖了三抖。
“回陛下,五···五···五十幾年。”他匍匐在在地,竟有些後悔。
“那你侍奉過兩代魔尊。”魔尊反問。
“正······正是·····。”西林恭敬回到。
“這違抗君令下場,西林可見過?”魔尊雖然語氣溫和,但是說出口得話,卻如同三九嚴寒的冰塊。
西林張了張嘴正要開口。魔尊又說道。“你知道天都之人叫他什麼嗎?”魔尊又問。
這還真是難爲西林了,他只是知道對方是巫族的天命之女,可是一身修爲盡皆被魔子吸收了去。更是被陛下折磨的一身傷殘。其他的他卻不再清楚。
“你的師兄就是被此人所殺,天都之人稱他屠魔公子。”魔尊奮力的甩了一下袖子。這話他說的咬牙切齒,就連他都不及此人之狠毒。
西林難以置信,天下間有傳言,陛下險些被封印魂飛魄散。就是中了屠魔公子的貢獻給天都君主的計策。
魔都之間傳言,屠魔公子又高又壯,力大無窮,一劍可劈山斷河。目如銅鈴兇悍,遇魔便殺。頭上長角,面如凶神。
無論如何都無法將那房間裡的蒼白的人和聞名天下的屠魔公子對等起來。雖然西林也是魔修,雖然莫寒池手上無數魔修的血。但是西林卻恨不起這個人來,若不是那雙魔子,這公子一身風骨,師承崑崙,身手修爲都是了得之人,且年紀輕輕,卻肯爲了魔尊折了腰身。
若不是真的喜歡陛下,天命之女又怎麼會甘願委身,天命之女生性高傲,雖是天下間最好的爐鼎,但是就算親定天兆之人,也不是那麼容易讓其肯放下身段甘爲爐鼎,甚至是誕下後嗣。
歷來,古典之中記載,天命之女之子,莫不是純單靈根的不世出的奇才。
可是,天命之女懷子也是兇險萬分,若不是小心照看,輕則是丹田盡毀,重則卻是身死而精魂不散。
天命之女雖然不死,但是這不死指的是魂魄,卻不是身軀,若是傷害太大,身軀也是會死去。當然君主若是死去,這天命之女死去的下場卻是魂飛魄散,與這也是不同的。
總之,若是魔子沒了是陛下的損失,他失去的是未來魔都厲害的戰將,洛家出類拔萃的後代。於屠魔公子來說卻是一件好事,只要稍加休息,屠魔公子昔日修爲便會恢復,加之天命之女強橫的生命力與無渡天劫的威脅,修爲更是一日千里。更將是魔都的巨大的威脅。
這個道理他家陛下不可能不知曉。西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