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曰:
白雲驀然變蒼狗,江水何曾向西流?
寄恨飛絮麗日舞,牽情紫藤黃昏愁。
荷衣數度風吹雨,紅葉一別春隔秋。
仙界離合參因果,紅塵悲恨誰因由?
——閒言道罷,再說當時,徐文虎進了東跨院,就見三個人中,一個正是明塵仙師——托鉢僧劉玉米。
徐文虎正要呼喊,就見三人中兩個是先知先覺,另一個也跟着他兩個的目光,向自己瞧了過來。那托鉢僧更是早一步向自己問道:
“徐兄弟,你是怎麼找到這兒的?”
徐文虎聽了這個話,正是如聞仙音,心中激動,三步並作兩步,直上前去,恭恭敬敬施禮說道:
“明塵大師,我是從大都山乘船出北海,一路找過來的!”
托鉢僧聽了,驚訝地道:“什麼?北海廣大,萬里沙萬里無邊,你竟能一路平安來到這裡,幸運啊幸運!”
托鉢僧作爲北海過來人,自是深知以徐文虎一介凡人之身,這一路走來,必然是風波多多,艱險多多,能到了這邊,已是十分幸運,能找到自己,也是極爲走時。
當時托鉢僧、高福俊,還有了凡和尚都站起身來,邀請徐文虎入座。
徐文虎坐下後,了凡早已給他倒了一杯茶水。
托鉢僧介紹道:“徐老弟,給你倒水的這位是我們這邊東跨院總管,了凡大師。這位,卻是三千里外臨沙城高家大公子高福俊高道友。”
徐文虎先謝過了凡,又向高福俊施禮。
托鉢僧向了凡與高福俊說道:“這位是我在那邊的朋友,叫徐文虎。大都真人的弟子,依武修之道講——高道友,你看他應當屬於什麼境界?”
高福俊笑道:“明塵道友,依修仙者的劃分,後天武道爲九階,先天武道叫真道武師,也分九階,靈道境界,也是九階。
靈道以上的境界,有人說是仙道,有人說是玄道,只是,在我們這個世界,還真的無人知曉——
這一點,我亦不知。因爲跨過靈道境界的,據說都飛昇到了更高的世界裡去了。
從後天修爲上講,徐大哥應該是武道六階。”
托鉢僧笑道:“跟高道友說話,總是能學到很多東西。經你這麼一說,靈道及以下境界的層階劃分,老衲也就完全明白了。這真是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呀。”
高福俊笑道:“道友謙虛了,我們這一世界,依我看,道友修爲,實是高絕。”
高福俊贊托鉢僧時,心裡卻是想道:你們都是從那下位世界過來的,修仙常識不足,我這也是婉轉地幫你一把呢。但願我追求翠姑時,你也能助我一臂力呀。
高福俊心中如是想,耳中卻聽得托鉢僧說道:“道友又來了,我早就說過,我哪有什麼修爲?也就是一個凡人老僧而已,半路出家,沿門托鉢,跟叫花子似的。”
高福俊聽了,情知托鉢僧是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他修爲高超,於是就笑道:“我觀道友,老是覺得道友給人一種返樸歸真的感覺,所以,老是覺得道友應是修爲高絕之人。”
托鉢僧笑道:“阿彌陀佛!高道友好風趣。”
了凡卻是笑道:“阿彌陀佛!明塵師弟,據我看,高施主如此傾心看承你,想必你也是大有修爲。至少要比老衲強吧?我們相處這麼長時間,這兒又沒有外人,怕誰知道?”
托鉢僧笑了笑,算是默認,卻向徐文虎問道:“徐老弟,你爲什麼來這邊?”
徐文虎聽了,就說道:“大師,如今太平汗國一統大同江山,又驅除了外族紅毛鬼子,也算是前無古人了,至於後面有無來者,未來不可預知。
然而汗皇師弟他心情不樂,只爲着失了詩君師弟,惱了翠姑師妹。失了李詩君,汗皇如雁行失序;惱了翠姑,詩劍似失魂落魄。這兩件事,都與我有……”
徐文虎一語未畢,托鉢僧早已問道:“這兩件事都與你有關?竟是怎麼個有關?”
徐文虎道:“詩君師弟因追擊紅毛妖將胡拉格斯而失蹤,當時,詩君師弟派人告訴我,讓我總督戰場諸軍,又說他不怕那青銅鏡,於是我就答應臨時受命,結果呢,詩君師弟就去追擊胡拉格斯,最終是因此而失蹤。
翠姑師妹惱了汗皇師弟,起因卻也是因爲我鑑於戰場形勢,使了一條美男計,逼得詩劍師弟答應了與慕容嬋的婚事——
唉,目前,尋找詩君師弟已不可能,但是,勸說翠姑師妹回心轉意,是我此行之目的。
我原本想着,若是我過不了北海,死在半途,那麼,事雖不成,但我這作師兄的也算是盡到自己的心意,死而無憾了。”
托鉢僧聽過了這個話,就說道:“原來李詩劍是你逼着跟那慕容家丫頭成婚的,你呀你,你怎麼用美男計的?”
