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曰:
三界一粟走紅塵,天道茫茫誰與親。
自渡江來曾面壁,開天地後有古今。
高樹本心真自然,綠葉天性最樸淳。
根系只索泥共水,枝柯無非風摩雲。
比我浮生一爲喻,半是出塵半入塵。
教館春秋無弟子,娑婆世界有精神。
自來俱是傍門戶,看去同作託鉢吟。
芒鞋踏破五湖地,布衣沾盡四海塵。
歸來無家歸何處,因人成事因誰人?
歸去來兮不可詠,循環因果只悄吟。
山上離離觀何樹,澗底鬱郁坐鬆根。
沉舟病樹爛柯時,流水落花促光陰。
桔枳之間莫忘道,滄浪江上得我心。
閒言道罷,書歸正題:
太平汗皇開平四年夏五月八日這一天,李詩劍一邊領大軍往定邊州前進,一邊傳令李詩君、林珙兩軍。此時,大西國殘餘已經被滅。
李詩劍令右軍林珙領兵入靖州,直抵靖州、安遠州與玉門州三州交界要地,嚴守那三邊縣,嚴加提防,並相機攻打紅毛兵,出玉門州,奪回玉田州。
同時,李詩劍又令李詩君領左軍,出三邊縣,入安遠州,趕赴琅山縣,從側後攻擊那侵入定邊州的紅毛兵——此時,玉田州、蕭關州都已被紅毛兵佔據,而那定邊州,也有一半城池落入紅毛兵手中。
李詩君接了詔令,心中吃驚:紅毛兵怎麼進來了?於是李詩君就問使者,使者不是別人,正是陳志元。
陳志元道:“大衆汗國已經被滅,杜懷彪愛子杜龍杜虎兄弟二人俱都戰死,杜懷彪灰心之下,大度汗國主動取消國號,向我太平汗國投降了。”
李詩君道:“大衆汗國被滅,杜懷彪兒子戰死,但這些難成爲大度汗國舉國投降我們的真正理由呀,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志元聽了,就補充說了一番話,直將李詩君驚出一身冷汗!
原來,仲而要投靠外邦,向紅毛國借兵來戰杜懷彪。而那紅毛國,則是異族,紅毛人個個生有紅髮,長於騎射,其中金髮者是天生的紅毛王族。
紅毛王族之人,不唯是滿頭金髮,而且體健力大,超過一般的紅毛人許多。
仲而要向異族借兵,紅毛國發兵十萬,不想前些時,紅毛國派出一員上將來到大衆汗國,這員將領,名叫做胡拉格斯。
這胡拉格斯,一頭金髮,乃是個紅毛王族之人;他來到大衆汗國後,發動兵變,將仲而要殺了,佔據了大衆汗國的蕭關州和玉田州,就此開始侵略,殺戮大同族人。
仲而要的文臣武將們,重要者如仲大年、麻皮與馬虎等人,都被殺害,金槍寧誠與仲氏謀臣賴興在前線,倖免於死,就地投降了杜懷彪。杜懷彪那兩個兒子,杜龍與杜虎,本來也都是驍勇之輩,卻被胡拉格斯輕易斬殺了!
杜懷彪抵擋不住,與寧誠商議,願意歸附我們太平汗國。目前,現在平林州、小湖州、靖州原被杜懷彪所佔之地、大小豐州及北寧、北原四州,全都換成了太平汗國的旗號。
北八州之定邊州已經被紅毛國佔領過半,杜懷彪和寧誠現在在定邊州,主動投降我國後,就請求我主汗皇趕緊派兵救援他呢!
李詩君聽了陳志元這番話,皺眉說道:“那胡拉格斯縱然無敵,也不至於讓杜懷彪和寧誠怕成這樣,要如此來降呀。”
陳志元向李詩君耳邊悄悄說道:“胡拉格斯此人,據說是個妖人,臨陣戰鬥,手中持有一面青銅鏡,以鏡照人,被照者就會暈去,任他宰割。
那紅毛人更還說,要將我們大同民族所居之地,全部變成他們的牧場。所以他們每下一城,是不分男女老幼,盡都處死呀!玉田州、蕭關州、定邊州被紅毛兵所佔據的地方,各城鎮村墟都被屠戮一空!我主汗皇,爲着此事,目前也是十分憂慮呢。”
李詩君道:“這麼說來,紅毛人的戰鬥力並沒有飈升,倒是這個胡拉格斯頗有些古怪,也就是他那青銅鏡,無人能抵擋!”
陳志元道:“據說那胡拉格斯,每每上陣,都是三人行,胡拉格斯拿青銅鏡照過後,敵將暈倒,他身邊的兩員將領就搶上前來殺死對戰之將。在戰場上,有那胡拉格斯時不時地用那青銅鏡一照,對面兵將就有許多人同時昏暈倒地——故此,無人能擋呀。”
李詩君問道:“那杜懷彪與寧誠是怎麼抵擋的?”
