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洛溪醒來, 身側突然一空,心下猛地一沉,莫寒池果然走了, 魔尊臉色陰寒到了底, 他不動聲色, 喚了獨孤望與西林進來。
“尊上。”獨孤望看了一眼如冰山般魔尊。
洛溪看着窗外, 冷冷開口道“巫族天女果然離開, 消息散佈的如何。”
獨孤望回了一句,“三都皆知,巫祝帶着巫族之人投奔了魔都。”
洛溪道:“很好。這麼快應當已經傳到寒驚黥耳邊了。西林, 昨夜他身體無礙吧。”
“回陛下,你都把人往絕路上逼了, 還有什麼好不好的。”
洛溪到沒有生氣, 只是說道:“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井繩。雖然本尊知他有情,可是他心有天下, 本尊也是不得不如此。洛家的仇必須報。本尊不能讓他幫着那寒驚黥對付魔都,最好的手段便是絕了回去的路。”
“尊上,還望路不要堵絕了,不然會讓自己後悔的。”西林勸諫道。
洛溪負手回到。“他的退路就在本尊這裡。”
西林又道:“可是寒老賊也不是傻子,如今莫公子身份不同以往, 怕只怕天都那邊也是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他總要吃點苦, 才知道那邊是對他好的。所以本尊讓他離開, 他也總不會逃的了本尊的手掌心。如今他肯定是在魔都。”洛溪嘴角扯出一個意料之內的笑意。
西林疑惑, “這莫公子不是走了嗎, 去魔都做什麼。”
獨孤望卻在一邊接着道:“我們損失了那麼多人,劃分東揭州給巫族, 巫族後裔往後要在東揭州好生過日子,又豈是那麼容易?巫族之人殺了那麼廣目天王的人,這廣目天王跟其下屬又豈能這麼罷休,所以那莫公子必須想辦法化解兩族之間的矛盾。”
洛溪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講。
獨孤望有繼續道。“這廣目天王最愛的人是誰啊?”
“豈不是,豈不是,躺在冰魄牀上的那人,可是那人已經死很多年了。”西林驚訝道。
洛溪開口道。“巫族天命之女,有統領其他三位之能,而且寒池的血非同一般。恐怕他就是打算復活白淵,換廣目天王與巫族共同存的念頭。寒池寒池,你還真是聰明,這事就這麼被你給擺平了,不過本尊的目的只不過告訴天下人,巫族天命之女是本尊的枕邊人。等他發現崑崙容不下他之後,便會乖乖的回來了。”
莫寒池一天的時候遁回了魔都,他手邊有洛溪給他的令牌,所以很多地方他進出是自由的。可是他卻並非單單復活白淵如此簡單。
花疏影斜倚在緋色的貴妃榻上,身着一身紅色的薄紗,優美曲線的若隱若現,可是大廳之內除了花將之外,所有的人都被遣了下去,即便如此仍然被花將佈下了結界。
突然結界一陣波動,一道青光闖入。
花疏影雙眉間的印記閃動開來,原本輕浮的神色突然之間正經起來,他睜開了雙目,精光閃過,銳利無比。
眉宇間還有幾分少見的冷冽,他當先率領花將,同時身後突然閃出八位白衣之人。大踏步往負手背立的人影走去。
此時花疏影全身英氣盡顯,一身媚氣盡數消失,冷冷清清的聲音響起,他一撩衣袍,率先單膝跪下,身後全身裹在袍子之中的白衣人也緊隨着跪了下來。
“共工殿第二百八十四代傳人,魔都巫咸花疏影拜見大巫祝。”
莫寒池轉過身來,點了點頭。然後道:“沒想到,一直隱藏的洛水神宮就是三殿之一的共工殿。”
花疏影站起身來。“過往不敬,還請大巫祝責罰。”
莫寒池第一次見到如此正經的花疏影,心下清如明鏡,他們對他的敬重乃是一種本能,血液裡便帶着尊敬。與其他君主跟臣民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說是巫族的大巫祝,將天命之女的力量分割給了他們,莫寒池有收回來的能力,不過一旦他收回來,也將會天下大亂。
“不知者無罪,況且若不是事情急迫,我是不會召集三殿。”莫寒池長長嘆了口氣。
“巫祝明示。”花疏影恭敬利落到。
“青霄大人,逆天而行,致使本應消失的巫帝轉世殘存,如今他已經喚醒十二大巫,還有那些巫獸,若是如此,當在封印虛淵之澗前斬殺巫帝,然而我仍不知他是誰,他極有可能隱藏在三皇之中。”莫寒池一番話說完,花疏影駭然不已。
“大巫祝可要怎麼做?”