徐文虎就將當日用計破敵之事說了。
托鉢僧道:“噫兮嗚呼!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情!徐老弟,謀略兩個字,有時讓我無語。你就沒有別的好計,偏偏要一條美男計?”
高福俊聽了,卻是似笑非笑地說道:“原來徐兄卻是高某情敵之信使呀!徐兄,凡塵路上,有你那汗皇追求翠姑;修仙路上,明慧仙子她自有我來追求!
不過話說回來了,老話說,一家有女百家求;求得求不得,卻要看各人自家的本事。
這樣罷,明塵道友,請你帶我們一起去見翠姑——我說我高某人的話;徐兄,你替李詩劍說李詩劍的話,如何?”
徐文虎聽了,也似笑非笑地說道:“高公子,我今天不遠萬里趕來,就是爲着說明當時情況,爲我詩劍師弟負責。這麼說來,高公子與我也是某種意義上的敵人喲!”
托鉢僧道:“聚散離合,本有因果。你們兩個瞎爭什麼?翠姑她自有主見。
須知人是活的,物是死的,豈能將活人視如死物,忽視翠姑自己的意思?
實不相瞞,高道友,老衲我一直在修煉太上感應法,目前似乎對於人之因果,略有所領悟。凡事既種因,則必結果——
老衲覺得,以翠姑師妹與老衲結識以來的情況來看,只怕翠姑師妹將來難以預知。別看今天高道友你也追求她,詩劍也不忘記她,只怕將來,你們都未必能夠如願呢。”
托鉢僧這番話,高福俊聽了,自是不以爲然,徐文虎聽了,是嚇了一跳。一時間,三個都不再說話。倒是了凡說道:
“阿彌陀佛!明塵師弟果然是高人!當年老衲出家時,曾經聽人說過,《太上感應經》是極難修煉的一門功法。不想明塵師弟都已經修煉到能感應因果的境界了!”
托鉢僧聽了,哈哈笑道:“我哪裡能達到這一步?了凡師兄,要這麼說,師兄你能曉得太上感應法的境界,這不是說明師兄你也是修煉高手嘛!”
了凡道:“不然,我之所知,實是偶然聽得,我自己卻是不曾修煉的,我又不會什麼隱藏自身修爲的功法,至今確是一介凡人老僧罷了。師弟你們三個要去下山尋訪那什麼翠姑,今天天色已晚,不如明早再去吧。”
閒話不說,到了第二天一早,托鉢僧自是領了徐文虎與高福俊一起來訪翠姑。
三人到了無名小鎮北頭,就往厲文山、翠姑和劉小棒兒夫婦所租憑之院子來。
到了門口,托鉢僧隔門向院子裡喊道:“厲道友!厲道友!”
不想喊過了之後,沒有動靜,於是托鉢僧又喊:“小棒兒!小棒兒!”
喊聲未落,門開了,果是劉小棒兒開的門。
劉小棒兒道:“阿爸,你來了?”
托鉢僧點點頭,跨進院子裡來,後面徐文虎與高福俊自是跟進。
小棒兒見了高福俊,倒也認識,但不認識徐文虎,又見徐文虎只是一介凡人,就說道:“阿爸,高道友,這位是?”
徐文虎知道托鉢僧有個兒子,放棄了南平汗國君位,到了此時,早已知曉就是眼前這個人了;徐文虎不由得抱拳施禮說道:“徐文虎見過汗皇!”
劉小棒兒笑着,擺手說道:“哪裡,徐先生說得太客氣了,汗皇之位,於我也不算什麼——我雖曾經做過汗皇,但是,以汗皇之尊,在修仙者眼中,實不過是一縷微塵,一隻螻蟻而已。”
托鉢僧卻已說道:“小棒兒,這位徐先生,可是厲文山厲大師的弟子,翠姑的師兄,你也當尊他一聲師叔的。”
小棒兒聽了,自然就喊了一聲“徐師叔!”
徐文虎聽了,心中十分高興,口裡卻是說道:“賢侄如今是神仙中人了,我這做師叔的卻還只是凡塵螻蟻呢!”
一句話,說得衆人都大笑了起來。
高福俊趁機問道:“劉道友,不知明慧仙姑何時結束閉關?”
小棒兒道:“這個麼,還得三天。”
高福俊道:“既是這樣,我就在這裡等上三天罷。”
徐文虎道:“我也是要在這裡等的!”
托鉢僧哈哈大笑着說道:“好!你們都在這裡等,那正好弄幾個小菜,我們喝上幾盅,消消火氣!哈哈,哈哈!”
其實此時衆人,除了徐文虎不能不食人間煙火,托鉢僧、劉小棒兒和高福俊都是不須飲食的。
不過托鉢僧鉢中有酒,平時在山上,礙於了凡以凡人老僧掌管東跨院,對自己甚好的情份上,是不好在寺中飲酒的;那會讓了凡爲難嘛。
好在這無名小鎮之上,居民中多有修仙者,也多有凡人,大約是一半對一半的比例,自然也就少不了有賣飯的賣菜的,弄幾個小菜,倒也不是難事。
劉小棒兒當時就說道:“阿爸,你一說要喝酒,我也想喝你那鉢中酒呢。”
說到這裡,劉小棒兒向高福俊與徐文虎兩個說道:“高道友,徐師叔,你們且等等,我去去就來。”
這兩個都道:“叨擾了!”