陳志元道:“他們的做法是,避免與他沙場上見面,只在城牆上守衛,多佈置人馬,他照暈了十個,就趕緊擡下,另換十人來填補城牆上守兵空缺處;同時,多用弓箭反擊攻城之紅毛兵。”
李詩君聽了,皺眉道:“如此說來,我們大同人只能守在城中,城外村鎮社墟都是難能保住了喲!”
陳志元道:“元帥所料極是!聽杜懷彪使者所說,正是這種情形呢。”
陳志元又補充道:“現在,那定邊州之民,紛紛往內地來逃難,都傳說紅毛兵不可戰勝——現在的北八州是人心惶惶呀!”
李詩君聽了,怒道:“豈有不可戰勝之紅毛兵?必是各軍畏懼那胡拉格斯的青銅鏡罷了。我料他胡拉格斯不會分身術,我軍若是從多個方向進攻,他區區一個胡拉格斯就算是條龍,又能攪得起幾江水?我不信那樣子他還能面面俱到!”
陳志元一豎拇指,說道:“我主汗皇也是這般說法,可見元帥與我主汗皇兄弟兩個是英雄所見略同呀!”
李詩君笑道:“陳天王擡舉了!不知那胡拉格斯現在在哪裡?”
陳志元道:“只在定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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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詩君聽了,就說道:“好!我軍立即北上,出三關縣,攻打紅毛兵,奪回定邊州被他佔領的縣城。只是,不知右軍林珙元帥那邊誰去通知?”
陳志元道:“我主汗皇另派了朱武去。”
李詩君道:“我明白了,我哥之意,是要三軍分頭進攻,他胡拉格斯畢竟只是一個人,不能分在三下里對抗我軍。”
——太平汗皇開平四年五月十九日,李詩君大軍到了三關縣,留下陳志元領了三千兵協助防守三關縣,就轉入安遠州,往那琅山縣去了。
同一天,右軍林珙也到了三關縣,商議軍情完畢,就領兵進攻玉田州之紅毛兵。
左軍右軍俱入戰場之際,李詩劍早已來到定邊州主城定邊城。那杜懷彪與寧誠都是出城迎接,下馬請罪。
李詩劍道:“當初二位爲一己之尊榮,陷天下黎民於戰火之中,所作所爲固然是有罪,但是,異族入侵之日,二位能幡然悔悟,奮起抗戰,也算是將功折罪了。二位將軍都請起身!孤這就入城,共商對抗紅毛兵之大計!”
杜懷彪與寧誠都是唯唯。然後,杜懷彪更是又說道:“下臣昔日只知貪圖一己尊榮,不知造下多少罪孽!
如今我那龍兒與虎兒都去了,令我心痛無及!下臣就想,當初東八州造亂之時,不知有多少人受了失子之痛!下臣因此識得自身罪孽,願意皈依禪宗。
只是下臣目前還不能時老故山,安心念佛。那紅毛兵殺人如麻,視我大同人如豬馬牛羊,竟有在無糧之時,捉了我大同族人當作食物的,並且還說我們大同族人,是他們放牧的‘兩腳人羊’,多麼可恨呀!”
李詩劍並衆將士聽了,也都是怒氣填膺。
於是,李詩劍領大兵入城,纔剛剛在城主府坐定,就聽城外號炮響起,紅毛兵又來攻打城池。
李詩劍與衆將領就在杜懷彪與寧誠引導下,登上城牆,觀敵料陣。
就見紅毛兵來攻打城池,押了數百俘虜,都是大同族人;這些人,被逼着走在紅毛兵的前面,替紅毛兵攻城開道。
定邊城上守城士兵,以前是按杜懷彪與寧誠之令來處理這類事情的,現在,主管本城之人,乃是太平汗皇了,於是,士兵們都不由得眼望李詩劍,等他命令。
李詩劍道:“杜將軍,寧將軍,你們以前是怎麼處理這種戰況的,今天照舊。孤是初到,正好看看,以作參考。”
金槍寧誠道:“我主汗皇,我們無法打開城門放百姓進來,因爲紅毛兵會跟着搶進來——”
杜懷彪也道:“我主汗皇,先前因爲要救同族,我們因此也失了不少城池啦。”
李詩劍聽了,就問道:“那麼你們後來是怎麼做的?”
李詩劍心中,已經料到那必是不開城門,任由這些人死去。不料寧誠接着說道:“我主汗皇,說起來,還得請我主汗皇恕罪!”
李詩劍道:“孤恕你無罪!但說無妨。”
寧誠道:“我主汗皇,我們後來就不再開城門,而是先射殺族人,免得他們死在紅毛人手中,然後是用強弓硬弩,射殺紅毛兵。”
李詩劍聽了,心中慘然不已。於是,李詩劍下令道:“既然是這樣,我們得想個法子,既要能打擊紅毛兵,又要能救下我太平子民!”
