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
按了按右側腰腹妥妥斷掉的肋骨,唐朝心情不是很美好。
不是因爲傷勢,雖說從表面上來看,他腰側塌方面積,明顯要大過對方塌陷的肩膀,看似傷的也要重得多。但不要忘了,他這具身體本就是僞裝形成的,看似大面積塌方,實則大多是膨脹支開的骨架肌肉被打回了原形而已,傷勢沒那麼重的,至少比對方要輕得多。
唐朝遺憾是那記處心積慮的死拳,蕾蒂娜明明已經踩了套中套,但在關鍵時候還是反應了過來,或者更準確的說是異能反應了過來,下意識矮了矮身,以肩膀位置承下了本該心臟要害受到的致命死拳。
說到底還是蕾蒂娜小瞧了他,妄圖以這點小花招就想直接拿下……這樣的機會不可能多的,甚至可以說只有一次,錯過了這次,基本也就沒了。
兩敗……俱傷?
稍稍等了一會,瞧着黑暗中的那道身影還是沒有倒下趨勢,黑人男子與艾琳娜不由得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目光神情看到了相似的不可置信。講道理,他們已經足夠高估對方實力了,但結果還是給了他們措不及防的驚嚇……
竟然真的是兩敗俱傷!
一時間,兩人都有點懷疑人生,腳下不自覺的向後退了退,一直退到兀自皺眉的蕾蒂娜身後,現在也只有這個位置,才能給他們提供少許安全感。更重要的是,這裡距離海岸線更近,不遠處的海邊岩石下停着兩輛快艇,那是暗魘小隊之前就安排好的退路。
“很奇怪的感覺……”沉默了會,蕾蒂娜眉眼定定看着唐朝,似有些疑惑和不確定,“我們之前見過?你好像……對我很熟悉?”
所以說機會只有一次,如這般頂級殺手,都有着非人的精準直覺……唐朝暗歎,我們何止是見過,還打過一架呢,就像現在這樣,初次見面就打了個地覆天翻,不過是在前世就是了,大概兩三年後這樣子,在開羅。
是的,彼時唐朝聲名鵲起,剛轉行殺手不久,但他在僱傭兵界、在戰場上卻幾乎是成了活着的傳說,也因爲這偌大名頭,蕾蒂娜找上門來,想收他做小弟……沒這麼直接,但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蕾蒂娜是有個鬆散團隊的,團隊成員基本都是從她擁躉裡挑的,也都是業內頂級好手,有地下好事者冠名爲女爵騎士護衛隊或者女爵面首團。
蕾蒂娜想招攬他進來做狙擊手,但彼時唐朝正經歷着原有僱傭兵團隊分崩離析,原來的生死兄弟盡皆亡於戰場的沮喪狀態,又剛轉職殺手,一時半會怎麼可能會去參加新的團隊,所以就當場拒絕了。
這本來就是個好說好散的事情,但奈何惹到她面首團內的一位“騎士”不開心了,當天晚上就摸過來要幹掉他,結果自然是喜聞樂見的被唐朝給反殺了,然後事情就來了。雙方在開羅城內大打出手,來來回回糾纏了得有一個禮拜,差點招來了當地軍隊,最後是以唐朝的主動退卻而告終……
沒轍,幹不過。
不說彼時蕾蒂娜正處於巔峰狀態,就是她那個面首團,裡面也人才濟濟,強得一匹。唐朝只一個人,單槍匹馬打不過就只能先行開溜了。後面倒是沒怎麼再打交道,直到幾年後,對方隕落喪命……不是唐朝下的手,他還沒那麼無聊,是風魔武藏……
想來地下世界也只有這條瘋狗,才能完全不顧及對方背後的隱形龐大勢力,直接出手錘死。不過前者也沒落下什麼好就是了,自那以後,再出國活動,尤其是非洲地界就都是偷偷摸摸的了,倒不是怕,風魔武藏還真就不知道什麼叫怕,只是煩而已,洗個澡吃個飯逛個小街,都有一羣誓死復仇的騎士擁躉拿着狙擊槍在幾千米外瞄着,這誰扛得住啊……
這麼一想的話,方纔那記死拳沒中好像也就沒那麼遺憾了……唐朝咧了咧嘴:“素昧平生。”
“我也沒什麼印象。”蕾蒂娜眉眼一舒,“好吧,不管怎麼說,你有點嚇到我了。”
唐朝攤手:“這同樣是我的榮幸……還是說抱歉?”
“哈,那倒用不着。”大笑了聲,蕾蒂娜忽然道,“有沒有興趣去國外活動?我最近,嗯,有想法組個團隊……不得不說,以你的身手實力,待在華夏這樣的環境浪費了。”
聽着這似曾相識的邀請,唐朝不由一愣,隨即就是禁不住的頭皮發麻,果斷擺手,略有點生硬的直接拒絕:“沒興趣。”
“那倒是可惜了。”蕾蒂娜遺憾嘆道,
呵呵,可惜個溜溜球!蝴蝶效應整出個變異猞猁已經夠煩的了,你還想提前重演歷史搞大事?
