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死了,死得太過突兀,以至於各方都沒能反應過來。
此前,爲了徹查貓尾小隊失蹤一事,調查院除了派遣翠雀這名巡查使前往現場以外,還增派了兩支調查小隊。
這兩支新的調查小隊自魔法國度出發,因爲任務緊急所以日夜奔波。雖然這些魔法少女們已經竭盡所能,用最快的速度趕往了柏安市,但是她們都沒有想到,翠雀這名巡查使的動作這麼快。
前一天人剛到柏安市,第二天早上就查到了敵人老巢的位置,當天晚上就連人帶巢穴全部解決,同時還解救出了此次任務的目標——貓尾小隊。
這讓這些魔法少女們又是崇拜又是失落:崇拜是因爲翠雀的所作所爲十分利落帥氣,用最快的速度查明真相解決敵人,一向都是調查院的魔法少女們的追求;失落則是因爲她們人還沒到事情就解決了,約等於白跑一趟。
這種失落與對敵人的憎惡結合在一起,最後就變成了遷怒。
這些後來的調查院魔法少女們,對殘留在柏安市的黑燼黎明勢力進行了地毯式的毀滅性打擊。
伴隨着蛛的死亡,柏安市的黑燼黎明變成了羣龍無首的一灘散沙。失去了唯一的首領,又沒有足夠與魔法少女們對抗的力量,自然是一觸即潰,一敗塗地。
起初還有部分掌握了變身能力的邪信徒負隅頑抗,試圖依靠殘獸的力量逃出生天,但是面對魔法少女的圍剿終究難逃一死,紛紛伏誅。剩餘的成員在得知了蛛等人的死訊之後,十分老實地選擇了投降——面對一羣憤怒的魔法少女,他們沒有任何反制的手段。
這起在柏安市籌劃了數年的陰謀最終被告破,也引起了整個柏安市魔法側的震動。
一般的魔術使們無從得知黑燼黎明的人做了什麼,但不妨礙他們知道有一隻極其危險的殘獸在暗中屠戮瞭如此多的生命。事件的流傳範圍如此之廣,原因無他,正因爲受到了牽連的人實在太多。
根據異策局後續的不完全統計,因爲蛛等人的籌謀,直接或間接喪生於其巢穴中的平民足有400人之多。
這也成爲了柏安市近十年以來最嚴重的一次大規模殘獸襲擊事件,哪怕這次事件的發生實際上悄無聲息,潛移默化,但影響卻遠比任何一件明面上的殘獸襲擊都要惡劣。
之所以始終都沒有人察覺到異常,是因爲這些案件全都被隱藏在了平日大大小小的殘獸襲擊事件之中。大量現場遇襲,倉皇逃跑之中的民衆會被蛛的能力蠱惑,在無知覺中逃入他準備好的陷阱之中,從而成爲了失蹤的“遇害人員”。
沒人知道,這些人本可以不用死,甚至當異策局將之標記爲“遇害”的時候,他們還在殘獸的巢穴之中垂死掙扎。
牽連如此之多,規模如此之廣的事件,自然也讓柏安市的魔法側變得人人自危,一時間,大多有能力的魔術使都選擇了搬往外地去居住,只因爲發生在此地的事件實在太過駭人。
而伴隨着蛛的潰敗,巢穴的崩塌,還有極少數的倖存者得以從中生還。
這些倖存者中,有直接被翠雀救下的魔法少女,也有誤入此地的異策局員工,還有寥寥無幾的平民。平民會得到相應的安撫與補償,而遭遇了此事的倖存員工,在完成相關的取證工作後將得到一個漫長的帶薪假期,以及完善的心理治療。
至於貓尾爲首的,調查小隊的魔法少女們,就不是異策局能夠管轄的領域了。
她們會被送回國度,國度將會着手嘗試對她們的治療與康復工作。
又因爲被困在巢穴中的時間太久,而且魔力枯竭嚴重,本相受到了損傷……這些魔法少女們還能否重歸一線參與戰鬥,都得打上一個問號。
不過,在被後續到來的調查院人員接回魔法國度之前,一直處於昏迷之中的貓尾曾經短暫地甦醒過一次。
在得知救了自己的人是燈盞和翠雀後,她拖着十分虛弱的身子向兩人表達了感謝,同時也向翠雀傳達了另一條消息:
“巡查使大人……柏安市的事情只是一個小小的縮影,或許他們在這裡的謀劃被挫敗了,但是還請小心,根據我們此前的調查,至少還有4座城市在發生着非常反常的事。”
這也成爲了她迴歸國度之前,給翠雀留下的最後一段話。
