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院真的很靜,到了晚上的時候,似乎都可以聽到風蟲鳴,淡淡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是蘇木青特製的“殺蟲劑”,並不複雜,把幾種驅蟲的藥草搗爛了,浸在水中,就會自動散出這種香氣,驅走擾人的小蟲。
也許是古代地板的問題吧,好些的地板是石板拼接的,照顧到熱脹冷縮的可能,石板與石板之間都有些縫隙,一些小爬蟲就可以從這裡進入屋子,而若是木質地板的,更不用說了,除了白蟻,還有太多的蟲子對木頭感興趣。
爲此,有些人家採用木地板的時候往往都會先薰香,或是用煮的,讓驅蟲的藥物滲入木頭的紋理當中,那樣做出來的木頭,自然會帶着香氣。
千樂坊的條件自然是不錯的,房間地上鋪的都是石板,也不用擔心太涼,石板下面就是地龍,火熱的地龍在子瑜他們一踏入院子就開始燒,只會越來越熱,不會冷下來。
說起來,古代的人並不是沒有智慧的,僅僅是鞋子,就有好多種,除了最普遍的布鞋,就是皮鞋,也有單用皮子護底的軟靴,那種靴子一來暖和一些,二來也比較不怕水窪,不像布鞋,一沾水就要溼掉了。
木屐也是有的,專門爲了下雨天而單穿的,也有那種爲了美觀而特製的,小小的木~專爲女子而做,只能夠讓三分之二的腳踩實,敲擊地面的時候還會出好聽的響聲,因爲不是十分平穩,女子走路的時候自然就會搖曳生姿,窈窕可人與高跟鞋有着異曲同工的妙處。
院子裡的女婢穿着的就那種鞋子,子瑜一聽就聽出來了,不由會心一笑,古往今來,女孩子愛美的心思不外如是,可以理解。
大概是因爲種聲音吧這個院子莫名地多了一些歸屬感,卻不免有些感慨那些女孩子明珠暗投自己看不見她們精美的妝容,看不到那欲語還休的眼神,更加無法對她們多一分關照,反而得到她們的示好,受之有愧啊!
“子瑜的心情很好?”
剛剛那個女婢也沒有麼好看嘛子瑜又看不到,怎麼會這麼高興道他真的喜歡那方竹工一般的手帕?蘇木青有些納悶,胸口憋悶着,即便是看到蕭情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也不曾有過這種感覺,一句話出口,未免就帶了些情緒。
“是啊是我收到地第三份禮物哪!”子瑜嫣然一笑。因爲看不到用手摩挲着竹帕。同時在腦海中想象手下地圖案到底是什麼。
第一禮物是莫語送地紫玉第二份禮物是小鈴鐺送地乾糧。她身無長物連那些乾糧還是跟三哥要來地。作爲禮物地確是有些寒酸。但那份心意還是足以讓人感動地。子瑜還記得自己接到乾糧地時候很有些哭笑不得。因爲小鈴鐺隨後地表白讓人鬱悶不已。
“漂亮哥哥。你要等我啊。等長大了就嫁給你!”稚氣地聲音說得激情飽滿。好似承諾一樣。子瑜都可以想象出她是怎樣雄赳赳氣昂昂地說出這樣地一句話。
“那小鈴鐺要快點兒長大才好。做個女將軍。然後哥哥纔會比較有面子!”當時是這樣說地吧。戲謔着。臉上還帶着淡然地笑意。好不容易忍住地笑讓胸腔震動得有些厲害。直到走出去老遠。才大笑出來。太可樂了!
被求婚。還是被一個小女孩兒。若是上一世。大概做夢都想不到。而這一世。都成了真地。還真是……子瑜想着想着就收了笑容。這一世地爹爹對自己真地很好哪!
不能睜眼時候地無奈。剛剛睜開眼時地迷茫。都是這個人陪在身邊哪。有時候他也會做出些很搞笑地事情。比如面對“地圖”黑線。面對尿芥子皺眉。還會因爲兩個孩子一起哭鬧而手忙腳亂。可他從來不曾厭煩。不曾說過討厭。不曾有過一句抱怨。面對鄰居大嬸打趣地話更是不會反駁。還會謙和着請教種種問題。
除了奶孩子之外,蘇木青做到了一切父母應做的事情,讓子瑜一度忘記了關於“娘”的事情,大概,也是不想要看到他的臉上有憂傷的表情吧!
再世爲人的子瑜對於娘並沒有什麼特殊的眷戀期盼,甚至樂意這個空缺的存在讓他不用在記憶中模糊母親的臉。
因爲蘇木青的存在,子瑜幾乎已經忘記了上輩子那個總是寡言的父親,忘記了那個父親給與了他怎樣的關愛,而母親,依稀能夠記得的也不多,是一種“說不出怎樣好,但就是感覺好”的印象,即便記憶中更多更鮮明的是他們對外人的好。
是那句俗話吧,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家裡的什麼都是好的,即便後來與父母的關係慢慢古怪起來,不知道如何相處了,卻還是希望有一天能夠回到原來的幸福美滿,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一如童話故事永遠不變的結局一般幸福。
“……子瑜
,……你在想什麼呢?”