“我能感覺到,他正在漸漸強大起來,在哪之前此間能是巫獸對手的人太少,巫獸不光吞噬血肉,更是魂魄元神不留,會壞了此世間五行輪迴,只有殺了巫帝,才能封印十二大巫,巫獸不會在出現,三都兵力便足可以剷除他們。”莫寒池扣着面具的臉看不清表情。
然後莫寒池眼神轉向花疏影。“我這裡有三道玉簡,你按照玉簡裡說的配合我,如此我只能孤注一擲了。或許還有希望。”
花疏影識海仔細掃過,然後面色一變。“不行。”
“可你還有更好方法嗎?”莫寒池臉色微苦。
“算我爲那個弟弟,求您。”花疏影眼中落下淚來。“其他兩殿也不會同意的。”
莫寒池手中亮起青濛濛的光,他將手按在了花疏影額頭上,花疏影識海震盪,就看見了青霄曾經展露給莫寒池看的末世之景。
須臾,莫寒池收回了手。
“我也不願如此,可是我不想你弟弟他看見如此景象,而且他心神與虛淵之間相連,到了那時只會引得他狂性大發。”莫寒池嘆了口氣,“好在他並不知道這些事,等三皇知道時候,我希望便只是最後三都精銳盡出,剿滅巫獸還天下太平的時候。”莫寒池無奈道。
花疏影眼角還是微紅,他緩緩跪了下去,然後鄭重的給莫寒池磕了一個頭。“這第一個是替天下生靈磕的。”
莫寒池此事嘴角含笑,坦然受之,這讓他以後那些遭罪的日子會覺得值。
花疏影有磕了第二個頭。“這第二個是爲了魔都子民磕的。”
花疏影跪好,眼角倒是掉下滴淚珠來,然後說道。“大巫祝,以後可要忍住,一定要咬住牙等我們回來。萬望不要心生怨恨,守得靈臺一點清明。”
莫寒池點了點頭,“巫族有秘法,我自會提前在自己身上下,定會熬到你們回來。”
花疏影咚一聲狠狠的磕在了地上。“這是爲了我那個弟弟磕的,無論他做了什麼都請,巫祝不要恨他,他對您是掏心挖肺深情,他早晚有一天會明白巫祝的苦心,您的大義。”
“我不是爲了大義,其實就是爲了自己,爲了日後我的孩子可以享有一個太平盛世,不必在如我們這般。”莫寒池絲毫沒有任何不好意思,好像就在說中午吃什麼一樣,很是平常。然後他笑的更是歡快,眉梢眼角都洋溢的幸福。
花疏影一聽,又是一驚。“怎麼能行,您瘋了不成,這麼個時候,您可能連自己都保不住,怎麼可以要這個孩子生下來。”
莫寒池開玩笑道:“天無絕人之路,總有轉機的不是嗎?你們早點趕回來,說不定孩子都會叫你舅舅了。”
花疏影站了起來。“既然大巫祝心意已決,那麼其他兩殿都會盡快行事?”
莫寒池皺了眉頭。“我擔心風月師兄已經出了事。他急着見我,聖君有異。我速速回去見他一見才能放心。”
“好,這麼做,既可以取得巫帝信任,還可以保留三殿實力,離您成功也更近了一步。”花疏影拂了下衣服。在擡起頭來之時,眼角又是媚色惑人。
莫寒池也不多話,花疏影身後的人遞過來一件斗篷,花疏影親手接了過來,爲莫寒池披在了身上,莫寒池突然伸手拉住花疏影,道。“今後,洛溪就拜託你了。”
花疏影給莫寒池拉上了帽兜,搖了搖頭。“巫祝,您心底不可以再有他,如果他妨礙整個計劃,便是我的親弟,我也會痛下殺手,從此便忘了他罷。”
帽兜遮住了莫寒池半張臉,花疏影看不到他此時的表情,稍作停留,莫寒池便跟在花疏影身後,扮作花疏影侍從,跟着他到白淵沉睡的地方。
紂絕陰天宮比莫寒池想象的還要大,從他落腳的地方,他們一路向下走去,黑色的石柱堆積拱形長廊,一直看不到盡頭。處處透着一股蕭瑟與孤寂,長年處於陰寒之中。與紂絕陰天宮外圍炙熱形成強烈的對比。
這是莫寒池第二次踏入這裡了。不由的環顧四周,那日與魔兵的廝殺還歷歷在目,自己在那時在這裡中了蠱毒,奄奄一息之時,竟被蓮蘭救了。
“想什麼呢?”花疏影好奇的問莫寒池。
“這裡不是我第一次來。”莫寒池回道。
“哦,洛溪帶你來走走也沒什麼奇怪。”花疏影喃喃說道。
莫寒池搖了搖頭。“那是二十多年前,洛溪還不是魔尊。”
“你是因何而來?”這引起了花疏影極大興趣。
“魔都大戰剛剛結束,風月師兄被擒,我來探查他的消息。便誤闖到了這裡。中了巫蠱之術。”莫寒池剛剛說完,他與花疏影臉色都微微變了。
二十多年前,有人對莫寒池施展了巫族最常見的蠱術。一連導致後來一系列的事情。
如果不是他中了蠱術,如果不是他的傷不好,洛溪便不會受了秦行之的矇騙,便不會前去尋找九方樽。莫寒池想到這可怕的聯繫,突然轉首,就問花疏影。“當年,洛溪身受重傷,隕落之後便成了魔尊,到底是怎麼回事?”
