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
羅浮黑着臉,穩妥的揹着白玉英自如穿梭跳躍於林木之間,避開不時射來的暗器,背後有數十名蒙面人持劍緊追,愈發令他眉頭緊皺,怒氣升騰。
若不是因爲阿英不喜歡見血……
羅浮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頭怒氣與沸騰的殺意,側過臉看了一下白玉英蒼白如雪的臉頰,心頭忽就泛起一點溫柔的暖意來,便也不再爲身後那些叫人煩躁的螻蟻煩心。
正是一追一跑,卻忽然聽見一女子嬌聲斥道:“取弓來!”之後便聽得幾聲“咻咻”,箭極羽破,數十名蒙面人竟被當場釘死在樹上,箭羽錚動,良久方止,羅浮看得分明,那箭是精鐵打製,配弓自然也不會輕鬆,尋常男子都難以拿動,但那女子卻是輕輕鬆鬆便三箭齊發,拉弦如滿月,下手幹脆利落,是個難得的好手。
後頭還剩下三兩個蒙面人,見着這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不由驚怒,但見那女子箭術絕頂,內力雄厚,又實在不敢輕舉妄動。一個似是領頭的蒙面人含怒喝道:“閣下乃是何人?何故插手此事?”
羅浮也停下身子,藏在重重樹梢之後,藉着空隙只看見那女子着一身繁瑣華服,模樣分外不習慣般,站在一架馬車上,前後侍從婢女有數十個,手中握着把長弓,眉目中雖有幾分煞氣騰騰,卻並無任何戾氣。她眉目端華,英姿颯颯,很是有幾分冷豔清麗,只是那一身華服與她並不匹配,倒並非說是形容,而是舉止。
只聽得她冷笑了三聲:“溫雲氏,雲破月。我也不過是見不得你們幾十個窩囊廢還堵不住兩個人,試試你們要是也只剩下兩三個了,不用層層疊疊的擠着了,那是不是就追得上了。”
“一羽奪命雲破月……撤!”後頭一名蒙面人忽然低低道,三人轉身便欲逃去。羅浮掂了一下身後閉着眼睛休憩的白玉英,面上浮出一絲冷笑,手心翻出幾根木針疾射而出,針尖刺入肌理的聲音輕微至極,三人應聲栽倒,從樹上重重摔落至地,不一會兒便七竅流血而死。
羅浮輕輕從樹上躍下,神色冷漠,氣勢驚人,足邊還臥着一具屍體,這場面壓抑恐怖至極,一個婢女經不住壓力驚恐的叫了出來。感覺到白玉英不適的輕吟,羅浮看着她眉宇微蹙,便直直盯住那尖叫不停的婢女,也不過五息之間,那婢女竟被嚇得厥了過去,唯留了一地恐慌。
這些自然不會被羅浮放在心上,他只是覺着走平路白玉英大概會舒服些纔下來的,轉身便走了。
他耳力極好,聽見後面雲破月前前後後的招呼,然後就是耳邊一陣溫熱吐息。“羅浮……”白玉英不適的微微睜了一下眼睛,依偎着他,聲音輕柔溫婉。
兩人靜靜的走着,聽見後頭的馬車裡傳出一個孱弱病重的聲音,咳了許久,方纔溫柔說道:“破月,你方纔可傷着了?你穿不慣這衣服,也不必勉強的,我看你做事難免麻煩了許多。”
那雲破月何等彪悍兇蠻的女子,竟也化作了繞指柔,偌大的嗓音化作柔水一灘,只軟了音說道:“妾身不礙的,我是你的妻呀,方纔也是我冒進了,只是見那對夫妻可憐,哪知那丈夫卻不是好惹的人。再說我們此次是爲了你的身子,若朝鳳山真得仙人眷顧流連,我去求他,穿着戎裝總是衝撞。”
那聲音又咳了幾聲,才緩慢的,抽着氣說道:“你總是爲我考慮的這般周詳,咳……唉,都是我拖累了你。”
“渾說什麼,妾身與你,又是能分的?”雲破月輕笑一聲,進了馬車。
羅浮聽的腳步微緩,心裡也有幾分難言,他自然看得出來那雲破月恐怕也曾是個灑脫的女兒家,但她嫁了人,竟願意爲個病秧子着繁瑣華裳,耐着性子打點伺候,去尋那飄渺無蹤的仙蹟。
那他呢?
