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3 隕落的人
此地有山川河流，摩崖碑林，草原大澤遼闊，頂上仍可見石壁，一片暗沉之色，整個偌大空間，一片死寂。
縱然景緻異地極多，夏侯鈞和柳知絮卻不敢亂走，就在出口處不遠的一處山崖角落處躲藏起來，施展幾個隱蔽的禁制掩蓋住，便在其中歇息起來。
從黑霧涌進那一刻起，麾下的人就開始一個個消失、亂戰，如今只剩下他們二人，現在平靜下來，暫時安全，二人都開始思索起這詭異的一幕幕。
很明顯，一切詭異都在黑霧之中，至少他二人從黑霧中出來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詭異發生。
可是，這黑霧又是從哪兒來的？
二人透過枝葉繁影，定定的看着不遠處通道外的黑霧，這黑霧凝而不散，始終飄蕩在那一塊地方，哪裡都不去，根本找不到源頭處。
現在更讓人擔心的是，仙兵們，還有二位神師如何了？
在衝進門戶之時，身後都還在亂戰不休，這短短片刻，也不知打完了沒有，也許還沒完罷。
可是，二位神師又去了哪裡，途中一直聽到二位神師的腳步聲，因此在衝進門戶，從通道出來後，夏侯鈞一時並沒有懷疑起黃神師。
以這二位的修爲與神通，不應該毫無聲息的就消失了啊，無法探查的黑霧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詭異的事？
夏侯鈞和柳知絮來來回回的回憶了半天，始終想不通，此黑霧太詭異，在其中發生了什麼根本無法知曉，也許，只有救兵來了之後，才能破解。
忽然，原本平靜的黑霧忽然一陣涌動，凸顯出二道影跡，這影跡破霧而出，顯露在黑霧之外。
一見這二道影跡，夏侯鈞和柳知絮登時面色大變，臉色煞白，呼吸粗重無比，眼中滿是難以置信之色。
“黃……神師！”
夏侯鈞咬牙切齒。
那二道影跡，其中一個雞皮鶴髮，面色紅潤，笑容溫和慈祥，不是黃神師又是何人。
而另外一道影跡，卻是趴在地上，八根長腿支撐在地上，泛着冰冷的金屬光澤，卻生有一層栩栩如生的絨毛。
這赫然是一隻大蜘蛛，通體明黃，身軀有人一般長，而其頭顱，卻是一顆人頭，長髮披散，接在蜘蛛身體上，薄脣瘦面，二眼狹長陰冷，猙獰無比。
“你族不愧是當年土族的守護神，如此詭異的神通手段，着實令人欽佩，看來人傀大人讓我等放你們出來是正確的。”蛛身人面的怪異存在桀桀笑道。
“我土族聖地，豈容他人侵犯，這是我等的職責，還要多謝你們傀族放我們出來。”
黃神師嘴角彎起一個僵硬的笑容。
“哪裡哪裡，合作愉快。”
蛛身人面怪物嘿嘿笑道。
“一點都不愉快。”
黃神師搖搖頭，神色冰冷了下來，說道：“我們最討厭被人算計與利用，看在你們放我們出來的情分上，不與你們計較，但是，下不爲例，否則……我們不介意到你們三位大人體內去住上一住。”
“那是自然的，僅此一次，你只要記得我們的交易就好，截殺他們所有人，記住，是所有！”
蛛身人面怪物殘忍笑道。
“放心。”
黃神師點點頭，然後作出送客之勢，說道：“請吧，有二個蒼蠅逃了，你不方便露面，我會去解決他們。”
蛛身人面怪物眼中精光一閃，嘿然一笑，也不多言，八根蛛腿齊動，速度極快，轉眼攀上一片峭壁，如履平地，身影飛快消失。
看着蛛身人面怪物離開，黃神師靜默了一下，突然緩緩回過頭來，看向了夏侯鈞和柳知絮藏身的地方，臉上露出來一個僵硬而詭異的笑容。
“跑！”
柳知絮和夏侯鈞見到這詭異的一幕，登時頭皮都炸了，二人當即揮手解開禁制，駕起遁光飛速躥起來。
……
另一邊。
道衍城城牆上。
數個仙兵神色驚惶而凝重，風風火火地飛上城牆，轟然跪下，手中皆捧着一些破碎的玉屑：“啓稟城主，鎮海將軍府的隊伍……幾乎全部隕落了，包括二位神師！”
此話一出，周遭仙兵無不窒息了一下，眼中涌上一抹驚駭，然後紛紛將目光投向葉默。
此時道衍城大多數核心人物都在城牆上，聽到消息，也震驚了一下，有些難以置信。