她把受困柏安市前的調查成果用最精煉的語言傳達給了翠雀,沒有提及絲毫交接流程的事。潛臺詞便是把這些功勞全部讓渡給了翠雀,以表達自己的感謝。
翠雀很想說自己並不需要對方這樣做,但是貓尾說完這些以後便又昏了過去,也不知道是真的精力不濟,還是單純不給翠雀反駁的機會。
但總之,翠雀此行最根本的目的達成了。調查小隊的成員們雖然受到了很重的傷,但至少都得到了營救,她也算是完成了調查院下派的任務。
只不過,在完成這個任務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疑點。
首先,便是如貓尾所說,還有數座城市都有着與柏安市類似的詭異現象:大量的人員莫名失蹤,各種違反規律的殘獸襲擊案例,奇怪的傳聞……這些線索都有着其可靠的來源:大多是調查小隊實地調查後的結果,或者來自當地魔法少女的檢舉。
其次,便是翠雀在戰鬥之後發現的,在蛛死後,位於蛛網之下的位置,有着一座被血肉所覆蓋的祭壇。
這座祭壇她曾經見過——在方亭市地下的下水道里。同樣是殘獸的巢穴之中,同樣是被擊敗之後的中央部位,她都看到了模樣十分相近的祭壇。
二者之間究竟有什麼聯繫?這讓翠雀陷入了思索。
最後,則是蛛本人在戰鬥之中所提到的,他知道“矢車菊”這個名字。
這也是翠雀此行之中最爲不解的一件事。
在她年少以魔法少女身份活動時,她的確用矢車菊這個代號闖下了一些名頭,但是這種名頭,真的至於二十年後還被方亭市之外的人所銘記嗎?
她不知道,但她覺得這並不正常。
而既然覺得不正常,那麼辦法也很簡單:查。
徹查此事需要人手,現在的柏安市剛好也有。畢竟現在還有一羣無所事事的魔法少女們。
這些從調查院而來的魔法少女們,正因爲來遲了,錯過了整個事件而摩拳擦掌。她們在得知還有好幾座城市也有與柏安市類似的現象後,紛紛踊躍報名,要去現場查個究竟。
期間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那便是柏安市本地的魔法少女,那名代號爲木百合的金髮魔法少女口口聲聲所說的“真兇”。
她在一場誤會之中錯把林昀當做壞人,原本一直堅信自己找到的就是幕後黑手,但是隨着事件的告破,她的說辭也變成了空談。
因爲案件解決後,作爲事件的元兇,蛛的照片已經在魔法側中傳開,自然也傳到了柏安市魔法少女小隊的手裡——顯然,蛛的外貌與金髮少女所描述的人毫無關聯。
木百合雖然腦袋不怎麼靈光,但視力應該是沒問題的,就算是她,也能通過照片發現自己似乎抓錯了人。
哪怕是她不斷叫囂着“還有同夥”、“我沒弄錯”,也已經被其他的隊友和調查院來人們當做了一場笑話。鬧到最後,爲了證明自己,她還想報名參與去其他城市的調查,聲稱要去別的城市“尋找讓自己受辱的對象,一雪前恥”。
事情的結局是她被燈盞語重心長地教訓了一番,焉巴巴地選擇了放棄。
這場小小的鬧劇也就此畫上了句號。
至於燈盞本人,經過幾日的恢復和修養之後已經基本痊癒,再無大礙。
而作爲此次事件中的第二功臣——雖然這份功勞主要是給翠雀帶路——她也得到了調查院魔法少女們的尊敬與感謝。
這種尊敬與感謝的結果,便是燈盞所經營的,名爲“明音”的小小琴行,在那幾天變得人滿爲患。
經常光顧明音琴行的一些老顧客們在那幾天會發現,琴行裡不知道爲什麼多出了一羣姿容靚麗的女店員。
這羣女店員有相當一部分都對樂器談不上了解,但是勝在足夠熱情和主動,能夠把琴行中的氣氛挑得足夠熱烈,所以反倒讓琴行的生意好上了不少。
就這樣,經過了大約一週的時間,由異策局完成了對受災位置的重建,遇難人員的安撫;又由魔法少女們完成了對涉事人員的抓捕,殘留殘獸的剿滅,這起引起整個柏安市魔法側震動的大事件,終於漸漸平息了下去。