說話時,紅毛兵攻到城下,就來攻城。城上是箭如雨下。那些做了俘虜的大同人,李詩劍口中的太平子民,不過片時,被殺戮殆盡!
早有太平軍將領楊度看不下去了,就要出城反擊。李詩劍見他請戰,略略一想,就說道:
“楊將軍,你下城反擊,我給你三千兵,另派朱甘將軍領三千兵在城下接應你,你要小心敵將胡拉格斯的青銅鏡!”
楊度道了一聲“是”,就下城反擊去了。紅毛兵軍中一將,見太平軍楊度出城,哈哈狂笑,來斬楊度,不想二馬相交,只一合,楊度刀起,紅毛將頭落。
於是紅毛兵敗退。
卻說紅毛兵攻城,近來一直沒有看到城中兵出城反擊過,那胡拉格斯因此驕傲得很,只說是大同人更無一個是男兒,豈有敢反擊的?
不料今天定邊城中竟然派兵出城反擊,胡拉格斯得報,聽說敵軍斬了本軍將領,當時是怒氣勃發,出馬臨敵。
胡拉格斯來到軍前,身邊左右各有一員裨將,胡拉格斯本人則是端坐在銀角馬上,右手提一柄大砍刀,左手執青銅鏡,領兵往前衝來。
楊度也是手提大刀,縱馬上前;不料,還沒衝到近前,那胡拉格斯將手中青銅鏡舉起,向楊度一照,就見楊度“啊呀”一聲大叫,摔下馬來。
當時,那胡拉格斯身邊左右兩員裨將,就衝上前來,要斬殺楊度。
李詩劍在城上見了,弓開箭出,“嗖嗖”兩箭,射倒那兩員紅毛裨將,接着,“嗖嗖”數聲,又是一連九箭,九箭之後,又是一箭!
——這十箭,以前史強生曾經使出來過,李詩君也曾經使出來過,前九箭是連珠箭,最後一箭叫做追魂一箭,合起來,十箭總名叫做“連珠追魂箭”。
若是平常將領,早已被李詩劍射倒了,就如那胡拉格斯身邊的兩員裨將一樣,李詩劍是一箭射殺一個。
但是這胡拉格斯卻又不相同,若按真實本事,他既不是楊度對手,也擋不住李詩劍這連珠追魂箭。但是,現在他有青銅鏡在手啊!
只見李詩劍十箭首尾相銜,如電閃而至!
然而,那胡拉格斯卻是不閃不避。原守定邊城的兵將們都知道那原拉格斯不閃避的原因;跟着李詩劍來到定邊城的太平軍將士們則都是歡呼。然而,太平軍將士們歡呼未已,李詩劍十箭落空——都被那青銅鏡吸引,射到鏡上,發出密密相連的叮叮之聲。
胡拉格斯也是吃了一驚:“城中什麼人?竟有如此好箭法!便是我有這面青銅鏡防護,也險些中箭。”
胡拉格斯一愣神的功夫,再展眼看時,只見自己的兩員裨將沒有殺得了敵將,反而被人射殺了。自己所照暈過去的那敵將,竟是被敵軍救了起來,——此時敵軍正在往城裡逃去!
胡拉格斯大怒來追!
城上李詩劍早已看了出來,自己用珠追魂射法,略能阻上一阻,除此別無好法子。
當時,李詩劍連發十箭,接着又發十箭,兩組箭捱得緊,射得急,終於有一支箭,雖受那青銅鏡吸引,卻也不算太偏,正好射中了胡拉格斯持鏡的左手小臂。
胡拉格斯雖是中了箭,卻也沒把青銅鏡丟了,只是恨怒大罵。這邊,朱甘已經搶回了楊度,接回了楊度所領之三千軍馬。
此時定邊城上,弓箭更急,紅毛兵一時無法推進,又且那胡拉格斯中箭受傷,於是就撤退了。
李詩劍這才與衆將回到城主府中,商量對策。李詩劍嘆道:“可惜,我曾聽翠姑偶然說過,明塵大師手中那鉢,極不一般,若是能請到明塵大師來,估計憑他那鉢,就足以抗得住這青銅鏡與胡拉格斯了!”
——李詩劍口中所說的明塵大師,當然就是托鉢僧劉玉米。
當日托鉢僧與衆人下了大都山,乘船出北海,一路行來,先是沒有讓衆人都進入鉢中,而是邊行船邊賞海景。
不知走了幾天幾夜,這一天,正是日出東方,海水泱泱之際,厲文山、翠姑,小棒兒夫婦四個人都在船艙裡靜坐修煉,托鉢僧在船頭沐風觀海,突然間,托鉢僧搶進艙來,手中鉢一抄掠過,就將厲文山等四人收入鉢中,然後,托鉢僧御風而起!
再看時,只見一條大魚,如小山一般,箭一般自遠而近。這大魚到了近前,只將大嘴一張,就將數人所乘坐的大船給吞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