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又放下手中的木雕,走到剪影的身邊,望了他一眼。而後又走到書桌前,拿起筆,寫下了幾個字,將紙又遞給了剪影。
“且安心。”剪影看着那幾個字,面露喜色。看完之後他向着屋外走去,邊走邊說,“後日,便是親封大典了,這一回,是師父有要事要宣佈,等這件事結束了,君禾,你要不要隨我一起離開?”說到這裡,他又停下腳步,“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並不容易。你好好想想,就算你不離開,也遲早該從這個地方走出去了。這兒,是困不住你的。困不住我們三個人,命運早在我們還沒有預料的時候,便已經開始轉動了。這兒,又關得住誰?”說到這,他冷哼一聲,“該來的總歸會來,能夠握在自己手中的便應該由自己去掌控,而不是藉助這些。這根本就改變不了什麼。十幾年前,我們三人的變故,便是最好的答案,不是嗎?”
那位被剪影喚作君禾的人並沒有任何迴應,可剪影知道,他在聽。剪影回頭,離開了這裡。回到隱峰,就遇上了他的師父,舞者。
“好徒兒,好徒兒,來,來,到爲師這兒。”他伸出手,勾勾小指,召喚剪影過來,見剪影站在原地不動,一言不發地望着他,他又一拍大腿,“乖徒兒,我有你想直到的好消息告訴你,你不想聽一聽?”剪影只好硬着頭皮向他走去,“師父,你說。”
“司徒那女娃娃回來了,我正打算去純水峰找她喝酒,聊一聊美人。剛好,遇到了你。正好,帶上你一起去,我這個老不修也不用不好意思,親封大典前,你就給她做幾天跟班吧。”沒等剪影回答,舞老就逮着他往純水峰瞬移過去。而這時,同樣接到司徒已回的消息的樂天也正向純水峰趕去,正巧和剪影師徒二人不期而遇。
剛從劍上下來的樂天,一眼便認出了這就是前段日子他在破曉村山谷中遇見的那位送他六玄鐵的……剪影。“是你,剪影兄!你爲何會在此處?這位又是……?他抱拳向剪影行了行禮,又看着他身邊的舞老。
“正是家師。“剪影淡淡地回答,倒是一旁的舞老興奮地開口,”這個娃娃我也認得,山谷裡的那個,是個好苗子呀。“
“前輩見過我?“樂天顯得十分驚訝,也更好奇起他們的身份。
舞老和樂天二人站在純水峰殿外聊得起勁,剪影看了他兩一眼,便自顧自向殿內走去,也不管門口的樂天和舞老了。
而此刻水榭裡,司徒從碳的懷裡醒來,輕輕喚了一聲,“大叔?”無人迴應,她別過臉,擡頭,才發現碳也已抱着她沉沉地睡去。她面露微笑,從他的懷裡走到了牀上,只見碳卻一直保持着雙手彎曲抱着她的姿勢,看着他這個模樣,她的心中有股暖意流動,她站直把頭靠在他的肩上,一手則伸上前,輕輕撫上了他的前額,“好好睡一覺吧。”一眨眼的時間,碳伸出的雙手垂下,他的頭也向着司徒的這邊歪倒,靠在了司徒的腦袋上。
這些日子,他也很累了吧。因爲擔心着自己都沒有放心下來好好歇息過吧,這便是大叔最溫柔的地方了吧。幸而,有你,做我的親人。阿姐,當年的你,有沒有預料到,我會有這樣一天,大叔,是你送來,同我相逢的嗎?
她擡起頭,讓碳的身子緩緩平躺在牀上。自己則是下了牀,推開門,向着水榭中心的小湖走去。
當剪影走進水榭,看見的便是立在湖中間的亭閣旁,平躺在湖面上望着天際的司徒,她就這樣靜靜地躺在水面上,身子不但沒有被水浸溼,連她周身的水面也沒有一絲波動,彷彿沒有人躺着一樣。剪影並不想打擾這份寧靜,他只是輕邁着步子,一樣踏上了湖面,走到了司徒的身邊,在她身邊坐下,一隻手搭在自己支起的膝蓋上,側着身子坐在她身邊。另一隻手,伸出,手上忽然多了一盞荷花水燈,他向着燈心的蠟燭輕輕一吹,蠟燭便立即亮了起來,他將手中的荷花水燈遞給躺着的司徒。司徒這才別過臉看他,什麼也沒說,起身,接過他手中的水燈,放上了水面。只見那燈隨着水面的波動,像一隻小船一樣,飄浮在湖面上。
“很美。”司徒望着那水燈,淡淡地開口。
“這是民間的一種習俗,叫河燈。祭奠死去的人,祈禱求祥。”剪影說着,手中又多了一隻河燈,他將河燈輕輕地放在了湖面上。
“怎麼,竟到我的水榭祭奠死人來了?好大的膽子。”剪影見她忽然轉變的模樣,一瞬間的失神讓司徒笑了起來,“逗你的。”說完,她便回頭又望着在水中打轉的兩盞河燈。
“這一趟,可還好?”
“有好,也有不好,你是問哪一個?”司徒說着,伸手一指天際,“你看,是流霞,美嗎?”
剪影點了點頭,“這像寶石一樣的流霞,也只有在門派裡可以瞧得見了。妖族……好嗎?”
司徒回頭,反問他,“夢裡,好嗎?”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有些不解司徒的反問。司徒笑了笑,“這妖族,就是妖自己給自己編制的一場美夢,美則美,但畢竟是用法術所維持的一切,總有些不真實。不是一句好或不好可以說得清的。世間一切,總是有好有壞,就像我們,有喜有憂。”
“你不快樂嗎?”
“我好像沒什麼不快樂的地方,也沒什麼好值得快樂的。至少,眼下是這樣的。不過,我直到,我看上去,像是大悲大喜的人。”
“不喜不悲,千帆過盡,也不見得,就是好。希望,這兩盞河燈,會給你帶去我的祝福。”司徒望着他說話的側臉,笑出了聲,“又沒人說,你長得這麼冷傲,不適合說這種話啊?”“很好笑嗎?”他皺眉問着她,又忽然說了一句讓她十分驚訝的說,“其實,我也有……咳咳……溫和的一面。”說完,長久來面無表情的他,對她展顏一笑。而司徒,看着他的笑容,自己臉上的笑意忽地停住,眼神越發地迷惘起來,看上去,還帶着困惑。她伸出小手,又站直了她小小的身子,向着他微笑的臉撫去。“這張臉,微笑的時候,好像一個人,又不完全一樣。”說着,她又閉上眼,陷入了回憶之中。一會兒之後,她重新睜開眼,“我……記不得了,是誰?你,又是從哪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