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唯有大運行來晚,此中循環不可求。
芝蘭玉樹生庭戶,精武通文兆抓週。
親友此際誇奇兒,英雄他年勝封侯。
天生一代麒麟子,明日豪傑數風流。
——擬作《七律·抓週》
且說昨夜一場大雪,到了風止雪停時,天色放亮。有錢有閒的人兒們正是雪滿天地貪高眠,掙錢掙命的人兒卻是早早起身,滿世界忙錢去也。
這李家大山半山上老廟之中,方丈老僧倒也起得很早,叫起幾個小和尚吩咐道:“都給老衲我早早打開山門,掃清積雪,迎接香客!”
小和尚們不免叫苦道:“師父,這麼大雪天,哪裡會有香客上山?”
“胡說!明明是你們想偷懶!今天帝元元日,傳說今天乃是上界神主的生日,大好日子裡,豈能沒有香客上山?”
小和尚們也只好拿了掃帚剷刀來打掃積雪。其中一個叫做明慧的,打開山門,不由得驚呼:“師父,有人凍死在山門外啦!”
當時小和尚明慧這一噪子喊過,就驚動了衆僧。老方丈趕到時,只見明慧已經將那凍死之人身上的雪給拂掉了。
衆人看去,只見一個三十多歲到四十歲之間的人,身穿破舊長衫,頭戴破帽,肩上揹着個破包袱,包袱還摟在懷裡,踡縮成一團,就窩在山門旁邊。
衆僧齊齊合掌,都念道:“阿彌陀佛!”
老方丈念過一聲佛,就上前來,伸手一試,此人已無鼻息,又伸手向這人胸口一探,就向小和尚們道:“快,此人胸口尚有餘溫,趕緊擡到暖室,或許也還有救!”
衆小和尚聽了,都道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於是七手八腳地擡了這踡縮成一團的人,往暖房裡來。
一衆小和尚都貪圖暖房裡暖和,不想去掃雪,就都呆在房間裡,看師父救人。
老和尚也知一衆小和尚心思,並不說破,只道:“給炭盆裡加足木炭!”
一時間,暖房裡溫度更高些了。就見那踡縮成團的人,在禪牀上漸漸地舒開了身子。
老方丈道:“這人已有反應了,應該能救得活!明慧,你發現了此人,就由你將他救徹,你給他胸口好好按摩一番!明遠,你去倒杯熱水來。”
於是小和尚明慧就上前來,按師父所說的,按摩起那人的胸口來了,又有明遠將一杯熱水給這人喂下去,不多時,這人吐出一口濁氣,活過來了。
這人一活過來,轉頭看身邊圍着一羣和尚,也是料到自己得了衆僧之救,就欲起身給衆僧叩頭。
方丈道:“你此時不宜動,還是躺下吧。”
這人道:“求師父賞賜一碗飯吃!”
方丈聽了,就嚮明慧明遠兩個說道:“明遠,你去給他弄點粥來。明慧,你就留在這裡照顧他。”
說過這番話後,老方丈轉身帶了衆人出了暖房,又去打掃積雪。
不多時,明遠端了一碗粥過來,這人吃過後,看情形就明顯是好多了。
此時明慧與明遠兩個小和尚就與此人攀談起來,才知道此人名叫劉玉米,乃是平安州西面與那大湖州交界處三花鎮大興村人氏,此番前來平安州謀個職事,不料病倒在李家鎮悅來賓棧,昨晚於大雪中被店中攆了出來。
劉玉米嚮明慧與明遠說道:“兩位小師父,我劉玉米想要出家。還請兩位師父跟方丈師父說一下。”
於是明慧留下,明遠出了暖房去向方丈報告,稱所救之劉玉米,願意在我們大李寺出家。
方丈聽了,就對明遠說道:“好了,此事老衲已經知道了。明遠,你也來幹活兒吧。”
衆僧掃完積雪,就開始做早課。暖房之內,明慧道:“施主,小僧我也得去做早課了,你先在這邊躺着,待會兒做完早課再來看你哈!”