二位神師與其說是專門派遣過去破解法陣、禁制，其實是保護夏侯鈞和柳知絮多些，萬萬沒想到，這二人也隕落了，這可是二個化神尊者啊。
“按照時間推算，他們至少進入了內圍，有所收穫，甚至已經進入核心深處，探尋到了某些秘密，否則不可能有如此損失。”
林天雲分析道。
葉默臉色微微一白，目光凝重起來，沒有理會林天雲的分析，微微蹙眉道：“幾乎？”
“是的，幾乎都隕落了，只有柳知絮和夏侯鈞二位聖子沒有隕落。”
領頭的仙兵回答道。
“葉兄，我帶人去吧，畢竟是我們南魔的人。”
澹臺不破沒有遲疑，當即站出來說道。
將鎮海將軍府分給夏侯鈞和柳知絮這樣的“外人”，且還有化神級陣法神師、禁制神師隨同，已經是無上的待遇了。
如今出世了若還要道衍城出兵救人，怎麼都說不過去，內部會有意見，因此澹臺不破主動請纓。
“無量壽佛，小僧也走一遭吧。”
藏芥佛子誦了一聲佛號，也出聲道。
“還有我。”
項淵聲音冷硬。
“我也去看一看，他們不能出世。”
蘇沐清眼波流轉，俏臉上涌現擔憂。
南魔衆聖子、聖女都要去，葉默遲疑了一下，卻也不好都拒絕，想了想，說道：“都去吧，另外，楚非煙也隨同去一下。”
葉默終究不放心這一羣聖子聖女，將楚非煙這個化神巔峰派出。
螭龍一族是頂級的妖族，比妖界大部分高等妖族都強上一籌，即使遇上至強者，只要不是妖族的至強者，都能抵擋一二，從容退回。
葉默的考慮不可謂不周到，衆聖子也不矯情，化神中期都隕落了，能有個化神巔峰跟隨自然再好不過。
一行人出發了，同時葉默也下令，道衍城停止推進，等待鎮海將軍府此事先結束再說。
一行人速度很快，來到鎮海將軍府外，澹臺不破隨手一揮，便將道衍城佈置的法陣打開一個缺口，一行人從容而入。
將軍府此前已經被夏侯鈞、黃神師等人破開，法陣禁制皆無，起不到絲毫阻攔作用，這也讓澹臺不破等人速度絲毫不減，一路長驅直入。
途中殘垣斷壁、烽煙火光依稀還在，戰鬥十分激烈，看得衆聖子聖女皺眉不已，心下微微一沉。
不過，走出一段距離後，楚非煙目光一閃，清音嫋嫋道：“他們很順利，一路破開了所有法陣與禁制，這些都是過去的佈置，與他們發生了衝突，但並無人爲痕跡。”
衆人仔細一觀察，發現的確與楚非煙所說一模一樣，心中倒也放心了些。
沿着夏侯鈞、柳知絮等人經過的路途，衆人一路尋去，卻也沒有再注意周圍那些戰鬥痕跡。
直到經過某一間門戶破開的房子，蘇沐清忽然身形一震，目光再也挪不開了。
其餘聖子聖女發現有異，也都停下來，正想出聲詢問，目光一掃過那房子，也都不說話了，眉頭大皺。
房子沒什麼特異的，唯一古怪的是……牆壁上掛滿了諸多兵器。
兵器也沒什麼特異的，看上去如尋常的凡鐵打造而成一般，但就是這一幕，卻令人感覺怪異。
衆人不言不?，默契地取出法器，然後飛快接近那房子。
楚非煙修爲最高，藝高人膽大，直接闖進房子，青蔥般的玉指在牆上懸掛的兵器上輕撫而過，遠山般的黛眉頓時皺起，心中生出極不好的預感。
“這些兵器應該都是土族所用的神兵，而且這裡不應該掛有那麼多的，很多懸掛處的痕跡都是新的。”
楚非煙給衆人解釋：“也就是說，這些神兵大多都是新掛上去的，有人在故意爲之。還有，剛纔我看到有一面破碎的牆壁，上面有許多懸掛的楔子痕跡，就在離這間房子不遠處，也許這裡有一些神兵本是就掛在那裡的，但房子毀了，所以掛在了這裡。”
“事情經過應該是夏侯鈞他們破壞了那間房子，然後取走了神兵，這間房子不知道爲何，沒有破壞，所以其它房子的神兵都被掛到了這裡。”
然後楚非煙低頭看了一眼地面上碎掉的丹瓶，地上還滾落着幾顆碾碎的丹藥，她蹲下身子，捻起一點丹藥粉末在鼻間嗅了嗅，而後擡頭看了一眼桌面上擺的整整齊齊的丹藥瓶，心下更是嘆息。
“這是土族的丹藥，但應該是半成品，或者有瑕疵，所以在這麼多年後壞了，被砸碎在此，而這些丹瓶……是被人放回來的！”
楚非煙看着衆聖子聖女。
聞言，衆聖子聖女臉色都很不好看。