看着唐朝與蕾蒂娜一來一回輕鬆聊着,毫無敵對氣氛,完全看不出剛纔還在打生打死。旁邊黑人男子兩人不由有點懵了,看不太懂。
好在這時,蕾蒂娜掃眼過來,似乎是終於意識到場內還有旁人,沉吟了下,搖頭歉意道:“喬,你的人情我恐怕還不了了。”
“呃……”
黑人男子一愣,剛想張嘴說點什麼,對上蕾蒂娜誠懇歉意眼神,周身汗毛忽然倒豎,猛地擡手舉槍,“對不起啊……”淡淡遺憾嘆息聲中,眼前一花,死亡陰影瞬間降臨,來不及再去扣動扳機,抽身暴退,但一記在瞳孔中無限放大的直拳已然直抵近前,
轟——手槍飛出,腦袋後仰,夾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骨骼斷裂聲,只瞧那詭異扭曲脖頸,就知是肯定活不了了。
喬沒那麼弱的,經驗更是豐富,但奈何他與蕾蒂娜站的實在太近,又是意想不到的偷襲,一拳下去也就乾脆殞命。
順手接住從空中落下的手槍,側身,平舉,直指明顯還未回過神來的艾琳娜眉心,對這位蕾蒂娜就沒什麼想說的了,歉意頷首,乾脆利落扣動扳機,砰——血花綻放,屍體離地飛出,又重重摔落在地,臉上兀自帶着不可置信的茫然。
回過身來,看着似乎並沒有多少意外的唐朝,蕾蒂娜攤開雙手,一如初見時的輕鬆笑容:“現在,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矛盾了不是嗎?”
唐朝靜靜看了眼喬的屍首,點了點頭:“我們本來就沒有矛盾。”
“很好。”蕾蒂娜擡眼看去來時方向,漆黑夜色下高地起伏的溝壑,幾棵孤零零野樹,語帶試探,“合作一把?”
唐朝同樣望去那個方向,想了想,老老實實回答:“我不敢。”
“巧了,我也不怎麼敢……哈,那一起走?”
“好主意。”
海邊有兩艘快艇,剛好一人一艘,而就在唐朝兩人解着纜繩的時候,察覺到什麼,同時擡頭望去,沙灘外溝壑旁多了棵野樹……應該是多了個人,一個看去瘦瘦高高若竹竿的身影,面容瞧不清,但有夜風拂過,髮絲飄動間,腦袋兩側露出少許尖尖好似精靈的耳朵。
變異猞猁人!
還敢露面,挺囂張啊……嗯,應該是夠狡猾!
這就是唐朝兩人在兩敗俱傷後默契選擇罷手的原因,也是蕾蒂娜乾脆幹掉艾琳娜兩人,看似服軟退步的理由。
倒不是怕了變異猞猁人,實則無論是唐朝,還是蕾蒂娜,若只是單人在場的話,不說有百分百信心徹底打死變異猞猁人,但無論是想打還是想撤,均能保證來去自由。他們更忌憚的其實還是彼此,都沒有信心能黑吃黑毫無損傷的擊殺對方,那就自然不可能做出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蠢事來。
如此,就需要一方先行讓步了,在這方面,蕾蒂娜明顯要更爲急迫一些,因爲她原本就有傷在身,和唐朝搏殺又添了新傷,實在沒有繼續無謂拖延下去的必要,所以喬和艾琳娜死了。
死的很乾脆。
好吧,這做法是有點不地道,尤其是在蕾蒂娜還欠着喬人情的情況下,但這就是地下世界再正常不過的選擇,死道友不死貧道的道理,在哪也都適用。
收回目光,兩人各自跳上了快艇。
“後會有期了,帥哥,很期待我們下次見面。”把着快艇方向盤,蕾蒂娜言笑自若的揮了揮手。
唐朝嘴角抽了抽,只當沒聽見,乾脆發動快艇,嗡的一聲劈開兩側浪花,飛速使出。另一邊蕾蒂娜同樣如此,並行駛出,隨即又默契分開,一左一右,分道揚鑣。
三十米……五十米……八十米……
心理大概測算着距離,在接近一百米時,唐朝忽然一轉方向盤,打橫船身,同時拔槍在手,槍口隨着遠處隱約目標上下浮動,某一刻,果斷扣下扳機,砰——
一槍打出,船身輕震,唐朝面無表情的低頭瞥了眼船身油箱位置,一個彈孔清晰可見。遠處快艇上,朦朧夜色下,蕾蒂娜在做着同樣事情,也同樣在低頭檢查着什麼。
……做殺手就沒有心不髒的!
是的,就在剛纔那一刻,唐朝與蕾蒂娜不約而同的都做了相同選擇,開槍,目標也都是對方快艇油箱……這裡距離海岸線不算遠,當然也算不得近,如果快艇被打停,自然就得費勁巴拉的游回去,也就很可能會對上那隻變異猞猁人,而另一個人,自然也就可以從之前的鷸蚌,升級成爲漁翁……
都是心機婊!
“呵呵,帥哥,你對國際友人的態度不是很友好哦。”快艇上是裝有通訊裝置的,通訊對象自然是另一艘快艇。
“彼此彼此。”
“那,就此別過?”
“不急,臨行前送你個禮物吧,國際友人嘛。你或許知道的,華夏人很好客!”
“噢?什麼禮物?”
“一張冬泳券。”
話落,扔掉對講機,砰……砰……砰……每隔兩三秒便扣動一次扳機,對面同樣如此,但準頭就沒有第一槍那麼準了,雖然大致都壓在船身範圍之內,但想在起伏不定的海水上連連精準命中快艇油箱位置,無疑不大現實。
但對方不可以,不代表唐朝不可以,一輪彈夾打完,乾脆換上新彈夾,像是打出了手感,急速扣動扳機,砰砰砰……
“法克!”
轟——對講機內傳出最後一聲怒罵,遠處晦暗海面上驀的冉冉升起大團火球,璀璨奪目,煙花一般。
炸肯定炸不死,但冬泳卻是遊定了……扔掉手槍,一打方向盤,急速駛離。不是要去急着當漁翁,他身下的快艇油箱也被擊中,撐不了多久,只希望能捱到岸邊吧,不然這冬天夜裡海水的滋味,嘖,不敢想象,溜了溜了……
…………