劉玉米聽了,點點頭。明慧自行離開,去大殿中做早課去了。
劉玉米於明慧去後暗思:我能在昨夜大雪中不被凍死,想來也是老天看顧,但若非是在這佛門善地,我豈能有命在?罷了,我今生終究是難能養家餬口,就在這邊出家也罷!
這麼想時,劉玉米就想到剛剛自己請託明遠小師父去向方丈說自己願在此出家之意,然而卻未見方丈給個話。是了,我現在還能下得了牀,不如就趁他們做早課之機,我自己去求那方丈吧!
劉玉米掙扎着下得地來,來到大雄寶殿,就見衆僧都是盤坐誦經,齊齊唱誦之際,倒也抑揚頓挫。
劉玉米入得殿來,就到方丈面前,下跪叩首。方丈道:“施主不必多禮!”
劉玉米道:“肯請師父收留!”
“施主不過是困頓於一時,哪能就此遁入空門?”
“師父,弟子能僥倖保住這條性命,實是諸佛慈悲!昨夜風雪之大,天氣之寒冷,師父,弟子能死裡逃生,早已明悟,願意皈依我佛!”
那方丈見劉玉米之意甚堅,於是說道:“這樣吧,待老衲這爲施主推算一卦,若是合得,便允准施主所請,如何?”
劉玉米見方丈如此說,便雙手合什,學着禪宗模樣,道一聲阿彌陀佛!
方丈道:“施主你隨我來!”
劉玉米就跟隨方丈來到一間禪房之內,只見方丈取過一束蓍草,用蓍佔法爲這劉玉米推算。半天推算後,方丈道:
“看來你與佛門果是有緣,只是你終究不能坐守此山,倒是個遊走四方的命!但是一二十年之間,你還有一場富貴呢,你意若何?”
劉玉米道:“師父,不管怎麼說,弟子皈依之心已定,只求師父成全!”
那老方丈聽了,放下手中的蓍草,說道:“你呀,既然是個半路出家,沿門托鉢的命;又執意入我寺中,也罷,我就給你剃度罷。”
劉玉米聽了,恭恭敬敬地跪下叩頭,口中道:“謝師父慈悲,剃度弟子於蓮臺之下!”
老方丈道:“嗯,是了。我給你取個法號,若是依你半路出家沿門托鉢的命來看,叫做“半路託鉢”倒也不錯,只可惜這四個字,不能用作法號。
也罷了,你自今以後,身在禪林,卻又不離紅塵,你終究要明白,紅塵雖好,不是你久戀之鄉。在本寺之中,你呢又恰恰與明慧他們同輩,爲師就給你取個法號,就叫‘明塵’吧。”
於是明塵叩謝師父。從此明塵法師開始了在李家大山老廟中的修行生活。
這明塵法師不久就發現了,自己所得之鉢,託在手中時,便令自己心舒體泰,時間久了,不將這鉢託在手中,反而感覺不舒服。於是,這明塵所到之處,常託一鉢;於是人們便將他稱作托鉢僧。
一日,老方丈向托鉢僧道:“明塵,你如今在本寺中也有三個月了。寺中香火不足,爲師早已算定你當託鉢行於天下,不如,你這就下山去罷。”
明塵道:“師父,感謝您慈悲,救了弟子性命。既然現在寺中香火不足,弟子自當下山化緣,解我寺中困境。”
於是師徒相別,托鉢僧就託了那鉢,往山下李家鎮行來。
這托鉢僧衣穿百衲,緣化千家,下得山來,並不是直入李家鎮,而是來到李家鎮鎮外一處村莊,這村莊,叫做南小李村。托鉢僧進了南小李村,沿門托鉢,到了一家,這家人在村內頗爲富裕,戶主姓李,名叫李運晚。
李運晚家,正在做一場慶賀,慶賀長子李詩劍週歲生日,正在爲之進行抓週。
李運晚老來得子,且是前後半年裡連得二子,自然是十分高興。長子抓週這一天,自然是大宴親朋。
此時李家親朋好友,聚了一屋,都看這小人兒抓週。
衆親友投下許多物事放在一個笸籮中,雖不能說是要啥有啥,但凡常見之物,自然是少不了樣樣都有的。只是那小小人兒卻是無動於衷。
衆親友都哄道:“抓呀,抓呀……”
然而小小人兒依然是無動於衷。
直等到其中一位親友,投下了一柄桃木小劍玩具時,這小小人兒就動了,將小劍一把抓了過來。
衆親友都道:“哎喲,這孩子將來是要走習武之道呀!”