在這樣的氛圍之中,關於柏安市事件的善後工作,終於走到了尾聲。
而事件平息之後,調查院的魔法少女們便也沒有了留在這裡的理由。
下一步,她們需要離開柏安市,前往此前貓尾所說的那幾座城市,繼續尋找可能的蛛絲馬跡,以破解更大的謎團。
只不過,因爲彼此有了一段時間的融洽相處,爲了向調查院的魔法少女們表示送別,燈盞等人也籌劃了一次專門的活動:
——一場告別演出。
由柏安市魔法少女小隊的四個人組成樂隊,向調查院的魔法少女們表示歡送的音樂演出,其地點定在了琴行隔壁的小型演出廳。
租用了隔壁演出廳的場地,只邀請了極少數的常客作爲觀衆,這場演出在歡快而熱烈的氣氛中如期進行。
這也是翠雀第一次知道,柏安市的魔法少女小隊,居然還能兼任樂隊。
當然,在柏安市,這其實並不稀奇,這裡的男女老少都或多或少掌握了一兩門樂器,平均音樂素養遠比外界要高。
活動的當天,翠雀也受邀到場,一個人站在演出廳的後排,遠離人羣坐着,靜靜地聽着臺上少女們的演出。
“爲什麼一個人在這裡呆着?”
音樂聲中,燈盞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前輩你可是這次的大功臣,站在第一排才比較合適吧?”
“年紀大了,不習慣太吵鬧的環境。”
翠雀平靜地道:“你呢?樂隊的鍵盤手怎麼就突然跑下臺來找觀衆搭話了?”
“接下來的曲目沒有我也沒問題的,她們演奏的水平已經足夠了。”
燈盞自信滿滿地解釋:“哪怕是木百合,在舞臺上也是值得我放心的,雖然平時看上去傻乎乎,但是知道要進行這場演出後,她可是排練最積極的那個人了。”
“小孩子總是擁有很大的可塑性。”
翠雀淡淡地評價:“所以如何引導他們纔是最重要的課題。”
“我覺得這些孩子們是沒問題的。”
燈盞稍微往後靠了靠,語調輕快:“因爲看着她們一路成長,所以我才知道,她們都會是好孩子,也會是下一代的頂樑柱。”
“我不否認這一點。”
翠雀望着不遠處的舞臺:“尤其是白薊,哪怕你不在的時候也能鼓起勇氣撐起場面,做事很冷靜,我很看好她。”
“嗯?”
燈盞側過頭:“翠雀前輩伱對白薊有興趣嗎?”
“我很期待她的成長。”翠雀微微點頭。
“那就敬請期待吧,白薊可是我們柏安市老一輩欽定的下一代隊長。”
燈盞也有些驕傲地道:“就算你感興趣,也是沒法從我們柏安市小隊挖走的。”
“你應該也不到20歲吧,就算自稱老一輩,你在我的眼裡也只是個小孩子罷了。”
翠雀微眯着眼:“而且我可沒說自己要挖人,我自己手下的新人魔法少女已經夠麻煩了。”
“前輩你也有帶新人小隊?”
燈盞自動忽略了翠雀的前半句話,顯然,她對後半句話的內容更感興趣:“巡查使這種位置也會帶新人嗎?是調查院內部的小隊?”
“並不是你想的那樣。”翠雀顯然不怎麼想提這個話題,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
“是嗎?”
見她不想提,燈盞便也不再追問,而是自然地轉移了話題:“那樣的話,前輩你過幾天也要走了?”
翠雀擡眼,側過臉:“爲什麼會這麼想?”
“因爲,過幾天就是月圓節了呀。”
燈盞望着遠處的舞臺,面上帶着笑意:“和親人團聚的日子,總歸還是要回自己家的吧?”
“月圓節……”
這個詞讓翠雀微微一怔,繼而彷彿是想起了什麼,神情有些恍惚。
而似乎是爲了印證燈盞的話一般,她的手機也在這個時候微微震動了起來。
是林昀的手機。
翠雀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分辨了一番後拿出手機,劃開鎖屏,點進了有信息提示的消息界面,看到一個熟悉的號碼發來了一條信息:
【林小璐:月圓節的時候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