劉小棒兒去不多時,轉了回來,拎着幾個特色小菜和飯食。
當時,四個男人就在院子裡擺好桌子,吃喝起來。
徐文虎是真心要吃呀;拖鉢僧與高福俊劉小棒兒三個,則是偶爾動動筷子,只以喝酒爲主。
徐文虎覺得酒真不錯,邊喝邊贊,托鉢僧與劉小棒兒和高福俊三個,則是沒這麼大的興致。
徐文虎覺得疑惑,不由得問道:“明塵大仙,小棒兒汗皇,高兄弟,你們怎麼——好像不大樂啊?”
托鉢僧道:“唉,唉,從前我倒是覺得我這酒不錯,只是現在,覺得還不行。”
徐文虎道:“這酒的確是不錯呀!”
托鉢僧尚未說話,劉小棒兒道:“徐師叔,這酒,說起來味道的確是不錯,只是,沒多大勁兒呢。”
原來,如今的托鉢僧,靈道三階,劉小棒兒,靈道初階,高福俊也是靈道初階,這從凡間帶了的酒,固然味美,但要想飲個微薰也不可能,反而是越喝越清醒。
高福俊喝下一杯酒,說道:“明塵道友,酒有仙凡之分,這酒味道極好,只可惜是凡間之物,若想飲上好酒,我倒是知道一個去處。”
托鉢僧笑道:“高道友,什麼去處?”
高福俊道:“我聽說,十萬裡之外,有個萬坊城,萬坊城中,聚集了好多修仙者,多有開門面的,其中有一家門面,專門釀造瓊漿玉液,叫做‘賽猴’不但味道上佳,而且極有勁兒,喝上三五杯,便是大羅真仙也要醉倒!”
托鉢僧笑道:“聽你說的,賽猴,賽什麼猴?這名字,可倒真有些古怪!”
高福俊笑道:“據說呢,有一種山中靈猴,會釀造上佳之酒,就叫猴兒酒,而這賽猴酒,意思是說比猴兒酒還要勝出一籌呢。”
托鉢僧笑道:“竟然還有這麼個說法?高道友,你這麼一說,老衲我倒是真的想品嚐品嚐了!”
高福俊笑道:“等見過了明慧仙姑,我就與明塵道友一起前去,如何?”
托鉢僧聽了,笑道:“好!一言爲定啊!”
“好,一言爲定!”
不說這邊高福俊與托鉢僧等人倒也是談得攏說得來,關係日洽,卻回頭再說那心鏡上人帶了徒弟胡拉格斯,此時正在那白家做客。
心鏡上人來到臨沙城白府,到了門首,就向那看門家丁說道:“白家老家主白西冷道友可在?”
看門家丁一聽,此人是直點老家主之名,一時不知心鏡上人是什麼來頭,也就不敢造次,當即恭敬地說道:“這位上仙,不知您是何方高人?找我們老家主有何事情?”
心鏡上人笑道:“我與他系從前故知,我本是莫臨山三花洞心鏡上人是也,你只管前去通報便是!”
這家丁聽了,更是不敢怠慢,當即是一溜兒小跑,前去稟報,不多時,就見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迎到門口,哈哈笑着,向心鏡上人道:
“我說今天早起,怎麼老聽靈雀鳴叫,原來是故人到訪!歡迎,歡迎之至!”
心鏡上人笑着拱手道:“道友別來無恙!今番一見,便覺道友風采更勝往昔呀!”
白西冷笑道:“哪裡,哪裡!我看道友,如今也是境界攀升,竟是到了靈道三階的樣子,可喜可賀啊!”
心鏡上人笑道:“我這個也是得到上仙眷顧,到下界走了一遭,才一回來,就在境界上突破,直到了靈道三階——好在我沒有落在後面,總算跟上了白道友的修煉腳步啦!”
白西冷聽了,笑道:“心鏡道友,請!”
心鏡上人也道:“請!”
他兩個一謙一讓之間,二人聯袂入府,來到客廳坐定,上茶畢,白西冷問道:“道友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啊,今天是哪陣仙風吹來?”
心鏡上人笑道:“哪裡是什麼神龍見首不見尾?我不過是一介散修,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倒是道友你家大業大,不好丟開放下罷了。”
白西冷笑道:“道友說笑,我有這個家業,反而不能專心修煉,道友無牽無掛,倒反能專心修煉呢,凡事既有其利,必有其弊嘛。”
心鏡上人笑道:“可不是麼。不過話說回來,道友在修煉資源的使用上,可是讓小弟羨慕得很哪。小弟作爲散修,就如一隻尋食的雞,只能是刨一爪子就吃一爪子。”
白西冷聽了,笑而不語。心中暗思:這個話說得倒也實在,我在修煉資源的佔有使用上,不是他心鏡所能比的,然而,他心鏡天賦資質與我只在伯仲之間,爲什麼他竟然進步如此之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