伸手攬過了子瑜,蘇木青敲了敲他的小腦袋,他不喜歡看到他思考,他臉上的表情恬淡而疏遠,好似不屬於他,不屬於這個人間,一如小時候那個總是在夜半凝望星空的模樣,讓人心疼而又心憐。
小小的年紀,到底藏了怎樣的哀愁呢?是煩惱明天的早飯吃什麼,還是煩惱故事不好聽,亦或是想要某樣東西而沒有得到?蘇木青看不懂。
子瑜跟子謙不一樣,兩個人看起來是子瑜話最多,最活潑外向,其實卻總是不說出自己想要的,就像黑棗糕,說着很喜歡,得到了卻也不過是淺嘗輒止,還有那小弓弩,想要的時候歡喜萬分,得到了不過一會兒就隨手扔下了,漂亮的鵝卵石尋找的時候錙銖必較到了也就是輕輕一擲。
他真正想要什麼,真正喜歡什麼,蘇木青從不知道,以前不覺得,現在卻覺得很不好,他想要知道他的一切切的喜好和厭惡,他想要把他牢牢地掌握在手心種遊離在外的感覺讓他不安,好似隨時都會消失不見。
“沒想什麼。”感覺手臂的收緊,子瑜搖搖頭,主動靠過去,貼着蘇木青的胸膛一樣蹭了又蹭,似乎這樣就可以把那些愁思都蹭走。
夜易讓人思鄉,月,容易人相思。
子瑜想到了多,那個曾經暗戀過的青梅竹馬,那個曾經對自己表示好感的學長,還有曾經一起捉弄人的損友有,自己的父母有……蘇木青。
“爹爹,子瑜從來沒有見親訴子瑜,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話音落地了起來,空氣中的沉默讓人壓抑,子瑜又補了一句,“剛剛想到的。”
“爲什我們沒有娘?”小時候,子謙問過這樣的話,看到左鄰右舍的孩子都有一個娘,一個爹爹,只要不傻,就會奇怪自己爲什麼沒有娘。子謙的問話很是犀利,不像他在外人面前的溫和謙讓,一上來就讓人措手不及。
蘇木的回答簡單明瞭,“她死了。”就三個字,讓人無限聯想,而聯想是沒有結果的,再問得到的就是一個千篇一律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難道你覺得爹爹不夠嗎?”然後,這個問題不了了之。
子謙遠遠沒有十萬個爲麼那樣的好耐性,也不覺得有個孃親有多麼好,想到問過就算了。小孩子的忘性都是很大的,幾天後也就不復提起了。
不知道是不是爲了敷衍,那之後,蘇木青就告訴他們山陰面兒有孃的墓碑,於是,在村裡人掃墓的時候,有兩個小孩兒也會去,只是去看看,因爲那裡的墓碑太多了,哪個是哪個不是,對於兩個孩子來說,辨認實在是困難,何況他們根本不知道娘叫做什麼。
“她,殺伐果斷,智慧過人,眼光更是獨到,算謀猶在我之上。”又靜默了一會兒,蘇木青纔回答,沒有猶豫,更沒有因爲不如人而不好意思的赧然,只是平靜地說出了這個事實。
殺伐果斷?這樣的女人應該是女強人類型的吧!蘇木青跟她在一起算不算強強聯合啊!子瑜黑線,沒想到自己的孃親這麼厲害,那最後她是怎麼死的啊?算謀猶在蘇木青之上,那她豈不是太厲害了?難道因爲這個原因壽數不永?還是說生雙胞胎的風險更大?
“她本有五個夫郎,爲了跟我在一起,把他們全殺了,……”還殺了一個她親生的孩子,暗暗在心底補上這句話,蘇木青留意了一下子瑜的神色,看到沒有變化才繼續說,“她其實不喜歡小孩兒,卻一定要生下我的孩子,……”
她成功了,即便是被騙上牀的,蘇木青依舊不能夠不理自己的孩子,依稀記得情兒故意把孩子扔在自己手中時的笑容,帶着陰謀得逞的俏皮可愛,一點兒也讓人討厭,反而多了些喜悅,手中軟軟的生命是那麼弱小,一隻手就可以了結,又是那麼可愛,讓人接過了就不願意放手。
情兒是看準了這一點才那樣做的吧,一舉化解了兩人之前的惱恨。而這還不是全部,她對自己更狠,竟然……她是用怎樣的心情留下那樣的一封信,又是怎樣在剛剛產子之後就踏上了昭義的路,喝下了那杯毒酒?
這些,蘇木青都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他看到的那一幕,杯落人亡的一幕就那樣銘刻於心,不得不讓人感嘆她的算計,剛剛好,一切都剛剛好。
夫郎?!子瑜聽到這裡,遽然想到了蕭寧玉,大漢蕭家,那個女尊家族,捉住了蘇木青的衣袖,有些緊張,他被應無暇囚禁得太久了,都忘記了蘇木青還有那麼一個潛在的敵人。
“我娘,她、叫什麼?”
“……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