李運晚也挺高興,俗話說,窮文富武嘛。
衆親友之中,就有一個似乎頗有見識的,此人乃是小人兒李詩劍的外公。就聽這位外公說道:
“一個人習武,若要真有所成,還得輔以文事,不知我這外孫子對於文事之道有沒有興趣呢。”
這外公剛剛說過了這個話,就有那外婆道:“老頭子,瞎說什麼呢?你做了一輩子的認字師,又成過了什麼?外孫子才週歲,你就什麼文事武事的一大篇,算什麼呢?
我們向來都說孩子名字取得賤,好養大,你聽他爸給他取的名字,屎賤,多好,名字賤,這才容易養大嘛!”
那位外公聽了,就嘲他自家婆娘:“我說你吧,一輩子不識字,盡弄笑話,咱們的外孫子叫李詩劍,詩歌的詩,寶劍的劍!你就別瞎攪和了。”
那外婆聽了,強辯道:“別管是什麼賤,只要名字起得賤,就容易養大!”
那外婆說到這裡時,這位外公早已就從懷中掏出一本書來,也扔在笸籮中。
原來這位外公作爲一個認字師,頗愛看些今古傳奇荒誕怪異之書,此時扔在那笸籮中的,竟是一本玄幻小說,名字叫做《兩世爲仙》。
這外公將此書扔在笸籮中,也就是以之代表“文”之道罷了。在他看來,自己的外孫子,既已抓了小劍在手,未必還會來抓這本書。
不料,這本書纔剛扔下,就被小小人兒給抓在手中了。
這外公見了,大笑道:“好!將來我這外孫子必是文武兼備呀!”
說起來,因爲李運晚有一妻一妾,所以這李詩劍就有兩個外公。剛剛這位,乃是其生母之父,姑且稱之爲李詩劍的親外公吧。這位親外公,今年已經七十三歲高壽了。
人活七十古來稀呀,此人如此高壽,且又如此精神,只爲他本是儒宗出身,是本國儒宗門下弟子。
李詩劍這親外公今天看了外孫子抓週,於是動起了心思,看抓週情形,自己這外孫子,將來可得好好培養呢。於是他就待此事之後,要請託舊友,讓自己這外孫子李詩劍,拜到儒宗門下。
不承想,半年後,李家次子抓週,竟也如他長兄一般。這一回,另一位外公高興,就情商着,請李詩劍的那位親外公,讓他兄弟兩個都拜入儒宗門下了。
於是,在李詩劍兄弟兩個八歲之時,李家將他送入本國儒宗修行。前後八年時間,直到李運晚去世,李詩劍兄弟兩個這才離開宗門,回家奔喪。
此是後話,只說當日,李家正在辦喜慶之事,有主家辦事之支客者道:“李翁,有僧人來化緣。”
主人聽了,正當心情高興,見托鉢僧來到自家化緣,就說道:“附近只有我們李家大山上南面有個大李廟,後山有個小李庵,這僧人,必是大李廟裡的,就多施給他一點吧。”
於是主人也不小氣,不唯舍了一飯,更是施了他一大錠銀子。
托鉢僧見此是富裕人家給兒子抓週,心中不免生出感慨,觸景生情啊,想到自家的小棒兒,當下就託了鉢,往本鄉平安州西面與那大湖州交界處三花鎮大興村,一路化緣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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