羅浮側過臉便看見白玉英雪白美麗的臉頰,只覺得心裡一陣熱流涌過,手上分量好似千萬斤重,卻不捨得放下。他想:我也是願意的,如果是玉英的話,帶她走遍這個凡俗塵世也好,爲她不再殺生也罷,我都願意。
卻不料白玉英待馬車漸漸走遠了,才輕輕的趴在他的肩頭說道:“那位夫人,我是認識的,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第一次下山的時候。”她頓了一會,又說道,“可是我剛剛看她的樣子,她好像已經不識得我了,只是看着我,朝我和善的笑了笑,很陌生的樣子。我以前聽師兄說,凡人的壽命是很短暫的,所以他們會忘了以前的人,只記得現在在一起的人嗎?”
這叫羅浮不知如何回答,便沉默了下來,白玉英卻似乎無意要這個回答,又輕輕的說了起來。
“人世間的緣分好短淺,人也變得好快。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很兇又很厲害,待我很好,笑起來暖暖的,但有些大大咧咧的;現在的她,變得很溫柔,待她相公細心體貼,還變得很好看。羅浮,我一定會好好珍惜你這個朋友的,你千萬不要把我忘了,也不要以後成了親,就不跟我說話了。”
羅浮說:“好……我,答應,你。”他說的緩慢,但非常堅定,這讓白玉英輕輕的笑了起來,她忘記了凡人與修士的壽命差距。
兩個人在路上也是兩樣心思,羅浮想着折丹欠他的人情;白玉英卻有些想念師兄們,尤其是荀師兄,滿心只覺得若荀師兄在,自己一定不像現在這樣茫然無措,但她又不想跟羅浮分開,便糾結與早點找到師兄,或者是遲些找到。
…………
徐岫結出元嬰了。
關於過程徐岫不想多提,他只能說比生孩子還痛,如果要打比方,他寧願生一個足球隊也不願意結一次元嬰。
而白將離已經是大乘了。
不怎麼值得意外,因爲徐岫跟他是一起升的級,原因出在鬥雪紅蔻跟白將離的魔血,因爲之前被勾動魔氣,又兼之神血激盪,在某個*吹簫吹得頭昏腦漲的情況下,他們倆嘗試着雙修了一下。(←全部都是假的)
不是指低級修士那種肉慾跟身體的,而是紫府元嬰,從某個角度來講堪稱羅曼蒂克的柏拉圖式*。
其實當天情況也比較複雜,白將離發現他的紫府受損,正受魔氣侵蝕,便讓元嬰進了他的紫府中幫忙修補,大概是鬥雪紅蔻中間也出了一些力,總之徐岫的金丹就這麼碎了,然後凝出了一個元嬰。如果不是途中白將離及時用元嬰護住了徐岫,加上他修爲頂過徐岫許多,爲他分去許多苦楚,估計徐岫現在已經活生生痛死了。
之後第二天徐岫才發現他們幾乎差不多完成了雙修的步驟,總之……心情很複雜。至於那個在他紫府下黑手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除了看見自己跟佛者談天的幽厲,基本不會再有什麼魔看他不順眼了。
當然,如果有能力他也很想打擊報復,但是幽厲……還是算了吧,弱肉強食,不外如此。再說現在也沒什麼事了。
最近這麼多天他都沒有跟白將離見面,看起來好像是有點刻意躲避似得,但實際上是正逢蕳清與折丹大婚,蕳清給了他一些東西所以正好有點忙……
好吧,徐岫自認倒黴,他的確是在躲着白將離。
他還記得曾經跟謝蒼討論過關於愛情會不會色令智昏,兩個人還笑着說那種小說裡頭的情節怎麼可能發生得了,但實際上,他現在覺得自己就有點色令智昏。喜歡白將離的感情膨脹得有點像倒了酵母菌的麪糰,一天脹得比一天大,難以再團回那個小小的一點。
尤其是在那一晚他跟白將離抱在一起的時候,覺得心跳的像是打鼓一樣,白將離卻是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謝蒼曾經告訴他:如果這個世界上你只剩下一條絕路,那也得走下去,直到你走到沒有路了,然後跳下去。
可徐岫現在已經沒有路了,但是他不想跳下去。謝蒼是個果敢冷靜的瘋子,他了解自己行爲的後果與下場,並全盤接受,即使一線生機,都能拿來賭博;但是自己不是,如果跳下去,恐怕一切都得傾覆,他站得位置剛好,所以不會拿一點渺茫的機率去賭。
徐岫仰着頭將全身掛在椅子上,心裡卻想:“我這輩子最沒底的豪賭就要開始了。”然後靜靜的閉上了眼睛。
一把琉璃剔透的鑰匙在他的手心裡閃閃發亮。
強烈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