花疏影以爲莫寒池到底要追問當年之事,便頭一低,便要跪下。“任憑責罰。”
莫寒池想的卻不是這些,他密語道。“我只要問你當年之事。”
“秦行之之妻,乃是我昔年安插在天都一枚棋子。”花疏影回道。
莫寒池頓了頓,然後單手支撐了下巴,道。“我接來下來會問你一些問題,你必須據實回答,不得有一絲隱瞞。”
“遵命。”花疏影拱了拱手。
“不過眼下這個地方實在不合適。”莫寒池眼目轉動。大聲說道。
花疏影嬌媚一笑,手一伸已經摟住了莫寒池的脖子,然後咯咯嬌笑,他身形嬌小,不及莫寒池來的挺拔,腰肢一軟已經落進莫寒池懷裡。
在別人眼中,身穿白色斗篷之人,也不過是花疏影的入幕之賓。並沒有什麼好懷疑的,於是莫寒池打橫抱起花疏影,兩人調笑着轉進了一座小宮閣之中。
兩人剛轉入宮閣之中,莫寒池即可佈下結界,花疏影臉色也恢復正經肅穆。
“當年,在魔都把持大權的是幽羅冥王對嗎?就連你也必須要服從於他?”莫寒池問道。
花疏影點頭到。“正是。”
“雖然他壓制於你,可他仍然放了一部分權利給你是嗎?”
“是。”花疏影疑惑的看着莫寒池。
“但是他卻緊緊逼着你,忌憚着你,看似給你權利,卻又一旦發現你有反抗之心,必定重重的懲罰於你?”
花疏影慢慢解開了身上的衣服,驚的莫寒池倒抽一口氣,他背上縱橫交錯各種傷痕,竟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依稀可以分辨出,鞭痕,刺傷,鐵烙等等留下的痕跡。
“尤其是那段時間,他逼迫你尤甚,終於使你不堪重負,定要帶回洛溪成爲魔尊,拿走他在魔都的大權?”
花疏影微微有些驚訝。“大巫祝心思縝密,當時果然如此。”
莫寒池接着說道。 “所以洛溪身受重傷隕落,實則是被你帶回魔都,成爲了魔尊,然後你告訴他,當年屠殺洛家滿門的便是寒驚黥。與其說讓他想要復仇更多是想要他留在魔都,成爲魔尊。這樣他心心念念全是想寒驚黥復仇。便會長留魔都。”
花疏影臉色有些蒼白。“正是······可我卻不想復仇,本身洛家就對不起我,洛溪所有的災難都讓我承擔,我整個童年都是在下人冷眼跟病塌上度過的,唯獨那個弟弟,還肯看我一眼,叫我一聲哥哥,洛家對我來說也不過就這麼一個親人,其他人即使死了又跟我有什麼關係。”
莫寒池替花疏影拉上衣裳,說道。“洛溪也一向最是敬重於你。等這些事情都過去了,我們便一起生活如何?我自小便羨慕極了那些有兄弟姐妹的人,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
花疏影點了點頭,眼角一紅,又是風情萬種。不過莫寒池卻已經沒有欣賞的心情。他所有經歷過的事情都在連成一串,矛頭都指向了一個人,而洛水山莊的慘案源頭隱隱浮現。
“洛溪曾經跟我說過,當年是你出去,先被幽羅冥王救回了魔都,而他便被我師傅隨後救了出來,送去了崑崙,是嗎?”
花疏影回道。“一夜之間,洛水山莊到處都是死人,死法極其悽慘,我踏過那麼屍體,就在前院,看見了一頭被血染透了銀髮的幽羅冥王,他跟我說,是他來晚了。明晃晃的白天一地屍體,就他一個人站在哪,他說這一切都是寒驚黥做的。”
莫寒池晃了晃身體,然後慢慢道。“你明明已經懷疑,而且已經不用懷疑了,這一切都是幽羅冥王做的,洛水山莊三百多口人是幽羅冥王殺的。”
花疏影擡頭看莫寒池,“可是這麼多年,我都猜不透他到底爲了什麼。爲了得到魔都的大權,可是洛溪一回來,他就在沒有任何行動,他將他的慢慢都還給了魔尊。”
莫寒池出神了一會,聲平無波,卻在花疏影耳邊掀起了驚濤駭浪。“他一直都在找我,這許多年來一直都在找我,可是煌師父在我身上下了三重封印,使他找不到我,於是他將目標轉向了於我命線糾纏不休的洛溪。”
花疏影還是有幾分迷惑。莫寒池眼底埋上了深沉的恨意。
“還要請你陪我演一處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