毫無疑問，這些神兵、丹藥，都是被人放回來的，爲什麼放回來不知道，但可以肯定，是屠滅了所有仙兵後，纔得到的這些搜刮來的東西，將它們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這些東西都不要動，走。”
澹臺不破臉色陰沉地說了一句，轉過身繼續往前行去。
其他人也沒有心情去關心這些外物，紛紛跟上。
“我所料不錯的話，應該是有人在針對我們，這是一個局，最好回去告知葉默，讓他來定奪。”
楚非煙追上澹臺不破，冷靜道。
“你怕了你大可回去。”
澹臺不破冷然回道。
夏侯鈞和柳知絮危在旦夕，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回去的。
“你……”
楚非煙氣急，但卻沒有走，想了想，屈指一彈，一道水藍色光芒破空而去，朝來時的路飛了回去。
很快，衆人就來到了地下通道之中。
不知何時，通道的黑霧早已消失，只有部分殘肢，破碎的法器，還有猩紅的血，顯示着這裡曾發生過一場激烈的大戰。
黑色的金屬門戶就在眼前，法陣禁制已經消失了，門戶大開，沒有任何阻攔。
“小心。”
澹臺不破提醒了一句，鏗鏘一聲，造型古樸邪異，通體幽黑的魔劍已然在手。
然而，衆人什麼都沒有遇到，安然無事的走出了門戶，來到小天地中。
“怎麼回事？這鎮海將軍府中還有這種地方？”
古天方嘀咕了一句。
衆人看着這個處處透着詭異的地方，神色凝重，一時誰也沒動。
就在這時，楚非煙忽然美眸中迸發縷縷金光，猛然轉頭看向一處懸崖角落，嬌喝道：“誰在那裡？出來！”
“聖子！聖女！螭龍大人！你們可算來了，瘋了，他們都瘋了！”
那裡虛空一陣扭曲，忽然衝出來一個渾身血跡的仙兵，聲音悽慘悲涼地哭喊道。
衆人面面相覷，道衍城仙兵何其多，能像柳知絮一般瞭解自己隊伍的就不錯了，衆人哪裡知道這仙兵是哪一個，是否有詭異。
而且，在城牆上，那些仙兵將玉簡捧上來時，玉簡已經碎了，誰也沒去注意上面有哪些名字，有多少人，所有人的心神都在夏侯鈞和柳知絮身上。
這讓衆人不能肯定，這個仙兵是否隕落，是不是本人。
但是，出於謹慎，楚非煙還是打出了一道妖光，將這仙兵攔在了十丈外。
“到底怎麼回事？夏侯鈞和柳知絮他們呢？”
澹臺不破喝問。
“黃、黃神師正在破解那門戶，忽然間，門戶自己從這邊打開了，然後涌進了無盡黑霧，封閉目光，封鎖神識，什麼光都沒有，探查手段也都失效。”
“夏侯聖子便讓我等背靠着背，或以法器聯結。屬下萬萬沒想到，背靠背的兄弟，竟突然暴起襲殺，將屬下擊傷了，然後其他人就瘋了，真的瘋魔了一般，不斷混戰。”
那個受傷的仙兵哭訴道，眼神驚恐，彷彿看到了無比恐怖的景象。
“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還有，夏侯鈞和柳知絮人呢？”
澹臺不破眉宇皺的愈發緊了。
“混亂之中，屬下僥倖來到夏侯聖子身邊，便跟着二位聖子逃了出來，可是二位神師卻不見了。”
“然後黑霧中就衝出了一堆堆傀儡，勢如狂潮，蜂擁而出，夏侯聖子告訴了屬下一個位置，說屬下實力不夠，無法將傀儡引走，然後便將屬下安排在了那裡隱藏，等待救兵到來，帶着救兵去救他們。”
受傷的仙兵答道。
一番解釋，天衣無縫，讓人無法生疑。
古天方卻管不得那麼多，當即道：“他們在哪裡？快帶我們去。”
“好、好、好……”
受傷的仙兵連連點頭，轉身衝進了古林。
“我感覺很古怪。”
楚非煙不禁搖頭。
“那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古天方說道，當先追了上去。
然而，衆人剛進古林，便見到了一個蒼老的身影背對着衆人下意識的，腳步驟然停下。
似乎也聽到了身後的動靜，那身影緩緩轉過身，臉上笑容僵硬，緩緩道：“終於來了？”
“陳神師……”
古天方呆滯了一下，喃喃出聲，澹臺不破、楚非煙等人無不變色。
二位神師……不是已經隕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